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柯少凌看她一眼,岂能不明白小女儿家的心思,就算身为谷中最得力的女杀手也难逃邪君的魅力,她只怕是已经爱上了邪君,这究竟是好是坏?
“莫姑娘真不知道邪君现在的情况?”
“属下还没来得及打听。”
“恩。莫姑娘对邪君的心意,我很清楚。”见她脸色更加发白,柯少凌放和了语气,“世间之人,岂能无情?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有时候……我们都该考虑清楚自己的身份与使命。”
这话,仿佛又在说给自己听。
手指一紧,莫静然连忙垂首:“少主不要误会。属下对谷主忠心耿耿,断然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柯少凌瞥过她:“莫姑娘何须解释。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若是不能争取,也是极为痛苦的事。”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她爱上了楚弈了吗?不该爱的人!
没错,她根本不能爱他,他是她的仇人,如果没有姓楚的,她现在就会有一个温馨的家,她也父亲也不会惨死,她也不会那么小就被送入谷中,成为一名替拿着剑去杀人的杀手……
牙一紧,她的深情立刻恢复冷然:“少主放心,莫静然可以痛苦,却不可以背叛谷主,背叛组织!若是没有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看着红衣离去,门外吹进一室清风,烛火跳跃了几下。
他的面容刚毅而凝重,紧抿的唇角,肃沉的目光。
心,在挣扎。
若是为了大唐使命,他应该协助谷主;若是为了日后能坦然面对泪西,他应该救出楚弈,与之在谷外公平决斗……
两个幽灵般的身影,沿着屋檐飞快地走动。
柯少凌耳朵一动,眯了眯深黑的眼眸,身子如翩翩轻燕翻飞了出去。
“参见少主。”庭院的背后,两个幽灵似的身影已经落到地面。
柯少凌背负着双手,声音低沉:“你们也回来了?”
“是。少主回谷后不久,我二人也跟随回来了。”
“这么多,谷中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回少主,我们昨日听说少主与邪君一同上山后,担心少主。不料一路登上山平峰顶,才知道少主原来走了暗箭林路线。今天见莫姑娘去接应少主,就赶了过来。”
柯少凌注视着他们,这二位是从叔父死后,一直贴身跟随自己的侍卫,非常值得信赖。
“你们可知道邪君的下落?”
二黑衣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少主,邪君好象已经被谷主关了起来。”
另一人道:“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道,只听说邪君似乎没怎么反抗,就被侍卫带进地牢了。”
柯少凌沉默了一会:“知道了。你二人留意观察邪君的情况,一有动静立刻回来报告我。”
“是!”
夜的空气,冰冷刺骨,幽灵般的身影飞快消失不见。
庭院背后,一抹修长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中,现在萧瑟孤绝。
“少凌哥哥。”轻柔的声音,给夜风增添了一丝暖意。
柯少凌僵直的身子猛然回身,黑眸锁住由远及近的容颜:“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少凌哥哥在想什么?”
“想你。”柯少凌低低地吐出两字,见泪西悄然垂下了眼,眼中闪过矛盾复杂的光芒,“也在想楚兄。”
泪西倏然抬头:“楚大哥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刚刚泡澡之时,她也是翻来覆去地担忧着,后来一想到那样孤傲自负的一个人又怎会让自己陷入危机?
好几次边关战乱,他毅然亲征,带领大军冲锋陷阵;也有好几次,听闻有刺客想在宫外暗杀他,他都毫发无伤地避过。
这样的楚弈,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柯少凌温柔地抚过她的秀发,秀发冰凉,他不觉皱起眉头:“天气寒冷,你穿得如此单薄,只怕要着凉了。走吧!”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轻拥着她,朝屋内走去。
泪西拢了拢袖口:“不用担心,莫姑娘为我准备的这衣裳,暖和得很。不过……少凌哥哥,楚大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她安慰过自己很多次,都觉得楚弈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又反复不断地担忧着……
直到看到柯少凌沉默了一会,以坚定的神情告诉她:“他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事,少凌哥哥也会帮他!”
她的心才渐渐落下,薄薄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放松的笑意。
……
子时。
夜深人静,山平峰顶的人们都已经歇息了。
山顶只有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
地上是层层厚厚的枯叶,叶子漫天飞舞。
他的脚步踏在枯叶之上,每一步稳而急促,却没有一点声音。
暖阁里,两盏橘红的灯挂在墙壁上。
神秘的黑衣,宽大的袍子,无情的面具,一只干枯若柴的手正拿着一只汤匙,缓缓地舀动着白瓷碗里的粥。
粥,冒着白色的雾气,也冒着淡淡的药味……
当门轻扣三声,他的头猛然抬了起来,利若寒剑的眸子从面具下刺了过去。
柯少凌进了屋,将外面的寒气也带入了暖阁。
“少凌见过谷主。”他的动作和声音都显得恭卑有礼。
“呵呵,贤侄这两日辛苦了!”五峰谷主低低笑着,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泪西姑娘也受委屈了。”
亏他还敢提泪西!柯少凌神情冷漠,只有当提到泪西之时,才从眼中迸出一丝寒意:“少凌不明白谷主为何要抓走泪西,她根本就是无辜的!”
“呵呵,本尊明白贤侄对泪西姑娘的关心,只是你要明白,邪君对她的关心并不亚于你。将泪西姑娘抓过来,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什么意思?”
“贤侄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五峰谷主慢慢将白瓷碗推到一旁,“现在泪西姑娘在你手里,邪君在本尊手中,这样不是很好吗?”
柯少凌眸光灰暗:“我以为谷主若想要挟邪君,听命于己,大可不必这样做的。我对泪西姑娘是有情,但却不愿用这样的方法与邪君竞争。”
五峰谷主口气陡冷:“贤侄也别忘记了,你可是五峰谷的少主,你身上还担负着皇上亲自下诏的使命。”
“少凌一刻也不敢忘记!”
“没忘记就好,所以,现在这情况不是最好的么?姓楚的再聪明再有本事,如今也只能乖乖听我的。呵呵……”他轻敲着桌子,每一敲都带着奇异的响声,如敲进心里,“贤侄啊,你别忘记了,与公与私你跟邪君都是敌人。尤其你叔父死后,四诏之王都该血债血偿!”
提到唯一的叔父,柯少凌的神情染上丝丝沉痛。
“谷主,如今谷外状况如何?”
五峰谷主道:“你以为我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困住邪君?告诉你,暴君殇烈掉入山崖不但没死,听说身上的诅咒还被人化解了开来。”
柯少凌吃惊地睁眼,猛然握拳:“我们的组织不是已经重新布局了吗?为何还能让暴君重现于世?”
“没错!茶溪镇的确已布下许多我们的人马,本想在那将四诏之王一举歼灭,不料茶溪镇也在一天之内,布满四诏的官兵,且暴君在崖底为人所救,恶君暗中回宫……幸好,老天的安排实在巧妙,邪君却被静然带了回来。你说,本尊能不将邪君好好利用一番么?”五峰谷主咬着牙说得阴沉。
“不知谷主又有何计划?
五峰谷主瞥他一眼:“贤侄不用着急,计划本尊正在安排,至于邪君嘛……贤侄很快会见到的。呵呵……”
……
人,其实是感觉动物。
没有设身处地站在某个角度的时候,是体会不到别人的感受的。
当楚弈被铁链锁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声一声,只听到自己血液滴在地面声音的时候,他终于清楚地了解到——一个人明明面临着死亡,却又拼命想活着的渴望。
他以为五峰谷主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没错,他是没有要杀他,只让他失去了武功。
但是,原本疼痛的伤口,逐渐恢复了知觉,鲜血不断往下滴落的时候,那极其细微的声音也变成了风声中的鹤唳。
因为,他其实并不想死。
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却还没做,他怎么可能想去死呢?
可是,他真担心就在这样一个阴风阵阵的密室中,自己就要因鲜血流尽而亡。
闭上眼睛,用内功里的心法调节气息,该死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只能静静地,静静地闭着眼睛……
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惟恐多耗费了一丝气力。
他只想活着,还想出去再见到那个女人,自己嘲讽了十几年,不屑一顾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刻,想念的最多的竟然就是她。
当然,有这样一个单独的,冷静的环境,他一直在好好回顾自己的生命,可是除了思念父母,几个妹妹,他最最挂念的却只是她。
原来,在那个小小的身影摇摆着路过清澈明净的小溪旁,打扰了他的寐袭之时,他们的缘分便已绑定。
原来,那个有着一对淡淡眉毛,眼皮微微浮肿,全身戴丧还叫自己“姐姐”的丑丫头,就是自己的命定国妃。
命定国妃——四个字,从来没有如此耀眼动人过,像金光闪闪的阳光,照耀着他的心,让苍白黯然的俊美容颜上,浮现出一抹充满柔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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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君落平阳
风来枯枝动,风过木叶落。
天地间又平添了落叶几许,满地都是枯黄。
叶落,风过,天地无情。
在这个万赖俱寂的清晨,阴暗的密室,沉重的石门突然开了。
在楚弈以为自己就要滴尽最后一滴鲜血时,那道带着黎明曙光的沉重的石门竟然开了。
面无表情的侍卫,踏着大步走了过来。
楚弈的黑眸缓缓张开,仿佛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他只微微半眯着眸子,注视着来人。
“我就说邪君怎么那么容易就死掉。”侍卫上下打量着他,一边走一边对同伴说道。
另一侍卫皱起眉头:“谷主也太看得起这家伙了,明明都没了武功,还要用链子吊起来……”
话未完,侍卫的眼睛陡然睁得不能再在,忍不住惊呼起来:“你快看看,这地上湿湿的一片,可都是血吗?”
血,看起来黑乎乎的,几乎就要被寒冷所凝固。
“没错,都是这家伙的血……”侍卫慌忙拿出治伤的药膏,语气变得急促,“怪不得谷主让我们来看看,他可不能死。”
“还罗嗦什么,若是他死了,谷主也不会放过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武功的原因,还是身上的血真要已经留尽,楚弈看了他们几眼,只觉得眼花。
黑黑的,闪闪的,不断地冒着金光,他使劲想看真切,却看不清。
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薄毅的嘴角,突然悄悄地扬起,形成一个绝美又优雅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们,还是自嘲。
阴险的谷主,卑鄙的谷主,狡猾的谷主。
想折磨他又怕他死,想让他死又想利用他……真是可笑!
乌黑柔顺的发丝,早已凌乱,一丝丝,一缕缕,垂落在鬓角,额前。
邪美俊逸的男子,一眼看过去,有点桀骜,有点落魄。
桀骜也好,落魄也好,竟浑身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美丽。
两名侍卫惊愣了一会,连忙将他手腕、双腿的链子开了锁,高大挺拔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下。
楚弈咬着牙,想在他们面前保持着最后一份傲然之姿,无奈身体极度虚弱,再无半分气力。
定定的,直直地靠着墙站了一会,眼眸已经完全睁开,带着某种奇异的灼亮,徘徊在他们之间。
那两名侍卫惊骇地注视着他,一时忘记了动作。
然后,软软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他的嘴角依然带着一抹优雅的弧度,似在嘲笑,又似在自嘲。
“快点。”侍卫将他抬出密室,来到一间相对宽敞的石屋里,他们急急将药瓶打开,拉开他的衣襟。
倒吸一口凉气,侍卫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那是箭伤,伤口很深,可以看出当时是被人用力拔出来的,没有好好处理,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
药的粉末,倒在他的伤口上,更深的疼痛突如其来,立刻将他惊醒。
浑身冰凉,几乎没有温度,惟有伤口处是火辣辣地疼。
他们竟然如此担心他死,想要救他。
楚弈悄悄打开眼帘,透过乌黑的长睫打量着他们的表情,俊美的脸庞浮现复杂的神色。
他们在救他,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血尽而亡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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