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抖出了病来昏死去,岂不没了乐趣?
「李公公怎麽是奴才呢?李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啊!」
武王爷降纡尊贵似地回礼,却让李商更加萌生礼多必诈之心,而果不期然,话一出便知是个官场打滚久了个中高手,总免不了学了几招吹捧工夫拿来用用,可很不巧的是,他是最讨厌这种谄媚之辞。相较之下,那种毫不拐弯抹角的直言不讳反倒很得他的意,喜欢的很,就像都察院新来的小子范谨……想著想著,李商的笑变的更魅人了,於是对於眼前那张倒尽胃口的老脸竟对多了点容忍。
「王爷说笑了,奴才在王爷面前当然只能当个奴才啊。」李商话中有话,美颜中满满是自信,可谓说的言不由衷。
李商笑的令武王爷这个官场老手是无用地从额角滑落一颗冷汗!颤著手拿过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喉,「没的事、没的事……李公公客气了……」
还打官腔?李商那对细而富含英气的眉是皱了一下,虽是笑著,但有著不耐。虽是知道此人深夜来此,摆明是有事相求,想想以他目前被大理寺澈查的处境,连诸侯王该有的贵气亦给削得全然尽失,与街头老朽无异,这样的他若是不挣扎一下,岂不怪哉?
「好说。王爷莫怪奴才直言,敢问王爷此次远到前来,可是有要事?」
一针命中的话是让武王爷的脸先僵了僵後,故作朗声地一笑,「果然什麽事都逃不了李公公的眼啊。」
「不敢当。」李商微微应首,话中不留情地带了根尖刺,「武王爷给大理寺盯上的事儿,可是满朝文武无一不知啊!奴才要是连此种大事都不知,怎麽对的起圣上厚爱?」
「这……呵呵呵……」武王爷弯手擦擦汗,人老了果真禁不起此种犀厉。「李公公就是如此聪颖过人,难怪得宠於皇上啊!其实老夫也正是为了此事前来……老夫无能,搞到自身难保的地步,还望李公公多多关照关照,在皇上面前不吝美言几句,给小犬在朝廷里安插个事儿来做做……」
他的聪慧与才智岂要此人锦上添花?这早是人尽皆知的事。李商在心头暗暗顶了一句。不过倒是体会得出那身为老父的心情,可他却不同情。武王爷老远赶来,不图别的,就图儿子的下半辈子好过。以他灵通的消息来说,大理寺掌握的证据足以让武王爷阴沟里翻船,到时撤官削爵,没能让儿子荫个官做,连後路也会被搞到保不了。
李商扯扯唇,在武王爷终於道明来意之时,是将内心所想不著痕迹地一掩而加深笑意,「王爷真客气,太抬举奴才了,奴才不过就只是在皇上身边伺候起居杂事儿的,王爷此次请托还真令奴才受宠若惊啊!」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以李公公在朝里的影响力……」
「呵呵呵……奴才若是能尽棉薄之力,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李商有意无意地在武王面前搓了搓那纤细长指,到口的话停了住,但也心照不宣。
「哦……是是是!」武王爷面上一亮,快手快脚地从衣中拿出了叠银票,移至李商面前,「这是一点儿心意,还请李公公收下,小意思罢了,不成敬意!」
李商撇撇眼,手伸细指算算,哦,还不少呢,算算少说有个五万两。拿到了实实的银票,李商的笑是更得意放肆起来。倒不是因著这笔意外之财能饱了他的口袋,而是得意於又有贪吃的鱼儿上了勾。
「王爷可知道……奴才生平最讨厌什麽事儿了吗?」李商摇摇手中的银票,不知为何地突然语言此句。
「哦?李公公说说?」
李商将美眸一转,对上了武王那轻松地过早了的松弛老脸,「那就是……贿赂。」不顾早已双目瞪大的武王爷,李商迳自地道著,「这麽大笔银两……真不知能给多少百姓吃足;多修了几条河道……可却平白无故地给了不缺钱的人,王爷,您说,这是不是浪费又可恶呢?」
「这……」武王爷闻言,伸手就要将钱给收回,没压准李商的喜好是他失策!
李商将手一抬,连个银票边也没给武王爷碰著,「嗳,送了人的礼,可有收回之理?聪明如武王爷,不会不明白这道理吧?」
「老夫……」武王爷此时是面红又窘!
「王爷也知道……皇上同奴才有一样的喜好,对於贪污收贿可是厌恶至极呢。」李商如晃钓饵般地,和武王爷的手玩起了捉迷藏。
这下武王爷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为何满朝文武总对此人让上三分!可现在才体认到著实太晚!这下给没给儿子要个官做,还被抓著了把柄,若还想要留著老命,往後还得听命於此人!失算,失算!
「……奴才想,王爷该不希望给皇上知道这事儿吧?」李商好整以暇地算著手中的银票道著,和武王爷那直冒冷汗的模样是大相径庭。
「这当然……这当然!」武王爷应的快,可也是从牙中硬蹦出来,有著浓浓的不甘!
「呵呵,奴才也是这麽想。」李商笑的毫不掩饰,接著又一时兴起,来个再次重击,夸张地再搓了下手,「哎,真是对不住武王爷,奴才近日犯手痒,还真给见笑了呢。」
「…………!」竟……竟只是手痒!一个手痒就让他给坏了大事,才会一个会错意地将银票往李商手里送!给徒增了把柄落在他人手上!
李商坐於凉亭之中,望著武王爷那忿忿不平而离去的背影,心头就有说不出的快感!瞧了眼手中的银票,在心头大大地讽了几句。钱啊,就是这麽多人为此忙,这下看来,在手中的不过就是叠纸罢了;而人若总是追著这叠纸跑,那多无趣啊?
摇摇头,李商只是弹弹指,出口唤了声,「小德子。」
「奴才在……!」小德子气喘嘘嘘地赶至李商面前,一点儿也不敢怠慢,见了李商,更是将头一低,像是眼前有颗东升的旭日,刺著他眼不敢张目对日!
别说他无用,实在是因为自个儿好运过了头!方入宫就给李公公盯上,先是泄了王总管的底,又在领范大人入宫时打搅了李公公的「雅兴」,这下子可好了,帐房的事儿甭干了,也不必进东宫同王总管做苦力,但就得至此在李公公跟前,随传随到!不仅不得跟的太近,还得在唤上一声时立即出现,这怎不让他成天胆战心惊的?若是等著被一次唤上两声,後果他可不敢想啊!
「这拿到帐房去,说是武王爷良心发现,捐给都水监拿去盖防洪堤了。」李商一派轻松地交待著,对於那大笔的银票是毫不留恋,反倒还在对小德子那战战竞竞的样子乐在心里。「哦,对了,你该知道,皇上最讨厌污了钱的人……我也一样。」
听明了李商的话,拿在手中没多重的纸张顿时重如千万石。「呃……是!是!奴才明白了……明白了……!奴才这就上帐房去!」
而这一切,全给隐身在不远处的范谨给听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心生了不可思议心情!这是……李商吗?那个奸人李商?这绝对是有什麽事儿是自个漏看的……范谨不由地抓紧了树干,还括下了点树皮,连痛也没感觉到半分,只有想持续对李商行「跟监」之实的心。
7
李商步出凉亭,但却没有往回走到厢房里休息,反倒是向前走在铺置古意的石板小道上,这让范谨更是步步尾随在後,怕一个闪神就给跟丢了人。蹑手蹑脚地,范谨还真觉得自己是个偷儿,竟如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想想老父总教自己做事得光明磊落,怎麽这回竟来暗的?
范谨想办法将身子隐在树後前进一面想著,此次跟去,肯定会发现什麽!以他这个奸人,怎麽可能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还不要,硬是给拿去充国库盖防洪堤?他若是有此种仁心,懂得为百姓设想,怎还叫奸人?摆明了是作戏!
作戏……?等会儿……那岂不是等於自个儿的行踪早被李商发现了?范谨一个屏住呼吸,迅速地闪进了大树後头,等到脸涨到面红耳赤时才敢再喘一口气。悄悄地从树後望出一对打探的眼,好巧不巧地正当李商不知为何停下脚步,立於夹道的花丛间;还来不及再一次望之呆愣时,那过於使人迷醉的美眸似乎正朝著自己斜斜地射来一道馀光!范谨心头一震,但在见李商又若无其事地向前时,才不禁喘了口气,直讽著自己走夜路正怕碰上鬼呢。
正忙著抚胸口顺气的范谨,全然不知那在小道上如蝶般地步伐轻盈前进的李商正放肆地让唇线大大地咧了开,一双闪著精明的眸子更是忍不住笑弯了。笑范谨的单纯,竟如贼偷似地跟在後头,殊不知早在他坐在凉亭之时,瞧见杯中茶水那不寻常的波纹便知范谨的存在,这个不是人人有此能力的呢。现在可好玩了,还让他抓不著究竟是谁跟著谁呢。看著范谨半夜三更不睡,特地前来陪他渡这个不眠的夜,怎麽不令他心生感激与回报之心呢?没想到解决了一个武王爷,还有一个送上门来的,老天待他真是不薄。
刻意不知范谨於身後跟稍,李商佯装逸散步的模样是维妙维肖,甚至挑著周围有大树的路走,好让范谨继续跟著,这才能再让范谨欣赏欣赏他演出的剧码啊!想著想著,手还真的直发痒呢。看看,在这不远处,可不就一个现成的陪他演上这段吗?
李商走向前,那正打著盹的内侍如被泼了筒冰水,不仅登时清醒,还被湿著一张脸,这当然是冷汗。「奴……奴才见过……李……李公公!」
轻笑著点点头,不顾那内侍抖著声音,又是上前了一步,偏著头,硬是要对上那差点压至地面的脸,「怎麽?小石子,睡的好吗?」李商那微偏的姿势煞是好看,一句醉人的声音吐出口还不打紧,细指贴上那满是冷汗的脸是磨了又磨,「哦,是发了恶梦了吗?看来是睡不好了……要不要回房歇会儿啊?」
闻言,小石子身子顿时僵了直。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向来对主子只有点头说是的份,可这回是绝不可顺著主子的意,回房睡好觉啊!若是真敢点一个头,差事儿没了倒是小事,若是改到了地府当差可怎麽办!紧闭著眼,毫不敢对上,就算眼前的是个玫瑰花般美景,却带了满满的刺啊。
「不……不用了!奴才正当班……不用好睡的!」小石子连声应著,心里直向老天祈祷,让他的主子别再盯著自己看,他肯定日後当班绝不敢阖眼偷睡!
「这样啊,还真是辛苦了呢。」李商还没将那细指移开,眼却不自觉地分了一点给身後不远的范谨,眼中的笑意盎然,「我说你也别老低著头,久了可是会酸疼的。」
「……奴才不低头了,不低头了!当班是奴才该做的,不累不累!」李公公虽然是让人望之退惧三尺,可也没虐上他们这些奴才半分,不过是目光精的吓人,料事如神到惊人,对奴才们也挺好的……
「哦?那拿了王爷的钱两……是该做的罗?」待小石子抬起头後,李商随即将之以一目光来个套牢锁定,那张脂粉未施而浑然天成的美貌是更移了上前几分,眼见就要来个鼻头碰触了。
「啊……?」
还不承认吗?李商这下连身子都向前靠了上,呈现出一幅暧昧至极的画面,本是抚著面颊的手是顺著滑著到胸前游移著,「武王爷夜半三更地跑到宫里来,神秘的很,若不是你们这些当班的收了糊口费放他进来,他进的来吗?嗯?」
「呃……这……」不知是被胸前的那只手给挑起一池不敢有的春水还是因著再次领教到李商的料事如神,竟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放僵著身子,动根指头都难。
满意地勾起唇,一面不著痕迹地抛了点眼角馀光向身後的那张瞠目结舌的可爱表情之上,一面游走在胸前的手是就这麽让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儿地翘开了衣袍边,钻了进去,接著,毫不费工夫地就这麽扯出了个银锭子。看来还不少呢,给一个糊口费就是五十两,出手倒是挺阔绰的,宫里这区守门当班的算来三四十,这麽赏下来也够吃上几顿饱不愁了。可惜以後没这个份了。
李商弹弹指,「小德子。」
「奴……奴才在!」才踏出帐房便又如顺风耳般地听到主子的「召唤」,平时再怎麽像头跑不快的笨龟也得马上健步如飞啊。
「拿去帐房,说武王爷在家产充公前想再做点好事儿,慰劳一下边戍的弟兄们长年辛劳的加菜金。」在小德子连连道是时,李商先是朝他耳边细声地讲了些什麽後,才又交待了句大家足以明听白的大声话,「小德子,顺便告诉小石子,皇上和李公公我最讨厌什麽,同样的话若说上第二次可烦人的呢。」
「……是!奴才知道了……!」
打从李商戏弄小石子到其他的内侍、宫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