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窗外枝头黄叶渐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
不过几日,却胜似数年。
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的心仿佛已隔了十秋。蓝儿,你究竟在哪里?过得如何?天气越见寒冷,你身子骨单薄,可曾好好照顾自己?
“唉……”一声轻叹不自觉溢出唇间,修长的手指轻握羊毫笔潇洒地落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迹。
“大王。”成妃亲自端来了燕窝粥,轻扣了几声门扉,便盈步走了进来。
“你来了。”殇烈放下手中之笔,看着她,“你又亲自去熬粥了?”
成妃轻轻地笑了,摇头道:“大王抱恙在身还如此操劳,臣妾也只是尽一份心力而已。”
“恩,最近公务较多,本王不能因此耽搁了前线的急奏。”
成妃将燕窝粥送到案台,温婉道:“大王趁热喝了吧,现在天气寒冷,过一会就要凉了。”
她知道,他如此心急赶着批阅完重要奏折,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他就要出宫了。
他自然是去找蓝倪,只有蓝倪才是令大王如此牵肠挂肚,如此废寝忘食的原因。
美丽的眼中逐渐呈现一片雾色,成妃僵硬着脸上的笑,心酸的感觉冒了上来。
以前的大王对所有女人都漠不关心,也常常对大家不假颜色,那时候,成妃可以很淡定很认命地接受这一切,她从来不曾为大王冷落自己而黯然神伤,她也不会为大王宠幸谁而闷闷不乐。
可是,现在她对蓝倪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又由衷地祝福她。
大王变了,为蓝倪而变,为爱而变。
这样的男人更富有一种魅力,一种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魅力。成妃也无法抗拒,可是她更清楚,她永远不会是那个幸运的女人,何况自己的身子……
“咳……咳……”成妃手指一紧,止不住用力地咳嗽起来。
殇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担心。
“成妃,你最近也瘦了一圈,听宫女说,你最近夜里睡不安稳,怎么不请太医看看?”
成妃目光更加朦胧,殇烈的问候为她的心头增添了温暖。
“臣妾……不碍事,咳咳……老毛病了,咳……”嗓子痒得厉害,她连忙伸出双手捂着双唇,“大王……”
“都咳成这样子了还说没事?感染风寒了吧!”殇烈走出案台,拿起屏风上的一件风衣披在成妃肩头,成妃瞬间红了眼。
她突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依偎了上去。
殇烈身子一僵,半晌没有做声,他既没有反感也没有高兴,只有惭愧与歉疚萦绕在胸间。
成妃是个好女人,当然,他是在这段时间才发现的。可惜,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抹纤细素白淡雅如百合花的影子已经无孔无入,此生,他恐怕再也无法对别的女人有感情了。
面对成妃的温婉体贴,除了愧然,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大王……咳……”成妃一边轻咳,一边将手轻轻地抱住他结实的腰杆,他的身子好温暖,让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不再发寒。
殇烈眉头皱得更深:“立刻宣金太医为你诊诊,顺便给你开副安神的药。”
“不……!”她飞快地摇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如果有大王陪在身边,臣妾……一定可以睡得很安稳。”
闻言,刚欲抚上她柔弱肩头的大手在半空中停住,高大的身躯更加僵硬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夜半搂着成妃而眠,可是现在……
一想到蓝倪娇小平静的脸庞,一想到她清澈灵透的眸子,一想到自己怀中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情形——他都会觉得自己背叛了她。
蓝儿……
他最可不原谅的就是一个人的背叛,一旦认定了自己的情感,他也不允许自己的背叛。
无论蓝儿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无论还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再次赢回蓝儿的心,他这一辈子是再也不可能放手了。
手指在半空中悄悄握成了拳,他垂下眼看不清神色,却不忍推开成妃。
成妃缓缓睁开眼睛,离开温暖的胸膛。
她的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眨去眼底的水光:“大王不必当真,臣妾说笑呢。大王最近已经是日夜操劳,臣妾又怎可让大王还多一份担忧?再说,蓝妹妹……咳咳……一定还等着与大王重聚之日,臣妾岂能趁虚而入……”
话音未落,她被拥进面前温暖的胸膛。
“别说了……”殇烈轻轻拥着成妃,心中无男女之情却有满腔的谦然,“成妃,本王亏欠了你……”
“不是的……咳咳……”
成妃一阵激动,随着急剧的咳嗽声一串清泪淌下脸庞。
泪水晶莹剔透,悄无声息地滚落,融入他金色的王袍之中。
殇烈轻抚着她的背,默然而立。
原来,人世间的感情是如此微妙而复杂,若非蓝倪,或许他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么多另人心酸感慨的情感。
成妃,他清楚地瞧见了她眼底不经意流露的忧愁与期望,可是,他无法给她什么,他这一生要的女人只有蓝儿,所以,即使是满怀歉意,他也只能注定辜负这个善良的女人。
她的泪落进他的袍子,他都知道……
成妃忍不住从眼角滚滚而出的泪水。
就尽情地哭一次吧,哀悼曾经的错过,哀悼命运的安排,哀悼即将的逝去。
如花瓣飘零,落入潺潺流水之中,叶瓣打着旋涡逐渐远去,一去不复返。
“宣太医吧。”殇烈轻轻放开她。
“有大王的关心臣妾就满足了……咳……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成妃努力地吸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她来说,殇烈这个温暖的拥抱和关心的话语,已经足够。
“哎呀,粥都凉了,我再去热热。”成妃眨眨眼睛,转开话题。
殇烈注视着她,道:“不用了,你还是早点回夙映宫歇着吧。一会本王就宣太医直接过去。”
成妃咬了咬唇,脸上浮起一抹奇怪的神色,那般满足又似那般哀戚。
……
骏马在林间小道上奔行。
透明的阳光折射着耀眼的光华,马背上修长的男人策马急奔。
风,扬起了他乌黑的发丝,如玉的面容有着某种急切。
他的身后也跟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巴都一边紧抓缰绳一边紧盯着主子的身影。
他要跟主子去找那个极其重要的女人,那个女人就在前面不远的茶溪镇。
白色的衣襟飘动的瞬间,晶芒滚动,像一抹幻影,殇烈眼前浮现出苍白娇嫩的容颜,策马的动作更快。
昨天,他终于知道她就在茶溪镇。
心没来由地紧抽得厉害,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安排好了宫中事务,一刻也不耽搁地离开刖夙,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她。
蓝儿,等我!
“王,明日清晨,我们就可抵达茶溪镇了。”这段日子以来,巴都也随着大王的心思,重新对蓝倪有了新的认识。
仅仅一天时间,大王在朝中宣布——废除后宫。
后宫的全部妃子侍妾,愿意留在宫中的可继续留下,其他的可自由回家,连成妃听闻此令也不禁暗暗落泪。
国妃位置永远只有一个,它永远为一个叫蓝倪的女子而留着。
殇烈扯起唇角,目光深远。
是的,明天,他就可以看到她了,这样思念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是如此地漫长而难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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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黑幕
在“闲云客栈”住了两日,蓝倪也在茶溪镇转悠了两日。
咏唱在其间匆匆忙忙地来找过她一次,可是话还没说几句,又被冷脸的恶君闪电般带走。这一对明明相爱的男女就像在捉迷藏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
蓝倪拎起手中包袱,环顾了房间一眼,准备离去。
她已听闻,邪君这两日要自边境回都城,而她也可以去王宫打听打听了。
街上有点冷清,空气稀薄。
“蓝姑娘,请留步。”
有人在背后唤她,蓝倪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位气宇沉稳的年轻男子立在身后。
“叫我吗?”蓝倪疑惑道。
“是的,蓝倪姑娘。”那人直接唤出她的名字,拱手道,“我家主人有请。”
蓝倪更加吃惊,她自问与人交往甚少,在这陌生的地更加不可能有人认识自己,对方是什么人?
“你的主人是谁?”
那人面无表情道:“姑娘跟在下去了就知道!姑娘请。”
蓝倪秀眉一拢,决心前去一探究竟。
来到一处豪华的府邸之前,蓝倪不禁感叹原来除了王宫,外面还有如此富丽堂皇的宅子。
宅子的大门顶上只挂着一块横匾,上面是漆黑的三个大字——“独斋居”。字体苍劲,笔墨却粗重在日光下看起来有几丝诡异之感。
蓝倪狐疑不语,平静地跟着那人继续前行。
磨丝缝砖墙,屋顶盖黑色琉璃瓦加绿剪边,前后出廊,廊檐柱都装饰有绿色的地仗,所有的门、窗、柱都漆成绿色,又给人以古雅清新之感。
她有很多疑问,不过一句都没有开口。
“姑娘这边请。”那人做了个手势,自己便在门口停了步。
蓝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暗暗对自己道,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且进去看看究竟是谁在故弄玄虚。
拱门内是一宽大的庭院。
庭院之中有古树浓荫,阳光穿过树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小光圈。
风吹树动,光影摇晃,有如微波荡漾的湖水,更显得环境清幽,看似风景宜人。
一个圆形的石桌,桌旁一位略为削瘦的黑衣男人正端起一杯茶递往嘴边。
听到她的脚步声,黑衣男人放下杯子。
“你来了。”
蓝倪走到他的面前,定定地注视着对方,此人看来四十几岁,眉宇中藏着一丝阴冷。
她并不认识他,可是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是你……”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是那个黑衣人,从来都是蒙着面巾,常常出现在黑夜之中,他就像一个黑色的旋涡,每次他的出现都带来无限的诡异和危机。
她一直最想找的人,其实就是面前的黑衣人,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诅咒,她想他一定知道很多自己的秘密,她一定要先从他这里问清楚。
“呵呵。”黑衣人低沉地笑着,眼中闪着不易觉察的寒光,“别急,坐下慢慢聊。”
蓝倪低头,发现桌子上摆着两个杯子,原来他早就在等她的到来。她静静地坐下,平息着自己的激动。
既然他特意找她来,自然是有话要跟她说。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他的身份,这么多年来,这个人一直如黑暗中的影子生活在自己的周围,有时候觉得他在照顾她,有时候莫名地感觉一种肃杀的气氛。
这个人,他太深沉,她摸不清。
黑衣人见她面容逐渐恢复淡然,收了收下颌,为她倒上一杯清茶。
茶的热气袅袅飘散,一丝丝白烟在空气中上升。
蓝倪轻绞着手指,不自觉地感受到一股冷风,她拉了拉白色的狐皮外衣,等着对方的开口。
“你想知道我是谁?”黑衣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
蓝倪点点头:“你会说吗?”
“哈哈……会!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今天都会说。”黑衣人目光闪烁,瞳孔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蓝倪淡淡问:“那你是谁?”
黑衣人喝了口茶,道:“我是谁不重要。在我告诉你这些答案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蓝倪轻颦秀眉,注视着他:“你想问什么?”
“你要去北诏王宫找邪君?”他紧盯着她。
蓝倪再次点头:“是的,你告诉我邪君是我哥哥,我要去找他!”
“你去找他,是为了要做回北诏公主,还是为了拥有高贵的身份去攀附殇王?”
蓝倪灵眸一闪,道:“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一直做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人。一个人,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
黑衣人的语气突然黯然了下来:“你跟你娘还真是不一样。”
她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尖酸,“娘”这个字眼瞬间抓住了她的心。
眼中蓝光闪过,她心潮起伏:“我娘……她还活着?”
“不,她死了!”黑衣人手指一紧,杯子几乎要碎裂,“她不该死,却死了!”
“……”
蓝倪小脸一白,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化为失望。
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注视,抬眼一看不禁心里惊惧,只是一眼,她恰好捕捉到了对方眼眸里闪现的杀意。
为什么?
黑衣人刚刚看自己的时候,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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