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落月再劝:“陛下消消气,公子心疼父母遗物被毁,正在气头上一时转不过弯来,等他想明白自会认错,陛下何必跟他计较?况且公子一直体弱多病,再打下去万一有个好歹,后悔也晚了。”
  文康看昭华满头冷汗,气弱面白,亵裤上渗着斑斑血迹,十分可怜,心里暗痛,面上却仍是冷若冰霜,沉吟一会儿,吩咐:“把他关在刑房反省。”
  说着,又走到昭华跟前蹲下来看着他的脸说:“知道该反省什么吗?你是朕征讨燕国的战利品,是奴隶,是阶下囚,朕宠你几分,你就兴头的忘了自个现在的身份,拿起以前当太子的款来,摆起主子的架子,敢大肆笼络大臣下人,你该想想,朕能给你翅膀,也能折断你的翅膀,能给你宠爱,也能收回去,没有朕的宠爱,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个任人践踏、卑贱之极的奴隶罢了,你要想明白些。”
  昭华听到这话,微微睁开了眼,没有看他,也没有任何愤怒悲伤的情绪,反而如放下什么重物一般,平静淡然。
  
  寝宫角上的刑房,还是和以前一样,墙上挂着几件简单的刑具,没有窗户,黑暗阴冷,只有门缝透入一线光明,昭华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愿意想。
  一会儿,门轻轻打开,落月进来,拿着被褥,铺在地上。
  “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消气,你还是在这里安心呆一段时间吧。”
  昭华淡然一笑:“恐怕某些大臣不会让皇上消气的。”
  “不错。司农大夫这次发难,必然是大将军在后面坐镇,他们知道皇上忌的是你和他不一条心,暗中搞什么花样。他们这次出手,针对的就是这一点,没有满意的结果是不会罢休。这次的人偶恐怕是趁机栽赃。”
  “伺候我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翡翠被赶回洗衣局了,其它人被下令杖毙。”
  “什么……”昭华惊得脸色惨白。
  “我向皇上求情,终于饶过他们的死罪,改为杖四十,贬到永巷干杂活。”
  “是我连累了他们。”
  “你做的这事,如果没有下人帮忙,你也做不成,以皇上的性子,放在以前,肯定没一个人能活命,现在肯饶过他们,也是多亏你这两年和他在一起,消了他不少戾气。”落月叹口气,又微微一笑,“以前我就对你说过,你能控制他改变他,果然如此。”
  昭华想起以前暴虐的文康,再想起现在的他,心里又一阵刺痛:“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总不肯放下戒心,时时监管我,有时对我很严厉,来显示他才是控制一切的人。”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自己做的事也很难让人放心,也就是皇上因为有情才会容忍你如此。内侍结交外臣,在历朝历代都犯了君主的忌,你不要忘了,皇上首先是君,其实才是宠你的人。”
  
  昭华默然不语,趴在褥上不说话。漠然看着四周,忆起当年初入宫时在这里受的酷刑,还被关在这里三天不进水食,皇帝又将他关在这里,看来是真的恼怒了,要重新调/教他,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有任何不安份的念头。
  
  落月离开不久,苏送爽又进来,拿着上好的伤药和干净衣裳。
  昭华看也不看一眼,冷冷地道:“苏大人没听见今日皇上说的话,说要我反省,明白自己的身份,按规矩,奴隶没有主子恩准,是不能用药的。”
  “你又怄的什么气?”苏送爽发急,“皇上嘴上说得硬,他的心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皇上不就是要我安份,守规矩么?若是得知我又坏了规矩,又该找事了。”
  “你……”
  “苏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伤不妨事。你赶紧走吧,当心让皇上知道要责怪你。”昭华看着他说道,语气十分温柔却又坚决。
  苏送爽拗不过他,只得离去。
  
  昭华昏沉沉睡去,恍惚觉得有人走近,掀开被子,一睁眼,看见是陈啸仙正在看他的伤势。
  昭华一笑:“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看我,我又没死,况且也不大可能重新获宠,有什么好看的。”
  陈啸仙看了看他的伤,知道掌刑的下手没有用阴力,外面看上去皮开肉绽很吓人,其实里面筋骨完好,用些外用药很快就没事,看他伤势不是特别严重,心里略放了心,道:“你怎么不和皇上说实话?”
  “说什么?”
  “说你变卖御赐宝物,是为了筹钱救我那不肖子?”
  昭华摇摇头,没说话。文康是聪明人,那些宝物的价值远不只一万两银子,而且他确实是用宝物笼络大臣侍卫,无从辩解,陈啸仙不知实情,以为他是为了救陈公子而获罪,又急又担心。
  “这个药是我自己配的九毒灵芝膏,治外伤最好,用了它,两晚上你就行走如常了。”
  “不用。”昭华淡淡地说,他现在需要用疼痛来保持头脑清明,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镜里恩爱,梦中柔情,而忘了自己的责任。
  
  第二天,司农大夫纪淳风和廷尉前来觐见皇帝。
  文康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等他们开口。
  纪淳风先开口:“慕容公子违犯宫规,使宫廷宝物流落商肆,且身为御前侍奉,却结交外官,笼络大臣,居心叵测,不可不严惩。”
  廷尉接着说:“更严重的是对陛下使用巫蛊邪术,欲置陛下于死地,绝对不可轻饶。”
  文康不置可否,只问:“廷尉掌管刑狱司法,你看该如何处置?”
  廷尉以为皇帝会庇护,没料到他会问到自己,道:“且不说结党的事,只说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按律处置,自然是该五马分尸,诛九族。”
  文康闭了眼,思索着,道:“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又是先皇后的侄子,就开恩给个全尸吧,三天后赐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又是一场明争暗斗。

可能有不少读者亲觉得文太长没耐心看,情节拖了。
汗,的确是拖了,所以小凤以日更五千的速度快快的更。
可是有些铺垫实在不好删。大家希望早点看小华复国,其实小华一直在为复国做准备,他的行为处处离不开复国,只是活动范围不在战场在宫廷。但是同样是复国。

第一步,先屈服示弱保住性命。
第二步,使皇帝态度改变。于是复国方略一条条实施。
第三步,逼走大将军削弱对方实力。调起内讧制造内乱,消耗库存,破坏对方外交,最后使齐军撤出燕国。
第四步,小华跑路,率军打仗。
大家觉得文文好久不入正题,其实文的正题就是复国,主角一直为复国做准备。打仗很痛快,可是先前那些破坏活动同样是复国呀。

要不读者亲可以跳着看,或者跳过过程等结局,要不等我写完再发个缩减版,只留三分之一。也可以继续追文看康华的感情变化,还有小华的内心挣扎,以及复国的重重困难。最后的战争所占篇幅不会很长。
我尽量加快进程。




第113章风雨前奏

  纪淳风和廷尉大为惊讶,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处置,没有任何犹豫或不舍的态度,看来他真是想通了,看清了昭华的真面目,只是搞不懂他为何要三天后才赐死。
  大将军公孙昌知道后,大喜过望,没想到这次能轻而易举除掉祸根,皇帝果然变聪明了。
  其他人知道,有喜有忧,喜的是后宫的妃嫔男宠,从此可以分得君主雨露。忧的是伺候皇帝的宫奴,因为他们发现,只要昭华和皇帝过夜,哪怕两人在怄气,第二天,皇帝阴沉的眼眸会添几分温柔,脾气也好许多,如果昭华被处死,天知道皇帝的脾气会不会变回老样子,到时候,伺候的人日子没法过了。
  
  “请陛下开恩,饶了公子。”
  文康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为昭华求情的陈啸仙,眼神凌厉,他发了雷霆大怒,把昭华关在刑房,然后冷眼旁观众人的表现,看哪些人被他笼络了去,但是万万想不到,第一个冒着逆龙鳞的危险来求情,居然是这个木讷寡言,谨小慎微的御医陈啸仙。
  “凭什么?”
  “公子是犯了错,却是为了救臣那不肖子,陛下若怪罪,该怪臣教子无方。”
  “怎么回事?”
  陈啸仙难以启齿,脸胀得通红,支支唔唔硬着头皮说了儿子为了争一青楼女子,和人起了争执打死人命入了牢狱的事,昭华派人给了苦主一万银子巨款销案撤状。
  文康听了冷笑:“干得好,你养的好儿子,做了如此丑事,还好意思说。”
  陈啸仙伏地叩首不敢说话。
  文康看着窗外的白玉兰沉吟着,在心里暗自谋划,道:“看来陈太医劳心宫里的事,连家都不顾了,你也不用再当值了,回家好好教你儿子去吧。”
  陈啸仙吓出一身冷汗,叩首谢恩离去。
  旁边的人一看,连最近受宠的陈御医都因为昭华求情而被罢了职,想求情的人再也不敢说话。只有苏送爽还不怕死地继续进言求情,皇帝一怒之下,把他也关了起来,关在皇宫一处侍卫值房。何恬恳求把昭华囚禁冷宫免其一死,也被皇帝直接驳斥。
  这下子,谁都不敢吭声了。
  
  晚上,翡翠从洗衣局逃出来,跪在落月的房门前,磕头出血,苦苦哀求。
  落月没有答理她,关着房门,在房里沉思着。
  身边伺候的心腹小太监说:“大总管打算怎么办?私自把御赐宝物拿出去变卖或送人,这罪可大可小。只是以巫蛊邪术害人,这事只能大不能小,对这种事的处置历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公子这次真的在劫难逃。”
  “你错了。”落月摇摇头,盯着放在桌上的花布人偶,道:“恰恰相反,这次人偶的事是小事,变卖御赐宝物才是大事。”
  “为什么?”小太监很不解。
  “这个人偶恐怕是搜查的时候,有人趁乱放进去的,皇上虽然生气,但是过会儿能想明白。这御赐宝物流失可是实打实的。”
  “既然皇上把宝物赐给公子,他有权处理,虽然过份些,但是也不是不能原谅。”
  落月叹一声:“你不懂,这不仅是表面上宝物流失的问题,而是皇上的心意被糟蹋,信任被利用。皇上想到这一层,就很难消气了。”
  屋里沉默下来,谁也没说话。
  
  夜愈发深了,屋内外的人都各怀心思,直到烛泪成烬,落月打开房门,翡翠马上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道:“求大总管想想法子,主子是冤枉的,真的,那个人偶绝对是栽赃陷害。”
  “你能确定?”
  “真的。”翡翠哭得脸都花了,一个劲的点头,“主子的东西都是奴婢打点的,那个小箱子一直放着主子的重要东西,怎么会突然多出个人偶?”
  “如果真如你所说,公子是被人陷害的,那么只凭你一面之辞,怎能做为证据,既然人家是有备而来,定然不会凭你一个宫女的话就认定公子无罪。”
  翡翠哭得愈发伤心,却没有办法。
  “你回去吧。”落月劝她,“人偶的事要看皇上会不会相信,至于宝物流失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仅仅是宝物流失公子结党而已,这里的纠葛很复杂,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也没法子。回去老实呆着就算帮你主子的大忙了。”
  翡翠没法,只得起身离去。落月又叫住她,道:“你老老实实回去,不要行动,也不要想法子见你主子。”
  翡翠不大明白,只得答应了。
  落月回头对小太监说:“拿上那个人偶跟我走。”
  
  夜晚,月冷露重,风中传来的花木清香都带着透骨寒意。
  文康没有召任何人侍寝,独自站在阶下,望着远处,视线落在宫院的某处,眼神冷漠又怅然。
  “陛下。”
  文康转头一看是落月,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来求情的?”
  “不是。”落月一笑,“奴才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借机耍花样糊弄陛下。”
  “你说。”
  “这个人偶制作用的布料是宫外普通料子。公子那里的绸布都是上用内造的上等品,好象没必要为了制人偶专门出宫上街去买块普通料子。”
  “就这些?”
  “老奴去详细问过搜查公子住处的所有人,连恐吓带威逼,果然这里有猫腻。”
  文康点点头:“朕也觉得那个人偶有问题,他这人喜读圣贤书,不信鬼神巫卜之类的东西,不象是会做这种蠢事。”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经过林丞相那事,朝廷上不能再乱了,朕不想为这事再处置大将军或是其它什么重臣,你去把查出人偶的奴才处理了,给那耍花样的幕后人一个警告即可。”
  落月一脸佩服:“陛下如此处置,即宽宏大量又警告了栽赃的人,甚是妥当。”又问:“只是公子怎么办?”
  “他如此不安份,居然敢结党,朕这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