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好,我也尊重她!”楚弈咬牙道,他当然会尊重她,但是他无法放开她!
“你走吧!”柯少凌将目光转移,注视着哗哗流动的小溪。
溪水在阳光照耀下,清澈耀眼,波光粼粼,那无数晶亮却照不进他的眼。
楚弈上前一步,面色极为沉重:“告诉我实话,五峰谷主真有部署军队攻打四诏王宫吗?”
柯少凌没有撇头,目光依然在晶芒跳跃的溪水上。
“是。大唐的军队早已在数日前秘密进入五峰谷,五峰谷这些年来制造了大量兵器正为此用,不过……”
他话没说完,只听楚弈激动地低吼一声:“该死!只想侵占掠夺他人领地的家伙真是该死!”
修长的身影急速地冲出林子。柯少凌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僵硬了好一会,突然眉头一皱晃了晃身子。
大口的鲜血自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原来,当日那一剑刺入心脏侧边,几乎丧命,五峰谷主与莫无宗竭尽全力救回他。
五峰谷主早年被楚政怀废去武功,一直怀恨在心却无法报仇。多年来,他主要负责幕后布局,管理山谷禁地,但黑衣杀手组织外出探密依靠的是柯中原。
柯中原死后,英勇善战、手握大唐援军兵权的柯少凌便成了最好的替代人选。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柯少凌救活。
无奈,柯少凌受伤太重,修复数月仍无法恢复全部内力,且只要一动真气,激烈打斗,他的心脏就会不负重荷……
柯少凌缓缓走过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口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不断地滴落下巴,衣襟。
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在激战中心脏再次受到了重创,这次……恐怕真的熬不了多久了。
慢慢睁开眼睛,注视着楚弈焦灼离去的方向,他抹去嘴角血滴,面容竟有些轻松。
楚弈——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爱护泪西,也相信你定是北诏英明的好君主!
……
楚弈不顾自己伤口,一路狂奔回崖下的林子。
人已散去,葱翠的树林间只有倒下去的尸骸,而阁王他们的身影却已不见。顾不上多喘息一口气,他又急急奔向林子另一头,努力寻找他们的身影。
露珠与衣襟垂落的血滴融在一起,落在草尖上。
林中鸟儿惊起。
陡然,一个苗条的身影挡住了楚弈的去路,他定睛一看,却是莫静然。
她眼神幽怨,暗藏杀气。
“静然……”
“今日我要为我爹和全家报仇!”
楚弈直盯着她的眼睛:“我一直感觉奇怪,你爹究竟是谁?”
“莫无平!”她咬牙吐出三个字。
楚弈皱眉,从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突然眸光一闪:“你是莫头领的女儿?”
“你倒还记得!”见他承认,莫静然的眼中涌起悲愤,也有着更多难以掩饰的痛楚。
“静然,你听我说……”
莫静然举起剑对准他,生怕他再多说一句话,厉声道:“不必多说,我只问你!当日下诏抄我全家,是不是你亲自下的旨?”
楚弈无奈的目光落在那张美丽的娇颜上。
莫无平这个名字虽已过去很久,不过他的确记得。此人并非北诏军队的大头领,而是驻派在茶溪镇的一位衙门侍卫头领。职位虽不高,却关系重大,需要日夜巡守茶溪镇,维护交界之地的安全。
但有一天,早朝之时有官员提出了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茶溪镇衙门侍卫头领最近行踪诡异,怀疑被人收买,或可能是某诏派来的密探,常暗中打探情报传递出去。
于是,楚弈命人暗中观察莫无平,一段时间后果然找出了此人就是奸细的证据。一怒之下,他亲拟诏旨,将莫门抄家,莫无平则收押入狱进行审讯,让其交代幕后主使。
莫无平嘴硬得很,无论官差如何逼问,严刑拷打都无济于事,他只字不肯交代。
楚弈最先怀疑蒙舍与刖夙国,可惜毫无半点证据。后来莫无平在狱中怎样,遥在落京王宫中的他就不清楚了。
“说!是不是你下命抄我家门,害死了我爹?”
“他死了?”吃惊而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他下的旨意。他注视着那双眼睛,他觉得自己此时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残忍的利刃向她刺去。
“死了!在茶溪镇遇见你的前两天,死了!”
“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唐的奸细。”楚弈这才完全明白,可是面对曾经救过自己的莫静然,他该怎么做?
“奸细?”莫静然似乎有点不能接受这个词,她曾经有幸福的一家,小时候爹忙完公务回家总会陪她玩会。就是眼前这个昏君,道听他人诬陷,不明查事实真相变让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一夜破灭……
“静然妹妹……”
“别叫我!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就血债血偿吧!”说完,那把闪着冷光的剑直刺了过来。
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痛苦的眼睛,昂长的身躯一时僵硬,站立得异常挺。
剑气凌厉直逼过来,他才微微一动,那剑的一头眨眼间深深地刺进他的肩头。
他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剑身,然后紧盯着她煞白如雪的面容。
“你……”她蓦然有点慌了,忘记了动作,“你为什么不躲开?”
楚弈手指动了动,苦笑轻扬在唇边:“我也想躲……”却因为内心的迟疑而躲避不及。
说完,他牙一咬单手将剑拔了出来,血立刻溅出一道弧度。
“你……”莫静然一手将剑挥在地上,震惊于他的反应。
为什么?他刚刚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还让她刺中?
为什么自己明明一颗誓死为爹爹报仇的心,却见到利剑没入他身体的时候,瞬间颤抖不已?
楚弈捂了捂自己的伤,疼痛飞快地传达到四肢百骸。好象每一次见她,他都满身是伤……
再次苦笑了一下,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爹是大唐派来潜藏在北诏的奸细,我只命他入狱,至于他的死……原因可能很多种!”
莫静然静睁着眼睛,一对眼珠子落到他俊容上的某一点,心疯狂抽痛,却又不得不思考他的话。想到自己在五峰谷的所见所闻,联想到伯父对自己所说的种种,那么爹的死因,可能真有很多可能。
“静然妹妹,你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只是世事无奈。无论你有多恨我,我现在是北诏君主,不能死!”说完,他拍拍她的肩头,“现在告诉我,阁王他们现在在哪?”
莫静然久久注视着他,嘴唇颤抖得厉害。
多年来誓死报仇的心愿,在见到这个男人后,再三动摇,要此刻竟然似要崩塌瓦解,她好害怕,心都要缩得无法跳动了。
“阁王他们在哪?”楚弈的眼中多了焦灼。
“师傅将他们引到谷主那了……”
“该死的!”楚弈咒骂一声,抓起她的胳膊,“马上带我去找他们!”
“可是你的伤……”
“你必须相信我!四诏归入大唐,对百姓对你又有何好处?至于你对我的恩怨……等一切平息了再解决,好么?”
有一把火,在他胸中剧烈的燃烧。
王宫真被人攻陷了么?泪西现在在蒙舍,蒙舍是否也已经被围攻了?他必须争分夺秒速速赶去。
莫静然被他一抓,顿时清醒了不少,苍白的脸色已成半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谷主早已布局好一切,就算现在你插翅赶回北诏,也已经……来不及了。”
“快点!”楚弈最后一丝耐心消失怠尽。
听他急怒催促的语气,莫静然无法不去相信,他真的是个有魄力的好君主。可是,谷主千方百计布下的攻占计划已经开动,他们真能挽回吗?
或许四诏的王宫此时已经插上了大唐的战旗,或许四诏的百姓已经被唐君驱逐,一切还可能来得及挽回吗?
不大可能了吧!
莫静然感觉不到一丝胜利方的喜悦,在瞧见楚弈疾奔中飘溅的鲜血,心一次又一次地抽痛着。
阳光,照进了树林。
春暖花开,一年中最美丽最祥和的季节,林子中的杜鹃花染上了斑斑血迹,妖冶无比。残酷的气息在空气中逐渐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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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计中有计
明媚的阳光照映在他俊逸非凡的面容上,他的表情是全然的紧绷。
担心王宫被毁,担心四诏沦陷,担心泪西的安危……楚弈半步都不停留,本是莫静然引路,倒变成了她在后面疾追。
“楚大哥……”莫静然忍不住脱口而出,朝前面飞奔的身影喊道。
楚弈稍微顿了一下脚步,眼角跳了一下,闪过一抹亮光。因为她这声“楚大哥”,他顿时觉得心境开阔了几分。
沿着山路,跨过淙淙的小溪,二人一路直往山下去。
蒙舍的王宫就在眼底,金碧辉煌的宫殿,黄褐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依然是那样巍峨,壮美,只是不知道它是否正在经历着残酷的掠杀?
楚弈眼一沉:“谷主在宫中?”如果是这样,泪西也在宫中,那她是否已陷入危险之中?
淡定的五官,纤柔的身影,她是否正因为担心自己而焦灼不安?是否正充满着惊惧?是否因为黑衣人的入侵而性命堪忧?
捂了捂手臂上的伤口,那里正隐隐作痛,可是再痛也比不上心头的焦急。
“谷主不在宫中。他跟师傅约了在后山等消息。”莫静然答道。
“后山?”
“恩。谷主为人谨慎计划周密,一旦蒙舍王宫被攻陷,立刻会有人传报,然后他再进入宫殿之中。”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
拐过几处弯,再进入一片葱郁的林子。金光透到绿叶上,前面逐渐开阔,树木不再茂密,一大块平地出现在眼前。
莫静然一见,皱起眉头冲了过去,疑惑地打量四周:“怎么一个人都不见?谷主说好了在此处等候的……”
楚弈停下脚步,按住伤口喘息了一下,凝眉问:“确定是这里?没找错地方吗?”
莫静然道:“不会错的,我还记得那棵最高的大树就长在那块的岩石旁边……师傅?谷主?”
她微张着小嘴停住了声音,只见岩石后面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水眸立即睁得不能再大。
楚弈转过身,漆黑的眼眸也飞快地注满惊异与欣喜。
*
岩石很高大,足以让几个人隐身其中,而银翟正一手抓着剑,剑锋却抵在莫无宗的脖子上。银翟的身后挺立着一抹白影,修长俊逸,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下让人瞧见,仍感觉有着一股无法比拟的清雅脱尘。
他是……
他面如冠玉,面容平静无波,看起来雍容淡然,浑身上下不见半丝杀气。但他身后的黑袍男人却扭曲着脸,痛苦与愤恨交错,复杂无比。
“师傅,谷主?”莫静然呼喊着奔了过去。
“不要过来。”银翟的声音煞是好听,如清泉流水温润心田。但此刻,谁也没心情去理会这优美的声音,而被他声音里的寒冷杀气所震住。
他朝楚弈点点头,幽暗的眼神在空中交会。
莫静然止住了脚步,站在丈余之外定定地注视着银翟等人。师傅和五峰谷主怎么回事?其他的兄弟呢?
楚弈从见到他们就未发一言,他深幽敏锐的目光只落在银翟后面的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的身份,他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很清楚——慕千寻,大唐皇帝亲自封赐的王爷,学富五斗身手一流,来到四诏多年,曾是蒙舍国阁王奉为上宾的“先生”。
他们有过数面之缘,而今对慕千寻多了一层新的认识便是因为颜儿。颜儿千娇百媚还主动追求他,他却可以做到不屑一顾,作为最疼爱颜儿的亲哥哥,楚弈不知道该敬佩他,还是该怨怒于他?
眼下,所有的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千寻为何突然又出现了?听泪西透露,他不是回去大唐出家了么?
五峰谷主与莫无宗很显然是被挟制住了,而这个能这样挟制住他们的人,应该不是银翟,而是慕千寻。
这其间,有何蹊跷?
林间,一群飞鸟路过,洒下一阵清脆的啼鸣。
慕千寻优雅地拂拂衣袖,拱手道:“邪君来得正好。”
“慕先生。”楚弈站直身子,抿抿唇角,“这都是慕先生的功劳?”
“楚兄你来得正好,幸好有慕先生帮忙。这两老家伙如今落在我们手中,楚兄想如何处置他们都可以。”银翟将莫无宗推到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五峰谷主没有武功不足为惧,尤其是在慕千寻面前,他看起来全然不见往日的威风。黑色的外袍将他丑陋的身躯完全遮掩,却像一棵即将枯萎的老树,生气不足。
慕千寻微微收了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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