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瓦儿淡眉一动,笑眯眯道:“我是一定要陪着太妃奶奶的。”还有冀哥哥你,住在这里,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你。
月容和安然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展开笑容恭喜她。半个月后,银暝国前朝大将红恬将军之女红瓦儿,被正式赐封为“郡主”头衔,封号“雪阳郡主”,只是大家习惯了称呼她为瓦儿,于是宫中上下一般称她“瓦儿郡主”。
这年冬天,是银冀第一次没有陪瓦儿上山放莲花灯。
因为这天,本已做好准备陪同的他临出门前心绞陡然发作,疼痛难忍,冷汗很快湿了一身,他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两道深幽的蓝光自瞳眸中映射出来……
“快宣乔太医……”银冀痛苦地命令。这样的他,如果让瓦儿看到,不是要惊骇了她么?
侍从对站在马车旁久候的粉影鞠躬,转达圣意:“禀郡主,大王有要务急需处理,无法陪同郡主前去,请郡主大人见谅。”
薄薄的唇角不自觉颤动了一下,失望迅速弥漫了眼眶。冀哥哥是故意不去的,还是真有要务在身?轻笑了一下,瓦儿回头对上蓝枫云关心的眼神,眨眨眼睛道:“云姨,那我们就出发吧。听说最近蒙舍边境有点不大太平,冀哥哥定是为这事操劳了。”
蓝枫云见她虽有失望,但笑得自然不见伤心之意,也突然发觉瓦儿似乎一夜之间真的长大了不少。
“郡主,请上轿。”吧吧掀开轿帘,在瓦儿撂起裙摆弯身踏进轿子之时,清楚看到了那清澈明眸里闪动着两团盈盈晶亮。
白雪皑皑,冰泉流过,袅袅雾气从泉眼里升腾而出。瓦儿小心地将莲花灯一一放入水中,看着它们一盏盏轻旋而去,双手合十默立良久,才弯着小巧的双唇走上石阶。
今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请爹娘给她力量,让她能永远守在冀哥哥身边,为他分担一切。
银暝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沁梅苑里梅花飘散着淡淡冷香,珍太妃被人搀扶着赏过满园傲立枝头的红梅,回到寝房便一卧不起。
太医乔雀替她把了好久的脉,私下对着眉宇不展的年轻君王叹息禀告:“太妃娘娘因当年生育之时难产,身子一直羸弱……这两年体寒愈发明显,连同其他旧疾发作……要熬过冬天恐怕……”
银冀一甩王袍,霍然转身:“无论用何良药,一定不能让太妃娘娘有事!”
寝房里同时燃烧着三只温暖的炉子,将漫天冰冷隔绝于室外。珍太妃抑制不住咳嗽,雍容的鬓角似乎又多了几根华发。她屏退了所有侍女,将自己的君王孙子单独唤到塌前。
“冀儿……”
“奶奶。”银冀心中一动,连忙将温热的大手伸了过去,握住那双柔软纤瘦又布满皱纹的手。
珍太妃目光慈祥无比,满是爱怜:“冀儿,你能理解奶奶么?”
银冀手指轻颤了一下,黑眸闪烁。他知道珍太妃提的是关于同娶三妃之事,今日一早,礼部便将浦臣相等人精心选好的吉日吉时呈报了上来。君主大婚之日,定于明年三月十五,如今朝中各部,只怕都已经开始着手于这场盛大婚礼了。
“奶奶的一切苦心,冀儿都明白。”
“那……你心中怪奶奶么?咳咳……”
“奶奶是指什么?冀儿说了,这都是奶奶的苦心,冀儿全都懂的。”
“唉。咳咳……奶奶知道你从小到大最喜欢瓦儿,瓦儿活泼伶俐,是个可爱的丫头。但是……咳咳……月容和安然那两丫头也不差,她们也喜欢你多年……这三人之中,若要挑选一位立为国妃,冀儿有什么打算?”
银冀沉思不语,过了一会抬眼问:“奶奶有何建议呢?孩儿会遵照奶奶的意见。”
珍太妃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庞,又是一声咳嗽,“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怕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了吧。国妃之位地位甚高,仅次于王,受万人景仰……但是,瓦儿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国妃,冀儿可要考虑清楚了……咳咳……”
银冀眼神一暗,笑容有丝苦涩。奶奶以为他只喜欢瓦儿,定然会册封瓦儿为“国妃”,可是奶奶却忽略了,正因为那个是受万人瞩目的位置,他才不能让瓦儿坐上去。如果那样,就等于将自己最心爱的人推置浪口尖上,以为自己是宽博的大海可以容纳她,却只是让她承受更多而已。
他凝眉,轻拍太妃的手道:“奶奶看得明白。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安然和月容二者挑一,也难以抉择。一切等安心过完年再做商议。”
珍太妃点头,话锋一转:“寻找小王子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咳咳……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会不会……”
人已老,最挂念的还是自己的子孙,一想到那个自襁褓之中就被人送出去的苦命孩子,珍太妃热泪盈眶。银氏王朝前车之鉴,规定小王子的送离连身为大王的父亲都不能知道,所以多年以后的今天,即使想找寻也是大海捞针,无从寻起。好在银氏兄弟外貌相似,是一条最好的线索。
“不会的,孩儿答应太妃奶奶一定要找到弟弟。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打探到一点消息,派人赶去时又……这次听说弟弟可能去了大唐,孩儿已速派人前去,等过了这段时日,孩儿想亲自去找他。奶奶放心,孩儿相信弟弟一定还好好地生活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找他,好认祖归宗。”
“恩。咳……对,认祖归宗。当年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就送走了……”珍太妃眼角湿润,闪动泪光,“你们是孪生兄弟,应该长的差不多模样才是。可怜的孩子……先祖保佑,银氏后裔一定要个个平安……咳咳……”
“奶奶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别让孩儿再担心了。”想起乔太医的诊断,修长的眉宇情不自禁地蹙起。银氏王朝只剩下他与奶奶,还有那个命运曲折悲惨的弟弟,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你放心,奶奶不会有事的……咳咳……咳……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好好地多活几年,看着你管理好天下,多生几个小王子和公主……咳……还要等着那苦命的孩子回宫,等着他也娶妻生子……”珍太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完了这些便不再坚持说话,面色潮红地躺了下去。
他细心地为太妃盖好被褥,踏出门去。
外面的地上堆着薄薄积雪,映得天地间素白一片。
这寒冬腊月的沁梅园俨然成了清净无垢的神仙之地,唯独那几株梅树,虬枝繁花傲雪绽放,粉红晶莹美到了极致,看着看着,竟让人心底生出一丝凄然。
空庭闲阁,片片落梅纷飞,暗香萦绕如缕。
瓦儿注视着修长挺拔的身影离去,明媚的笑容逐渐隐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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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冷情迷茫
过年了,宫中热闹非凡。
高高的梁柱上张灯结彩,处处悬挂着大红灯笼,像一团团明媚的火焰,照亮了宫殿。处于宫群最幽处的沁梅苑更是一派美景,园子里开满了一朵清香粉嫩的梅花。
室内廊外也摆满了采摘的红梅,沁梅苑被隐约的花香包围着。
大年初一,两位手巧的宫女一早起来便为瓦儿梳妆,今日的瓦儿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一会要去朝见大王冀哥哥,还要见过其他朝臣,所以她特意穿了明黄玉凤朝服;彰显着郡主的高贵身份。
“郡主今天真好看。”宫女细心地为她插上金钗,不由赞叹道。一旁的吧吧上下打量了一会,也抿嘴笑道:“是啊,郡主以后该多多这样打扮才是。”
瓦儿起身,站到屏风前长铜镜旁,左右转身审视着自己,薄薄的嘴角扬起一个娇俏的弧度。淡淡的雪光照映下;环佩叮当;朝服上两只凤凰翩然欲舞。
她虽非国色天香;但如此一衬,倒显得丽质天生,气度不凡。乌发高耸;发间插了一支衔珠金凤;两串玉珠中的一粒日月珠正悬额间;光洁的额头;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颜上一双剔透琉璃眼光华流动。
她羞涩垂眼,有点不习惯如此打扮的自己,不知道等会冀哥哥看到会做何感想?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自古女为悦己者容,何况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安然也不若平日那边随意,特意穿了新制的桑蚕礼服,素纱内单外罩云红丝帛长衫,下着烟青流云裳,广袖削腰,裳中垂下纤长飘带,形如凤尾。
而向来貌美的月容更加仪态万千,乌黑的长发高高梳起,髻上加饰一枝金步摇,还特意沾了一抹金箔朱砂,在额间淡淡描过,美目一闪显得光彩照人,高贵风姿尽显其中。
瓦儿和安然先到殿中,相视一笑,见到门口倩影闪动,同时转过视线,月容正踏入殿来。只见她裙袂处织出淡淡的鸾凤暗纹,衬以环佩璎珞,行步之间款款摇曳,罗裙飘逸;一入殿堂,活生生夺走了满殿人的目光。
银冀高坐于堂,神色依然淡漠,或者比之从前更加淡漠,深邃黑幽的眼睛如浩瀚无垠的夜空,让人辨不出深浅。在看到瓦儿的装扮后,眸光不自觉倏然发亮,瞳孔紧缩了一下,闪出惊讶的幽光。他面色不变,将视线落在宽阔的殿堂中。
殿堂中数十位大臣分几列排开,一齐拱手朝拜,恭贺之声清澈响亮,绕于悬梁声声入耳。三位气质各异的年轻女子也盈盈下拜,怀着不同的心思悄悄偷睨殿上英俊淡漠的君王。
继位三年,银冀一直小心谨慎,但是在他心中今日才是最难熬的一天。
果然,各臣肃静之后,开始有人提出三月十五君王大婚庆典之事,安然和月容粉脸不约而同染上嫣红,唯有瓦儿侧立着身子大胆地注视着冀哥哥的每一个表情。
冀哥哥会选谁做国妃娘娘呢?大臣们大约是要在今天让他做出一个选择吧?看夏将军和浦臣相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恐怕没戏了。说也奇怪,从小都盼望着能做冀哥哥的“国妃”,真正到面临抉择的这一刻,她的心竟在瞬间平静了下来,因为她清楚看到了冀哥哥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
挣扎……冀哥哥一定很矛盾吧,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不能像泉水一样清澈单纯呢?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不得已呢?
她爱冀哥哥,她不要冀哥哥为难。只要能陪在冀哥哥身边,少给他添麻烦,就是为他分担。
可是……
心口隐隐的疼痛所谓何来?淡淡的酸涩又意欲何为?
小手紧张地交织在一起,她闭了闭眼睛,发现自己无法不嫉妒,不气闷。她最爱的唯一爱的冀哥哥要同时娶别的女人啊……
安然和月容面带微笑,朝自己的父亲看了一眼,镇静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瓦儿不知道堂下的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什么建议,气氛一度热烈起来,这些她都不在乎,无论谁是国妃,她都没法去在乎。
在乎有什么用?然而,不在乎不代表心里不疼痛,一股硬生生的扯痛自体内扩散开来,她嘴唇发麻,指尖丧失了仅有的温度。
疼痛,冀哥哥终究无法逃脱要娶其他女人的命运,她的心怎能不疼痛啊!
但,疼痛又如何,嫉妒又如何?她紧织着小手,透明的指甲掐进自己柔嫩的掌心,留下一道道半月的痕迹,却没有一丝感觉。一颗晶莹的露珠,垂滴在乌黑的睫毛之下,她连忙一低头,那颗滚烫自眼眶直直滴落,浸入鲜艳的朝服之上,消失无影。
瓦儿,你真没用!不是早已经知道这样的局面,不是早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吗?为何还像个懦弱的可怜虫一样站在这样的地方掉泪?
瓦儿,你该觉得幸运,跟冀哥哥相处十几年,他的眼中心中只怕都装着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满足,不知道珍惜吗?自信的瓦儿,怎能像个小媳妇一样觉得委屈,然后让冀哥哥为难呢?
瓦儿不断地在心底念道。过了一会,清澈的眼波变得透明,她微笑着抬起眼,重新望想王椅上尊贵优雅的男人,只见他薄唇一动,如温玉般的话语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决——
“各位卿家费心了。雪阳郡主,浦月容和夏安然两位小姐都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各有千秋,本王何其有幸可以同时拥有她们。本王宣布,婚典按王族正式封妃仪式举行,至于册立国妃之事,待日后再定。退朝!”
在浦文侯一干人等面色各异的注视中,一袭银色王袍的男子霍然起身,身形修长挺拔,踏着沉稳的步子离开金銮殿。
一路上他都皱着两道墨眉,难以舒展。适才瓦儿的反应……他在上面不动声色地看得真切,心如刀割一般疼痛。这样的瓦儿他不曾见过,整个人很安静,或者说很沉静,大臣和月容、安然都反应不小,唯独她静静地站在那,脊背挺得笔直,两眼定定看着地面,小手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他虽隔得远,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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