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你受尽磨难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怎么可以放弃。”落月眼含怜悯瞧着他,“都走到这一步,你不屈服就会前功尽弃,这是何苦?难道真要在这军营里遭千人压万人踩?”
“明白了。”昭华苦笑一下,“是我太倔强了,你放了我罢,我听话就是。”
他时时示弱屈服,表示自己已经认命,安份死心,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企图,好不容易让皇帝放下了戒心,现在若是拒不从命,定会让他认为自己复国之心不死,自持身份顾及名声有所图谋,这样一来,以前种种都前功尽弃。
如今反抗一番,也该就此收手回转,若一味抵抗,处境堪忧。昭华思忖再三,屈服是唯一的路。
只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以为文康不会对他那么狠心,不会那么绝情,可是事到临头,他还是下得了狠心这样逼他,他难受得一颗心如同被碾过一般,不知道是因为最终还是被迫屈服而难受,还是因为文康的狠心绝情而难受。
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他的奴隶,他的战利品,他恣意妄为,掌握着他的生死大权,他的命令是圣旨,不能反抗也无力反抗,而他根本就没有难过的权利,也没有委屈的资格,这一点他很早就看得很清,但是他仍然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难过、伤感如一团乱麻堵在胸口,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落月见他愿意屈服,给他解开绳子,一边说:“经过这番折磨,你也有了屈服的缘由,以后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现在暂且答应下来,到时怎么做由你。你不想接受食邑,可以下令将那六百户赋税还给人家。”
绳子虽解开,昭华却仍是动弹不了,双臂滞痛麻木,腰象断了一般,躺在木床上一动不动。落月给他揉按四肢,疏松筋脉,一边低声说道:“名声是身外之物,眼下保住自己不受伤害才是紧要的。”
昭华凄然一笑:“反正我的名声早就污了,也不怕再多个污点。麻烦大总管禀报皇上,说我想通了,屈服了,不敢逆皇上的意思,请他放心。”
落月给他换上干净衣裳,扶他出了帐,坐上他专用的朱轮翠幛车,回到御苑向皇帝复命。
承光殿内,文康没有用晚膳,在殿内焦燥地走来走去,似在等什么,一脸阴沉,眉头紧皱,一见落月进来,也不发话,只拿眼紧紧盯着他。
落月行过礼,微微一笑:“公子托奴才启奏,他想通了,不敢违逆皇上的旨意。”
文康听了眉头舒展,眸中又放出光彩,转瞬又恢复威严,语气恨恨地说:“不知好歹的东西,非要吃些苦头才会放聪明些,早些顺从何必大家弄得难看。”
“叫他进来谢恩吗?”
“叫。”
落月出去,把昭华带了进来。
昭华一进殿就跪伏于地:“臣慕容昭华谢皇帝陛下恩典,愿为吾皇效犬马之劳,辅佐陛下成就千秋大业。”
“抬起头来。”文康掩饰着急切的目光,声音又威严又冰冷。
昭华依言抬起头,文康仔细观察着他,见他眼神冷漠,神情淡然,没有丝毫情绪,这样子仿佛又回到以前他初入宫时,那时他就用这副漠然来面对一切折磨凌虐。
“过来。”文康冷冷地下命令。
昭华顺从地依命过去跪在跟前,文康一把将他拉过来,拉到榻上坐下,轻抚他的脸庞,拧过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
“你早该听话才是,不要逼朕对你做不好的事。”
“是。”昭华温顺地答,“是臣太过愚昧,不知好歹,得了陛下恩宠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敢有自己的意愿,如今知道厉害了,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随着性子做事。”
“你怎么象换个人似的,变了许多。”文康疑惑地眼光盯在他脸上。
“是。”昭华淡淡一笑,嘴角扬起一抹凄楚的笑纹,“刀斧鞭杖加身,怎敢不屈服,吃这么多苦头,再拒绝陛下岂不是自讨苦吃。在宫里要活下去,自然要顺从陛下的意思……”
“好了,别说了。”文康觉得头皮发麻,揽过他的腰,轻轻地吻他的唇,小心翼翼,带着犹豫。“朕一直在等你,一起用晚膳。”
昭华面露难色。
“怎么了?”
“谢陛下恩典。”昭华小心斟酌用词,“臣觉得头晕恶心,想吐,恳请陛下恕罪,恩准臣休息一会儿。”
“随便你吧。”文康有些失望,下令:“来人,召御医过来。”
“不必麻烦了,陛下。”昭华还是小心翼翼,语气也很虚弱,透着疏离和冷漠。
文康气往上冲:“闭嘴,你既然答应要辅佐朕,身体坏了怎么可以。”
过一会儿,御医过来,为昭华把了脉,说是中了些暑热,又受了些不好的刺激,神思倦怠,胃纳不顺,三焦郁结。留了两丸药,若不想吃也罢,净饿两日,喝些米汤调养即可。
文康看他精神不好,把他抱到西梢间御床上歇息,这西间的紫檀盘龙御床是他和昭华共卧的地方,任何妃嫔侍寝,都没资格用这张床。
文康命人提水进来,亲自为他洗浴,小心地避过胸口被包扎的伤处,然后为他穿上丝衣,把他放到床上,盖上夹纱被。
“你先歇会儿,等睡醒了,若有胃口,就喝点粥。”
昭华轻轻点头,闭上眼睛,这日他觉得从里到外都疲惫到了极点,伤神到极点,一躺在柔软的床上,就沉沉睡去。
文康燃了一支安神香,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轻轻揉搓他手腕上绳索的勒痕,看他轻蹙的眉头好象还在忍受痛苦,浓长的睫毛摭住双眸看不见里面藏着的万千思绪,秀气的鼻翼微微颤动,一双薄唇紧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脆弱的象是一碰就碎的玻璃人。
文康忍不住把唇凑上去,轻轻舔噬,辗转吸/吮,品尝那份涩涩的甘甜。心里一遍遍念着令人伤心的名字。
朕非狠心,定要逼你做不情愿的事。只是朕待你再好,你总是郁郁不欢,总忘不了以前的苦,总没有安全感,总是对朕处处妨备。你说过你不会在失去尊严和自由的情况下付出真心,你做了朕的侍臣,以才智辅佐朕,而不是以色侍人,是不是可以找回尊严和自信?你我做一对名垂千古的君臣,共同携手开创大业,一起青史留名,一世相守不好吗?我在为我们日后的长远在做打算,你为何定要认为是羞辱?
我的这番苦心,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昭华醒来,见床头白纱紫檀框宫灯燃着半明半暗的灯火,殿里黑沉沉,原来天已全黑。再看床头趴着一人,紧紧握着他的手,脊背轻轻起伏,可知正在睡着。
不用看便知这人是谁,昭华默默看他良久,轻叹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
动作虽轻,却仍是惊醒了文康,他眨眨眼,看着床上的人,又握住他的手。
“你醒了?”先来句废话。
“嗯。”昭华答应一声,“什么时候了?”
“刚定更了。”文康命人端过热茶,又问:“想吃些什么?”
“不想吃。”昭华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掀被下床:“陛下也该歇着了,臣回自己屋里去。”
“不。”文康又握住他的手,“你今夜就歇在这里。”
“陛下,这是皇帝寝宫,臣在这里算什么,会影响陛下与妃嫔们恩爱。”昭华不理会他阴沉的表情,道,“陛下既然要臣辅佐,就要给予一定的尊重,以后侍寝的事就不需要臣来伺候了。”
“休想。”文康斩钉截铁的拒绝。
“君待臣以礼,臣才事君以忠。陛下要臣做男宠伺候床第,就不该委以国家职位,若是要臣效力辅佐,就要给予尊重,不可以佞幸相待。”
“朕两者都要,即要你的身子,还要你的灵魂,你的头脑,你的才智,朕都要。”文康知道斗辞锋讲道理他也不是昭华的对手,索性霸道的拒绝讲理。
昭华苦笑一声:“人不知足,必有后患。”
“后患无穷,也要得到心中所求。”文康毫不犹豫地说。
昭华黯然垂下头:“真任性,你终是不肯给我一点尊重和自由,不肯考虑我的感受。”
文康闻言一愣,勉强一笑,轻轻托起他的脸,很认真的看着他说:“非我任性,给你自由你必离我而去,尊重你的意愿,你必定不肯被我抱,我非但得不到你的心,连你的人也得不到。”
听他口气霸道,声音却暗哑颤抖带着几分黯然、痛楚和无奈,昭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我想你用尊崇的地位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有何不对?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却认定我不考虑你的感受,你且扪心自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有没有?有没有?”文康瞪着他,眼里是疲惫的血丝,恨不得把他一口口吞到肚里去。
“说啊。”文康朝他吼。
“你想听真话吗?”
“算了。”文康无力的闭上眼,躺回床上。“我不敢听。”
夜里,文康格外温柔。白天在军营里那场带着暴怒的性/事,没有用药膏也没有充分前戏,使得昭华下面有些红肿瘀伤,渗了少许血丝,文康给他上了药,没有强行索取,只是用轻柔的吻遍布全身,充满霸道的占有欲和深情的爱怜,二者奇异又和谐的揉和在一起。昭华却似疲累,连应付也懒得应付,眼睛也不睁,只是被动的接受他的爱抚。
文康觉得有些扫兴,也不逼他,搂着他睡去,夜里时不时醒来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才放心合眼。
作者有话要说:讨厌的小康,一不如意,就要威胁吓唬小华。看把小华都折腾中暑了。抽打+鄙视。。
下章:太傅和小屈做说客,劝说小华。
小华为小康效力,很困难,即要为自己获得利益,还要在表面上看是为小康考虑。大臣们还要挑他的错。
第99章君子之志
清晨,第一缕曙光洒入高大的殿堂。
昭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躺在身边的人,昨夜那人不停的探他的额头,还给他喂水擦汗,折腾得一晚上都没好生睡,现在终于抗不住困,迷糊过去。睡梦中仍然紧紧抱着他,生怕他跑了,和小时候一样,蛮横又亲热。
昭华看着他的睡颜,安静乖巧的象个孩子,可是谁能料到这个看上去无害的孩子,是那样残忍无情的把他折磨得几乎死去,将他的尊严踏得粉碎,如今他满身的伤痕虽然用药物抹去,可是心里的恨意实在难以消除。尽管这个曾经伤害他的人现在是对是如此的痴恋。
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斜飞入鬓的眉头,只有他睡着,他才敢轻抚他的脸颊。
文康迷迷糊糊地,像只大猫一样,换个姿势,仍然抱着他,嘴里嘟囔着:“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昭华一怔,觉得脸上一暖,原来是皇帝柔软的唇在蹭他的脸。看着那睡梦中的微笑,迟疑一会儿,昭华咬咬牙,掰开他的手,将被子塞他怀里。
午后,皇帝照例上书房,按说他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可以不用上书房了,如今又下令上书房,昭华心里有数,无非又多了一个说客罢了。
这天是太傅何恬讲书,讲的是君子立志,应志存高远,为百姓谋福,开万世太平,才是真正的君子之志,小人之志则是追求一己之荣华富贵,图光宗耀祖,求功名利禄,弃万民福祉于不顾,甚至卖国求荣,为君子不耻。
昭华默默听着,太傅讲完,文康起身回寝殿更衣。
何恬默默拿碗盖撇着茶沫,半晌发话:“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
昭华心里冷笑,毕恭毕敬地答:“昭华现在的处境,还谈什么志向,只求御前伺候,勿惹怒龙颜,得保残躯,求个活命罢了。”
“唉,何必说这种话呢。”何恬叹了一声,“你以前的志向呢?”
“以前种种都忘了。”昭华垂下眼帘,掩住眼中无限波澜,“先前志存高远的昭华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一副躯壳。”
“我不想转弯子,直说了罢。”何恬放下茶碗,盯着他道,“你先前有个志向,要颁行废奴令,建立一个和平富强的国家,使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皇上肯用你的才智,你的志向可以依托皇上得以实现。”
见他不说话,何恬又说:“皇上也想废除奴隶制度,也想建立一个富强的国家,也想使百姓安居乐业,你们志同道合,何不共创大业呢?”
昭华听了没说话,仍是垂着眼,看着白瓷茶碗内碧绿舒展的叶子,神思万千。
志同道合?
说的好听。
和文康相处也一年多了,对他的为人也很了解了。虽然文康曾经也有废除奴隶制度的打算,却因触动了拥有大量奴隶的贵族的利益而中途夭折。
他之所以也想废除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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