龙龙龙

　　　　越是深思，便有越多不确定的问题冒出来。

　　　　正好肚子有点儿饿，易龙龙让女仆准备点心，一边吃樱桃派，一边静静等待必要的人手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客厅的雕花白漆木门被一把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身气焰嚣张的以瑟，他皱着眉头。不满地抱怨：“我今天好不容易才约到一个女学生。待会就是约定见面地时间。有什么事快点说。”

　　　　为了赶时间，他特地直接用空间魔法从学园回来，想着解决了易龙龙地事，还能来得及赶赴约会。

　　　　易龙龙哑然失笑，心里明白魔王已经很够意思了，假如她没算错，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成功约到人类女孩，却因为她的事特意放下。

　　　　简单说了现在的情况与可能面临的问题。在听到易龙龙说罗兰失踪的时候，以瑟微微扬了扬锐利的剑眉：“谁说他失踪了，昨天晚上我还看见过他呢。”当时他不认为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压根不认为有跟易龙龙交代的必要。

　　　　易龙龙诧异地直起身子，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仿佛是专程应证以瑟地话，罗兰从客厅旁侧的走道里缓步走出来，他神情疲惫厌倦，眼下还带着淡淡黑影，道：“我没有离开。”

　　　　易龙龙忍不住朝他身后望了眼。好奇他是怎么出现的。先前女仆整栋别墅都找过了，就是找不见他，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罗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在地下室。”

　　　　原来如此。找人的时候只找了地面上的部分。倒是把地下忽略了。

　　　　易龙龙松了口气，心说既然罗兰没有失踪，那么阿绯也可能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见，当然人还是要找的，想着她这么说出来，却见紫发盗贼原本就不大好看的神情更加阴沉：“他也在地下室里。”

　　　　跟着罗兰来到地下室，易龙龙惊讶地看见，地下室地墙根边躺着同样失踪的阿绯。

　　　　此时阿绯全身赤裸。恢复成了鲛人的形态，他身上缠着沉重地铁链镣铐，黑色的冰冷金属压进他白皙柔嫩的肌肤中，几乎要勒出鲜血来，他的身体不时微微抽搐，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水润的眼眸空洞无神。因承受不住过大的痛楚。他的目光已经接近涣散。

　　　　看眼前的情形，易龙龙大致明白昨晚上两人失踪去干什么了。罗兰把阿绯带来地下室，可能对他做了什么惨无人道地事，地下室安设了单独的隔音装置，就算有再大的响声，外面也听不到。

　　　　虽然阿绯的体表除了捆缚的痕迹并无其他伤痕，可从他不时无力抽搐的身躯可以看出，他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罗兰。”易龙龙看了看，很快便不忍地扭过头，沉痛地望向紫发盗贼，“虽然我一向不干涉个人地自由，就算是会导致没有后代，也是你自己地事，不过，你不该用强迫的手段啊，再说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对身边地人下手……”

　　　　听着听着罗兰听出了易龙龙话中的真正含义，涨红了脸打断她：“你不要搞错了，我没有做这种事。”这误会太可怕了，他是完全正常的！

　　　　易龙龙满脸不信：“解释就是掩饰，你没事把人家脱光了用铁链锁起来做什么？”

　　　　眼看着易龙龙一脸“你别说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神情，罗兰气急败坏地叫出声：“我是在刑求！这小子是内奸！”

　　　　他话音方落，周围一下子静下来。

　　　　觉察自己有些失态，罗兰苦笑一下，从头慢慢解释。

　　　　前些天，他发现阿绯的神情有些异样，基于从前养成的多疑习惯，这些天就下意识地多关注阿绯，正好在昨天，他不敲门进入阿绯的房间，后者发现他，立即将一张纸条匆忙塞入口中，怎么都没法让他吐出来。

　　　　那时候，罗兰便断定阿绯是什么人派来的探子，当时是晚上，易龙龙已经睡下，他暂时没有掌握具体情况，也不方便告诉她，便趁夜将他押到地下室，企图用刑求的手段逼迫他说出来历和目的。

　　　　可是罗兰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外表柔弱的鲛人少年居然这么硬气，不管他怎么折磨他，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只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出来。

　　　　罗兰心中感到深深的挫败，挫败之余，也有遭到背叛的怒意。

　　　　当初翡翠救下来阿绯后，粗心的精灵并不大适合干照顾人这样的精细工作，因此照料阿绯的活，有一半是罗兰帮忙分担的，就算是养一条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眼前的生灵是这么地接近人类。

　　　　当然，这一点罗兰就算心里知道，嘴上也不会承认。

　　　　想起自己居然曾那么用心地照料眼前的骗子，罗兰心中恨意更重，针对阿绯的种族特性，他昨晚上给他灌入了几种药剂，其中一种是脱水剂，能令他的身体缓慢脱水，这对鲛人而言，是最大的酷刑。

　　　　易龙龙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他。”看阿绯现在的样子，似乎已经神志不清，这个状态很难沟通。

　　　　罗兰没说话，只沉默地取来一杯水，翻转手腕泼到阿绯脸上。

　　　　无色的液体顺着阿绯的脸部轮廓流淌，有少许流入微开的嘴唇中，得到水份的滋润，阿绯的目光逐渐恢复明澈，一看清站在面前的罗兰，已经受了一晚上折磨的他立即条件反射地开口：“我不会说的。”

　　　　易龙龙走近两步，轻声问：“是席格对不对？”

　　　　有了阿绯这条线，她现在可以将前后串联起来一些。


一百九十五章　双线
　　　　假如加上阿绯这个环节，那么还需要更往前倒推一段时间。

　　　　阿绯实际上是席格的部下，他们和佣兵在海角城的遭遇，可能是偶然，也可能是被刻意安排，但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局都是阿绯混进了他们身边，进而探听到她的秘密，让席格有了能用来威胁的把柄。

　　　　起因是什么，易龙龙一点都不想探究，虽然一直同行回来，但阿绯跟她之间没什么交流，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怎么热络，她所关心的只是结果。

　　　　不同于罗兰的愤恨，易龙龙异常平静，相比起对艾瑞克的担忧，其他的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见席格的名字，阿绯的神情一顿，随后默默地不说话。

　　　　这就算是默认了。

　　　　阿绯躺在地面上，易龙龙这么站着俯视说话，不一会儿便感到不自在，想了想，她蹲下身，望着还在不断颤抖的鲛人少年，轻声问：“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只要你肯告诉我，我保证立刻放你走。”

　　　　不等阿绯回应，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抛出一连串问题。

　　　　“席格究竟想怎么做？”

　　　　“他会不会伤害艾瑞克？”

　　　　“嗯，有关我的事，是不是你告诉席格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首先最关切的自然是艾瑞克的安危，其次，她也有些好奇阿绯的手段，她虽然并不是太缜密小心的人。但是吃过亏后，习惯了掩饰身份，基本不会出岔子。她从来不记得，什么时候在阿绯面前透露过自己地真实种族过。

　　　　话说回来，鲛人不会和魔王一样，也有什么真实之瞳吧？

　　　　易龙龙连问了好几遍，但阿绯大概是打定了做烈士的主意，甚至干脆闭上了双眼，来表达他非暴力不合作。暴力也不合作的态度。

　　　　在脱水剂的作用下，清水带来的润泽很快从鲛人少年身上消褪，好不容易恢复少许的身体又开始新一轮的抽搐，他的脸色苍白憔悴，比死人还要惨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曾经发出美妙歌声地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溢出虚弱的呻吟。

　　　　近处观察，易龙龙更加细致地发现，阿绯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好像非常干燥。皮肤表面完全失去健康的光泽，这种状态，就算是正常的人类，也不会太好过，更何况眼前的是与水密不可分的种族。

　　　　易龙龙静静地望着阿绯，几乎是有些冷漠地看着他，看他越来越虚弱，最后几乎要陷入休克，才让罗兰取来一杯水灌他喝下。

　　　　有了水份支撑，阿绯再度恢复清醒。这一回几乎是从死亡关头被拽回来，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干净唇边的水渍，但望着众人的目光依旧固执倔强：“我是不会说的。”

　　　　易龙龙盯着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不说就算了，罗兰。待会放他走吧。”

　　　　听见她地话。阿绯愣了愣，一直没什么神采的眼睛诧异地望向面无表情的女孩。

　　　　易龙龙没有再朝他多看一眼，作出决定后，她站起来，毫不迟疑地转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冷淡地说：“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不想杀死翡翠救下来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给席格卖命。但翡翠如果知道自己救下来的是个骗子。他一定会很伤心。”

　　　　走到地下室的楼梯口时，易龙龙听见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人类只记得鲛人的歌喉美丽。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的听力非常敏锐。”

　　　　易龙龙停下脚步，继续听那个声音说话：“至于席格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他一向是机密主义者，他的想法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知道，我只是按照他地命令做事。”

　　　　易龙龙点了点头：“多谢。”

　　　　易龙龙让罗兰放走了阿绯，她站在大厅的角落，目送鲛人少年身上包着斗篷，拖着虚弱疲惫的身躯离开别墅，他的步伐很轻盈，如同赤足踏过刀尖。

　　　　等阿绯一走，易龙龙立即让罗兰尾随跟踪，希望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这件事，她转回书房，走近一直若有所思的以瑟。

　　　　深吸一口气缓和低抑地心情，易龙龙试图让沉甸甸地心口轻松一些，在请求以瑟帮忙之前，她还需要确定一件事：“以瑟，请问，你的空间魔法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立即赶到帝都，大概在这个位置。”

　　　　拿出准备好的简略地图，易龙龙伸出细幼的白嫩手指，比划出风都到帝都的距离。

　　　　她现在的对策是这样的，既然无法用通讯器找到艾瑞克，那么就跨越上千里的距离，而最好地跑腿人选，是甚至能撕裂空间屏障地魔王大人。

　　　　虽然林琦也会空间魔法，但现在易龙龙一来不舍得他冒险，二来，现在她必须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既然席格要用她去威胁艾瑞克，那么相对地，保护好自己，是对艾瑞克最大的帮助。

　　　　易龙龙仔细跟魔王交代了艾瑞克地相貌，身份，以及他在帝都的住址，后者非常爽快地应承没问题，用力挥了挥手，眼前空气微微扭曲，以瑟高大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

　　　　得知意外消息时是早上十点，发现阿绯是内奸时，十点半，放走阿绯并让罗兰尾随跟踪，是十一点，魔王离开，十一点半。

　　　　然后，易龙龙便静静地躺在林琦怀中，等待以瑟或者罗兰中的任何一人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二点，墙上挂着的魔法钟发出动听的声响，魔王离开的时候，说这点小事半个小时就能解决，还能回来赶上一点的约会，但是十二点，他没有回来。

　　　　随后时间又缓慢推移，下午一点，两点，三点。

　　　　易龙龙让女仆准备下午茶，可是才一两口便厌倦地放下。

　　　　四点，五点，六点

　　　　夕阳的光辉扫过庭院，最后沉入夜色中。

　　　　易龙龙静静地坐在沙发中等待，一动不动，好像化作了雕像，林琦就在她身旁，侧着身体，专注地凝视着她。




一百九十六章　节制的约定
　　　　挂钟的指针迈向八点刻线的时候，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人是罗兰。

　　　　而几乎是同时，紫发盗贼身后空气一阵扭曲，以瑟高大的身影凭空显现。

　　　　前者阴沉着脸，后者神情微微懊恼，光是看他们的态度，易龙龙便隐约明白了他们的收获。

　　　　确定了结果，易龙龙反而放松下来，微笑问道：“看来应该出了点意外，你们谁先说？”她开口的瞬间，林琦在屋子里布下隔音结界。

　　　　虽然阿绯已经被赶走，可她实在不想再有什么人能听到不该听到的说话。

　　　　“今天真是麻烦……”

　　　　“事情很简单……”

　　　　只差着半秒间隔，以瑟和罗兰一先一后开口，发现抢了彼此的话，魔王爽朗一笑，在会客室里自己找了张沙发坐下，比出个请的手势：“简单的先说吧。”

　　　　确实很简单，罗兰三两句便交代完了他跟踪的结果：“阿绯找了间旅馆住下后就一直泡在浴缸里。我一直等了几个小时，他才告诉我，他早就知道我跟踪。”

　　　　这至少证实了一点，阿绯确实拥有过人的耳力，甚至能觉察到罗兰的尾随。

　　　　罗兰说完，就轮到以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