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你怎么在这?”他有点吃惊,知道自己对她淡漠已久,仍然不知道还什么态度继续面对下去。他心中纠结的顾虑太多,每每想到这份多年来潜伏于体内的感情,踌躇难当,历经矛盾挣扎之后,发现选择淡漠以对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瓦儿不在意他的淡漠表现,顾自笑得甜美:“冀哥哥,我特意给你送参汤来,快点快点,还热着呢。”银冀这才发现,她怀前揣着的不是宫女特意准备的暖手包,而是一只白瓮,隐约可闻到参汤的香气。
推门而进,瓦儿依旧笑嘻嘻的,小心地将白瓮的盖子揭开,皱起鼻头闻了闻:“好香啊,这可是亲自让吧吧教我炖的呢。”
银冀胸口涌出感动,面色柔和随后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守着?吧吧呢?”
“都怪我太心急,害吧吧熬汤时烫伤了手,我让她先休息去了。”瓦儿急急解释,看到他眼中来不及躲藏的关心,笑容更加灿烂,她就知道冀哥哥其实是很疼爱自己的。
“天气寒冷,以后别这样傻站在外面。”银冀接过温热的白瓮,温暖从手心传递到心窝。“咳咳……”
见他还在咳嗽,瓦儿仰望着他微微苍白的清俊面容,皱起眉头:“怎么还在咳嗽啊?乔太医开的什么药,都好几天了还不见好。”
银冀扯扯唇角,似在淡笑:“哪有什么灵丹妙药,总要等上几天体内寒气去了才能好。”
“好啦好啦,冀哥哥再不喝,汤就要凉了。”瓦儿闪烁着大眼,巴望着他手中的参汤。银冀看她一眼,坐回书桌旁边,拿起雪白的汤匙二话不说地喝起来。
这是她的心意,他能做到的又怎会让她失望?
瓦儿支着下巴,骨碌着大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冀哥哥真是个出色的男人,长得好看不说,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瞧他现在喝汤的动作多么优雅,每一喝下一口,她便多一份喜悦。看他喝完全部,幸福的感觉将心口充塞地满满。
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的事,原来幸福可以是看着心爱的人喝下自己亲手熬的一碗汤……
白色丝绢及时递了上去,她的笑颜像春日里盛开的粉嫩桃花。银冀一边擦拭唇角,一边疑惑,为什么自己对这丫头冷淡一段时间了,她还是那么积极乐观?除了之前殿上看她淌下一滴泪水,其他看不出什么悲伤,难道单纯如水的瓦儿也要学会人前强颜欢笑么?
一思及此,心更加纷乱起来。
春日细雨霏霏,无声打落枝头。银冀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沉默着。
“瓦儿。”
“恩?”瓦儿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转身,声音低沉:“瓦儿……”
再唤一声,后面的话却叹息着停着下来,本想问她对婚礼之事有何看法,尤其是要同时娶月容和安然,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按照瓦儿的性格,她不该憋在心里不问也不闹,什么都不说的。她是个有烦恼就想发泄出来,有话就一定要说的女孩子。可是,现在看她的反应,连他都有点把握不准了,这是因为她真的完全信赖自己吗?
瓦儿走到他跟前,满眼期盼:“冀哥哥想说什么?”
银冀轻咳一声:“三日后我要去一趟北诏。”
“北诏?北诏王宫吗?传闻他们的君王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瓦儿也好想去看看。”不知道那些宫女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反正瓦儿就是听说过邪君的美名,据说他长得比女子还美上三分。
银冀闻言,眼眸不自觉一暗:“你喜欢美男子?”
瓦儿呵呵白他一眼:“哪个姑娘不喜欢美男子呢,美人如画,君子如玉,如玉的君子还能同时如画,能不让人好奇么?冀哥哥,此行带上我一块好不好?”她上前拖住他的手臂,一如从前那般撒娇。
他薄唇轻抿,听她当面夸赞别的男子,瞬间不自觉升起一抹酸气。瓦儿哪料得他微妙的心思,兀自憧憬:“天下第一美男子啊,啧啧。不知道是不是生得比冀哥哥还好看?”
见冀哥哥没有反应,瓦儿打量他的神色,乌瞳蓦然一亮:“嘿,在我心中,冀哥哥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等我见了那邪君,一定当面拆下他的招牌,嘿嘿。”
“我没打算带你同去。”银冀终于淡淡地开口。
瓦儿不以为意,抓紧他的手臂,仰起小脸以夸张的语气道:“为什么?难道冀哥哥怕我看到邪君的美貌,因此抛弃你?放心啦,我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
“此去是为了两国结盟修好,你不可去胡闹。”银冀不予理会她的撒娇,此番他还想去打听一下弟弟的下落。
瓦儿小嘴一撇:“瓦儿哪有胡闹?呆在深宫十七年,未曾出门几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冀哥哥都不答应我么?”
小脸说变就变,她眉头一皱,大眼迷离地闪动水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大哭的架势。
银冀在心中哀叹一声,从小到大她都如此,每当有事求自己时先是撒娇,再是眼泪攻势。今日的瓦儿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的岁月,他可以尽情的宠爱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索取疼爱。如果这几年不发生这么多事,没有不得已的牵拌,该多好啊!
瓦儿直视着他,等待着答案。她的声音细细的,楚楚可怜:“冀哥哥,我发誓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男人,我最喜欢冀哥哥,所以我想去北诏不是为了看美貌的邪君……我还保证我会很乖,我只是想出去见识见识,若是以后做了你的妃子,不是更没有机会随便出宫了么?”
“我知道。”银冀淡淡答道,见她一边装可怜,一边说得可爱,怀疑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想将气氛弄得轻松点。
“你知道还不快答应我?”她的眼神开始浮上气闷。
“不能答应。”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轻扬起唇角,瓦儿还是这么顽皮可爱。
她咬了咬牙,一眨眼又收回泪水,突然踮起脚尖往他脸上亲上一口,“这样行不行?”
俊脸迅速升上一抹可疑的微红,他怔了怔,压抑住突然狂跳的心口,清晰道:“还是不行。”
瓦儿灵活的眼珠子悄悄一转,白皙的脸庞也浮起两朵红云,她双手一勾,将双唇凑了上去,在贴上他的薄唇之前轻问一声:“那这样行了么?”
芬芳的气息窜进他的鼻间,柔软的双唇有点紧张,轻轻磨蹭着他的。
这丫头,竟然在诱惑他……
银冀深眸一暗,出于一种本能将手一抱,双唇不再犹豫地反客为主,捕获了她。
心,似乎要狂跳了出来。瓦儿迷迷糊糊地在心中大喊,成功啦,冀哥哥终于真实的反应啦,呵呵。冀哥哥,瓦儿真的好爱你……
他们的呼吸交缠了好一会,银冀才放开微微喘息的她,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喜悦,怜爱,痛苦,挣扎,太多了,太复杂了……
但是,她终究是胜利了。
他低低开口:“你赢了。”
水眸猛然一睁,回过神来,瓦儿小嘴嘟囔了几下,立刻开心地搂着他颈子跳起来:“呵呵,谢谢冀哥哥,我可以去北诏了,我可以出宫了,呵呵……”
银冀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才发觉原来看到她闪亮的瞳眸、开心的笑脸,比明晃晃的泪水还要让人心动。他也突然意识到,原来不仅是她的撒娇,她的泪水让人无法拒绝,她清纯的诱惑也同样令人难以抗拒。
瓦儿,如果你不是那么在乎我,是不是将来会过得快乐一些?
不要那么在乎我……胸间又火辣辣地疼起来。如果太多的在乎注定将来只能承载更多的痛苦,那还是少在乎一点吧!可是,该死的银冀,你在瓦儿面前,怎地意志力就如此薄弱呢?
当瓦儿嗪着娇俏的笑容走出御书房后,小脸渐渐地平静下来。
小手交织在一起,握得很紧,料峭的春寒侵袭着她单薄的绸衣,她的步子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冀哥哥不在的这些天,她反复思索,明白了一个道理——
冀哥哥对自己冷淡和疏离,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都最好做回以前的瓦儿,或许冲动、任性、顽皮甚至自私,但那才是真正的自己,无拘无束的自己,那样的自己不是冀哥哥一直喜欢的吗?是否表示这样也可以带给冀哥哥更多的开心?
一个人,只有做回最舒适最原本的自我时,才可能有更多的勇气吧。
瓦儿执着地心想,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发生了改变,游离了原来的位置,那么剩下的那个就应该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本的样子等着他回来吧!
冀哥哥忙完了,会回来的,她会永远做他的瓦儿……
*
这个月又下了一场下雪,白雪堆压着枝头,树枝和屋顶上都垂落着长长的冰条。
简陋的竹屋用结实的粗布将严寒隔绝在门外,方旋推门而进,见陈旧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她心一惊,对着内室修长的身影道:“翟,你要出门?”
翟转身,点头:“大计划开始了。”
方旋眸光一闪:“你上次说的?师傅交代给你的?”
“恩。我要走了。”翟抓起桌上包袱,一只绿竹萧插在其中。见方旋呆立不语,道:“师傅很快也会交付任务给你,到时我们再见面。”
她一手拉住他的袖口,“翟,你要去哪里?”
翟面色冰寒,没有一丝表情:“去见一个人。”
“翟,如果师傅再派你的任务是要杀人,你……不要轻易动手,我怕你跟我一样……”她眼中压抑不住悲怆。
翟拍拍她的手,肯定道:“不会的!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况且完成师傅之命,也是为我自己的命运争取公道。”
“翟,我不明白。”方旋注视着他坚定决绝的脸。
“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走了,好好保重自己!”
翟走出门外,披一袭白狐裘斗篷,风帽半掩,白衫翩翩,修长笔直的身影挺拔孤傲,有点寒冬冰雪的意味,一步一步自那寒林深处踏雪而去。
风过,雪花簌簌洒落在他肩上,狐裘斗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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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深夜惊迷
三天后,宫门外。
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车顶坠着金玉般发亮的饰物,前面是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御马的两位侍从高大威武,衣着也挺讲究,青色的袍子镶着细致的图案。这是专门属于君王御行的马车,此时银冀就带着瓦儿坐在上面。
后面紧随着另一辆马车,车内装了途中所必要的粮食、水和御寒之物,吧吧跟两位侍女上了车。六名大内侍卫骑着毛皮黑亮的骏马紧随其后。
马车缓缓启动,宫门外十数位大臣跪身恭送。月容和安然并跪在一旁,脸色均有点黯然,直到马车渐行渐远,连轱辘的声音都听不见后,她们才慢慢起身,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
瓦儿怀中抱着雪猫,一手悄悄掀开车帘,一阵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掀起她的发丝,发丝飞舞,她一脸兴奋,啧啧叹道:“冀哥哥,我好高兴哦,终于可以去北诏国看看了。”
银冀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记住出门在外,安分点别惹事。”
瓦儿小脸垮了一半,抚着雪猫的头,“在冀哥哥眼里,瓦儿就是专门惹事生非的人么?”
银冀伸手将那帘子拉了下来,“那倒不是,我只是事先提醒你而已,怕你到时候一兴奋就忘记了规矩,北诏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他能不了解么?若非她那样可怜兮兮、满眼期盼、外加诱惑请求他,他又怎会答应她一同前行,只希望此去一切顺利平安,唉!
车厢里就他们两人,相隔如此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瓦儿直直注视着他,抑制不住灿烂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她开始努力寻找话题,借以打发这漫长的旅途。
一路上,银冀的话语不多,表情也一直淡淡地,有时候有点疲累的模样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瓦儿不以为意,仿佛从他登基以后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淡漠以待,只要冀哥哥不是真的内心冰冷就好。
于是,在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陪伴下,一行人于傍晚时分抵达了临近北诏边境的青城县行馆。行馆很大,平时主要给路过官员住宿,内有侍卫看守,比较安全。得知大王夜里要入住,行馆主事的大人早就做好了迎接准备。银冀和瓦儿并不在乎这些迎接仪式,其实如果不是珍太妃万分叮嘱,说到北诏不能有失了银暝君主的威风,他们也不会坐御用马车,带这么多随从,招摇过市。
夜里住的地方倒是舒服,行馆内有人工湖,湖岸一侧还停泊着一艘画舫。湖的四周已点起了缤纷的灯笼。他们住的阁楼有三层,坚固结实,雕梁画栋,陈设精美。银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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