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往事_by_香龙血树
“那么,我就在地狱里等着跟你再次碰面!”他的眼神忽然充满力量。
“我和我的罪过,一起等着你的惩罚!!”
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那无情的十字架。
牧师走到年轻人身边,在他身边站了很久,注视着他,许久,开了口,“孩子,你要忏悔吗?”
那年轻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他眯起眼睛,摇了摇头。
老牧师听见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那么,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年轻人。”牧师迟疑了一下,关切地注视那双眼睛,缓缓地问道。
那双刚才深陷水火的眼睛转了过来,看看眼前牧师,忽然抬起头盯视向那十字架,目光一时犀利如冰,澄澈无比。
“替我告诉上帝,我在地狱里等着祂!”
牧师愕然,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就在那时,眼前衣袂一飞,黑衣人已经转身,提着手里黑色长箱子,消失在空寂地教堂大门边。
惊起了脚下的鸽子。
在他背后,歌声再次缭绕响起,在高耸的穹窿里徐徐上升,直达天庭。
◆·◆
一辆车穿过东北部的平原。天上乌云翻滚。
车在一幢宅院前,停了下来。
“Roderick先生呢?”Anton匆匆问道。
“他去墓地了,你直接过去吧。”有人引领着他向宅院深处走去。
◆终极往事Ⅲ第147章
Anton跟著Roderick的人向前走去。
头顶,天阴沈得厉害。这一年,大西洋洋流明显提前了。
“在那里……”有人低声指引著他。
远远地,Anton看见了墓园里踱步的Roderick,他走了过去。
“抱歉,让你跑了这麽远,”Roderick看见他,先开了口,“因为只有今天这半天是我自己的时间,下午我就要飞欧洲。”
“不,没有关系。”Anton看著他说。不知道为什麽,Anton觉得Roderick今天的目光有点阴翳。
“其实,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Roderick看了眼Anton,低声说,“哪怕你最近过不来,我就让他们提前给你安排了。”
“……”Anton看看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歉意,“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想跟你说说。”
Roderick回头看看Anton,轻轻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冬季干坼的枯枝踩在脚下,发出坼裂的响声,墓碑周围的常青树,在风里也显得萧瑟。
“我的人在查几宗案子,科林斯的案子,尼奥的案子。”Anton看著Roderick说,“发现其中有个别人可能和你的手下人有牵连。”
Roderick点了点头,停了下来。
Anton看见Roderick的眼神幽暗了下来,他等著Roderick开口。
然而,Roderick却眯起眼睛向周围看去,轻轻叹息了一声。
一阵风吹过,乌云压顶的墓园上,林间树梢、地上高大的蕨类植物,一片波涛起伏,飒飒有声。
“这是我们家的一个小墓园,外面没有人知道。”Roderick眯起眼睛,徐徐地开了口,“葬的……葬的是我们家里,那些进不了正式墓地的。”他轻声说,“除了老宅,我有时也会到这里转转。”
Anton心里忽然莫名地一沈,他看向那一座座陌生的墓碑——Anton知道,这个家族历代里那些自杀、或是不光彩死去的、或是所谓“死因不明”的、不曾得到牧师临终祈祷的逝者,都在这里了。那是一个家族几个世纪的创痛,此刻全在他的眼前坦裎了。
寒风中,那一座座灰色的石碑显得越发冷硬,石上的纹理也异常清晰。
Anton看著它们和其间穿梭的路径,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他觉得他好像来过这个墓地。
“那里是我叔叔。”Roderick继续说下去,他指了指角落,“EdwardMacLaren。你听说过吗?”他轻声说,显然并不需要回答。
他们向那里走去。然而在中间就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了墓园中间的一座墓碑前。
◆·◆
宾州州境附近。
小镇郊外。
一座破败的木屋边,一只手揭起了苫布,下面是一只黑色的本田250越野摩托。
穿黑风衣的人试了下油,没有问题。
那是他在网上购来的。卖家很守信用。
他把它拉出来,坐上去。然後,像以往每次执行任务前一样,再次逐一检查了身上的手枪,匕首、刺刀、炸药,装备袋里的锚枪。
他拉紧风衣里上衣的拉链,掩盖了里面黑色的避弹衣,竖起衣领。随即戴上手套,从衣袋里摸出一卷东西,套在了头上,那是只黑色的警用面罩。
Rene随後躬身打开了脚边的箱子,那里面是一只新版MP59毫米微型冲锋枪,带著激光瞄准器,旁边是数量惊人的子弹。枪身隔著薄薄的羊皮手套也能感觉到凉意。不过,没关系,很快,它们就会烫起来。
他把它们佩戴在了风衣下。抬起了头。
冬日的空气,清澈冷硬。身後,木屋门板上的稗草在风中凌乱作响。
Rene看了看远方铅块样的天空,发动了摩托。
◆·◆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三层古老楼梯的转角边,Rene从屋顶的窗户边看著他们从房间里走出来。
左边高个子,硬硬的头发,高高的眉弓,没有表情的脸,他看见过一次,在大西洋城那个岛上。
中间那一个,跟照片上没什麽变化,藏匿似乎让他胖了一点,脸色苍白了一些,生了些疙瘩。
“而且他很快会去说服那两个兄弟。”果然,凭借斯特林奇这句话,他猜对了——尼奥偷偷回来了!
看见那第三个人时,Rene略略有些吃惊。
那人穿著灰色的西装,袖子上有金色的袖扣,骨瘦如柴,长眉浓重相连。
一瞬间,Rene想起Danny曾提起的,他忽然明白了,那就是“先知”。
这是他一开始没有料到的。看来兄弟三个一起见面了。
Rene看著那三个人在转角边停了下来,三人靠得很近,低声说著话。
他知道要先结果那一个。
Rene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
就在他刚刚从窗口探身的那一瞬间,转角边,“火狐”猛然抬起了头,看见了他!
片刻之间两人四目相对,火狐已经大叫一声,一边拔枪,一边猛地伸手推开身边的人。
——然而来不及了!
Rene看著成片的子弹钻进中间那人的胸口,打进那人的下巴,血从尼奥的胸腔里升起来。
Rene咬紧了牙关,绝不放松,推上了下一排子弹。
尼奥高呼著接连後退,砸倒了身後的房门。
旁边,灰衣服的人嘶喊著试图去扶,然而飞舞的子弹让他再次退下,跌倒在石柱後地板上。
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嘶喊声,刹那间,在空荡荡的大厅间回荡。
大厅里烟雾荡起,空气里弥漫了他熟悉的火药味。
Rene知道第二个他得解决哪个。
他飞快从窗口落下,一瞬间身体飘荡在高空里,俯瞰著整个三层的楼梯大厅,手中的MP5不停歇地扫射著。
他看见一层里,几个保镖听见枪声,从前後门涌了进来。
Rene猜得出来,火狐不会带太多人,因为要小心,不能让人见到尼奥和那个兄弟。
火狐的子弹擦著他的脸颊飞过,然而人被Rene的子弹压在了楼梯的扶手後。
先知也躲到了柱子後摸出了枪。
空中,Rene右手拔出了膝盖枪袋里的手枪,对著柱子後即将消失的“先知”,子弹尖叫著打在柱子上又弹跳到楼梯上。
Rene空翻落地,立刻在另一只柱子後找到依靠,调转枪口,几排子弹压住了门前涌上的保镖。
回过头,“先知”在“火狐”和保镖的掩护下已经向楼梯下溜去。
Rene沿著扶手滑下。
他们就在房间古老的楼梯上下,展开了追逐。
第三个转角边,Rene纵身一跃直接扑向斜对面下层的转角。
他在转角边先落地,远远拦住了先知,手中的枪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大喊,Rene手里的枪被生生扭了个方向,火狐已经跟著跃下,扑到了面前。
他们就在楼梯上闪电般地交起手来。
◆·◆
墓园里,Roderick和Anton停在中间的一座墓碑前。
Anton向周围看看,远处是树林。
他瞥见Roderick的人,远远地立在树林的另一边。他看见了默根,没有看见斯蒂芬。
“我弟弟。”Anton听见身边的人低声说,於是低头向那墓碑看去,发觉这座墓碑是所有墓碑中最新的一座。
“快二十年了!”听见Roderick这句话,Anton大吃了一惊,他重新审视眼前的石碑。
那墓碑很简单,只有一块青色的石碑。下面有片倾斜的底座。
也许唯有石头了,轻易看不出岁月的流逝。
他跟Roderick——Anton看看眼前的人,20年的人世沧桑、心路艰辛,都留在了脸上。
Roderick在他前面,站在墓碑边;Anton自己侧身站在墓碑的侧面,他看不见墓碑正面写的字。出於礼貌,Anton没有往前走越过Roderick去看那墓碑。
“18年前,我弟弟死在西雅图外的高速公路上。”Roderick缓缓说道,语气深长,“他去看他过去的一个女朋友,一个东方的女孩子,她转学去了华盛顿大学。”
他低头看看那石碑,“她也一起死了。”
“死因是意外,遭枪击抢劫。”Anton看见Roderick的表情忽然异常冰冷,“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Roderick的声音忽然让Anton感觉一冷。
“那天,我在英国,跟女朋友在一起,看完演出,回来,接到电话。”Roderick忽然没有再说下去,Anton看见他的嘴有力地抿在了一起,脸上的肌肉绷紧了。
“从小到大,我只有这一个弟弟,”许久,Roderick重新开口,“比我小四岁,我们就像是同学,他几乎认识我所有的朋友,然後他们又成了他的朋友,我也认识他的很多朋友。”他轻轻叹了口气。
“在学校的时候,追他的女孩子,”说到这个,Roderick忽然苦笑了一下,“可真是够多的……她们还会为了他打架,可是我那个傻弟弟,浑然不知。”
他摇摇头走到了墓碑前,抬起头向远处苍天的大树下望去。一瞬间,仿佛看见两个孩子在树下玩耍,围著大树追逐。
然而再望之时,却只有那孤零零的大树,昔日冠盖如伞,如今在萧瑟的冬日里,徒劳地伸展著枯瘦的枝桠。
Roderick长叹了一声。
天上的浓云沈沈地压下来,气温似乎更低了。
风再次吹过。墓园上,一时似乎无比哀愁。
“我从未想过失去他。”许久,Roderick看著眼前的墓碑开口道,他看了看那上面,又挪开了视线。
“有时候,我会忽然觉得他们说的一切都是假的,”Roderick的手搭到了墓碑上,“他还活著,就在某个地方注视著我,看著我的一举一动。像小时候那样,有时候等著我去喊他;又或者什麽时候,他就要来喊我。”
他慢慢地说,再次看向辽远的荒野,“我在睡懒觉,他会来喊醒我,说他要去海边。”
“我说过,没有人比我弟弟更了解我。即使现在,他也一定知道我需要什麽,会如何去做。”他说道,抿起了嘴唇,阴翳地看著天边。
“你知道,那个夏天我回来,他们告诉我发生了那麽多事情时,”Roderick的目光再次忧郁起来,他眯起眼睛看向远方,“——我无法相信。”
“但是他什麽都没有说。我们几乎没有机会再说话。”Roderick接著说下去,“再一个夏天,就接到电话他已经死了!再以後,就是妈妈,外公,我没法知道到底发生过什麽事情。”他看向朦胧的远方。
“我被排除在外。”Roderick冷笑了一声,“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Anton听著他讲话,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一瞬间,被重重击中一般呆住了。
他惊疑地看著那个方向,看著那条从墓碑间蜿蜒而去的小路,和旁边的树林——毫无疑问,他确定他来过这里。
就是那一天,他受了伤,从波士顿回来,他头晕得厉害,那个人开著车……
但是——Anton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来路,他不是从刚才那条路来的,是从——他闪电般地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没错,角落里,树林背後,远处应该有一道封闭的铁门,门上有个倾斜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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