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好。”文康紧紧地回抱他,感受体温,想起征卫国落败时,他和他就是这样抱在一起。面对危险和追杀,他的胸膛是那样厚实有力,臂弯那样有力,仿佛能遮挡所有风雨,驱赶一切寒冷,被人环过肩膀护住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值得百般回味……
现在,他的臂膀仍然很温暖,很有力。
东方第一缕曙光照进窗棂,带着光明和暖意。
文康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和自己抱在一起的昭华,只见他合着眼而睡,眉头轻蹙。伸出手指拭他的眼角,心里道:“我要是你的真心,不是你的怜悯。”
看了半晌,轻轻放开昭华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昭华也醒了,怔怔地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迎着前方的曙光,无比孤独悲凉。
文康打开门,意外地发现门外立着一群人,除了寝宫总管,侍卫统领,太监侍卫,还有大将军太傅等人,见他出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陛下万安。”所有人忽喇喇全跪了下去。
“平身。”文康的声音很稳定。
“谢陛下。”众人齐声谢恩,又整齐地站起来,偷偷抬眼瞄着皇帝,见他神色平静,态度如常,仍是一副威严形象,只有细看,才能发觉他眼眸深处一楼哀伤和痛苦。
“伺候朕上早朝。”文康对寝宫总管说。
“是。”郑无离答应着,偷眼看皇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他与往常差不多,可是就是这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文康回宫照常梳洗更衣,换了庄重的朝服,去前面正大光明殿上朝。朝上众臣昨日已经得知了消息,都惴惴不安,生怕皇帝的雷霆怒泄到自己身上,更怕一场流血成河的杀戳。
却见皇帝照常上朝理事,处理政务也不见异常,没有特别严苛之处。不安的臣子们略略放了心。
早朝完毕,臣子们都拖着沉重的步子散去。
“何太傅请留步。”一个太监到何恬身边,垂手禀告,“皇上在寝宫召见。”
何恬听得皇帝召见略有不安,随那太监到了寝宫,见皇帝独自一人站在窗边远望。何恬见过礼,却见皇帝不吭声,按礼君主不发话,臣子不可先发言,何恬见文康看上去很是憔悴孤独,心里也觉得难过,忍不住先开了口:“陛下请节哀,陛下春秋正盛,以后还会有子嗣,大齐皇祚不绝,江山万代。”
文康幽幽的开口:“太傅,你说朕是不是有大过失?是不是得罪了上天?”
“陛下怎么这么说?陛下祭祀先祖向来丰厚,对臣子素来赏罚分明,对将士不吝赏赐财物,从不妄诛一吏。这正是陛下敬天修德之处,是国家之福,臣民之幸。”
“那为什么朕会受到这样的惩罚?想要的刚得到转眼又失去,为什么?在沉浸在巨大喜悦的时候又堕入地狱?为什么?”文康的声音疲惫,含着几分沧桑无力。
“请陛下节哀。”何恬的声音也很疲惫,身为太傅不能为迷茫的皇帝解惑,实在是无奈,很有挫败感。
“太傅曾教导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做过许多错事,如果现在修德自省,是不是可以挽回错误?”
“陛下……”何恬想安慰他却又硬着心说:“有些错是不能挽回的,正如时光如流水一去不返,又如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发生了毕竟是发生了。”
文康一笑:“原来书上教导只是劝人向善,其实于事无补。”
何恬犹豫了一下,又说:“恕臣直言,陛下如宝剑初砺,乳虎出山,一心想成就不世基业,这份志向是好的,只是有些操之过急,遭了忌。若成霸业,请陛下记住四个字。”
“哦?是什么?”
“循序渐进。”何恬继续说,“还请陛下广施恩泽,惠及百姓。陛下虽对臣子宽厚,不吝赏赐。但是对平民百姓有失仁慈,虽然他们贱如尘土,但毕竟是国家根基,治国以得民心为本。陛下不可由着自己的喜好,看谁顺眼就对谁好,对不相干的人冷酷。”
“朕记下了。”文康点点头,
“臣还有一言相谏。”
“太傅请讲。”
“皇子夭折,普天同悲,可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总要把伤害减到最低。姬贵妃暴亡,必然引起东林国不满,请陛下尽力补救。”
文康脸色冷了下来:“要朕怎么补救?”
“追封姬贵妃为皇后。”
“休想!”文康干脆地拒绝,“她伤害皇嗣可不止一次了,朕凭什么要对伤害子嗣的人优待。”
“陛下……”
“太傅且回去休息,此事不要再提。”
何恬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皇子夭折,葬礼从简,文康追封小皇子为长乐君,附葬先皇陵墓,将毓华殿封存。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接着,就是皇帝寿辰,内府,光禄寺,太常寺等筹备得十分整齐,挑不出毛病。各国使臣陆续到来,许多人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毕竟齐国这几年有些急近,文康更是张扬恣意不知收敛。见他痛失爱子,看热闹的人颇不少。
文康冷眼看着这些人的态度,还以冷眼。这些人幸灾乐祸有什么关系,如何比得上那人为他流的一滴眼泪。有他的眼泪,他可以坦然面对上天降下的苦难,默默地在无人处舔噬伤口。
可是每天晚上,皇帝没有召任何人侍寝,只是一本本的批奏折,批完后就看书,把自己弄得很累,累极了就上床,上床后静静的躺在那里,双眼望着帐顶,一整天都很少说话,整个人都象一块阴郁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看不出喜怒哀乐,却可以感受他身上浓浓的忧伤。
昭华一直默默的观察他,见他这样,非常不安,竟有些怀念他的毒舌头和恶作剧来,可是想法引他说话,他却懒得反应。昭华仍然是做值夜的差使,见他睡里面,外面留了一个人的位置。轻手轻脚爬上床,见他没有反应,又试探着伸出手去碰触,见他还是淡淡的,又凑过去轻轻抱住他,温柔的抚摸着。
知道他没有睡,手上的力道无比轻柔,小心翼翼的挑逗。
近两个月没有在一起,轻易被挑起来欲/望,最后,文康一翻身压住了他,激烈的索求,热情的拥吻,动作很是粗暴狂放,不如以前那样克制和温柔。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疯狂纠缠,尽情发泄,苦涩中带着甜蜜,幸福中带着感伤。
筋疲力尽后,文康觉得满腔悲怨发泄了许多,心情平和了一些。躺在床上,转过头默默看着身边累极而睡着的人,嘴里无声地吐了三个字。
第二天的日子仍然如平常一样,皇帝显得很沉静,伺候的人惊讶的发现他眼中的阴霾消失了许多,添了少许暖意。
皇帝的寿辰仍然继续,不用上朝,可是也不能晚起,因为还有宴会非得要皇帝出席不可。
昭华被折腾的腰象要断了,强撑着起来为皇帝梳发,现在他梳头手艺比以前好多了,不再把文康梳疼,好在文康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个。
皇长子夭折后,落月又从宜芸宫回到建章宫侍候皇帝,仍是皇宫大总管。他站在隔断外给皇帝禀报前一天发生的事和当天的日程安排。
来贺寿的东林国使臣得知姬贵妃暴亡的原因,气极,逮着接待大臣怒斥一顿,连贺礼都没拿出来就回国了。
文康听了冷哼一声,不置一词。
落月继续禀报。
辰时,赴宗庙祭祀先祖。巳时,在端明殿接受朝贺,并设宴款待各国使臣和文武重臣,受到赐宴的有:卫国太子,薛国大王子,留国丞相,北骁国的使臣是摄政王幼子秦寿……
听到秦寿的名字,昭华手一抖,手里的梳子落在地上。文康看了他一眼,他很平静地拣起梳子继续,落月继续念与宴名单。
早膳在外间摆好,皇帝要参加宴会,不想再用早膳,只吩咐昭华:“御膳给你用,然后呆在寝宫里,把鱼喂好。”
昭华怔怔的,好象神游天外,文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带着侍从离去。
待他走后,昭华在华丽的殿堂呆立良久,早饭也不想吃,回到库房院,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秦寿这个名字,又打开了被他有意尘封的记忆,那可怕的凌/虐,沉重的屈辱,让他痛得差点咬断舌根的难以忍受的痛苦,再一次如洪涛将他吞没,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能将迫害自己的人食肉寝皮。
双拳紧握,指甲插入肉里,手心的疼痛让昭华从冲天恨意中清醒。
事情已经过去,只是沉浸于仇恨中也没用。不如,利用这次机会……
得好好想一想……
昨夜那场发泄般的欢爱,着实让他疲惫之极,想着想着,办法还没想出来就困得闭上眼睛。
梦里总是不安稳,那恶毒的人把他强行拉上车子,迫不及待开始了凌虐,长针刺遍他的全身,又刺他的敏感□,他痛得快晕过去,却又喊不出来。恍惚中,好象一种轻柔冰凉的触感在身上游走,万分小心,仿佛无比珍惜疼爱,渐渐消去了身上的剧痛,好象有谁在温柔的唤他,试图把他拉出可怕黑暗的深渊。
昭华睁开眼睛,眼前是文康担忧的脸庞。
“你又做恶梦了。”文康用袖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昭华才发现自己全身衣裳都湿透了,整个人也似虚脱一样,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脑袋也晕晕的。
“你总是做恶梦,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了,你还是忘不了,还是这么痛苦。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淡忘这事,不再痛苦?你说啊,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原谅?”
文康的眼睛也盛满痛苦和悲伤,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觉,难道做过的事,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再挽回了吗?
昭华没听清他的话,眨眨眼,发现那场可怕的强/暴只是一场梦,梦醒过后留在记忆中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当初被文康强行侵犯时,他只觉得屈辱和痛苦,倒不觉得恶心,也没有多大恨意。但是被文康硬是捆了送给秦寿侵犯时,恨意那样强烈,可是奇怪的是,最恨的是文康,倒不是那个姓秦的。当时恨不得一刀刀割了文康的肉,如今对他的恨意消减了,被恨意掩盖的痛苦愈发强烈起来。
他不想忆起那可怕的一晚,有意忘却,可是在明白文康的心意后,又有意忆起,让这种刺骨的法子让自己有些柔软的心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有些事,无论事后做什么补救,发生的毕竟是已经发生了,伤害毕竟已经造成了,补偿又有什么意义呢?
文康见他也不说话,一双黑眸里流动着痛苦和悲伤让人看不下去。
吻了吻他的眼睛,道:“只要你能放下此事,不再痛苦,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别再想了,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昭华好象听懂了,眼睛开始恢复以往的淡然和坚定,很从容地问:“陛下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吗?”
“放心不下你,所以中途离席过来看看你。”
“谢陛下关怀。”昭华犹豫了一下开口,“要奴才去伺候宴会吗?”
“不用。”文康有些不痛快,生硬的拒绝,“你累了就休息,闷了就自己找事做做。”
昭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当晚,两人在龙床上相拥,文康如以前一样很温柔极小心地抚弄昭华,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判断他是否舒服,好象在伺候一个帝王,竭尽全力的讨好取悦。象对待最珍贵的玉器,没有激烈狂热的拥吻,只是轻轻抚摸,却让昭华心跳加剧。
最后,昭华舒服过后,任由文康抱着睡去,这次睡得还算安稳,没有半夜被恶梦惊醒。
第二天起来,昭华精神很好,在皇帝起床前就备好洗脸水,为他梳头戴冠穿衣,眼巴巴地看着他,再次要求带他到宴会上去。文康还是拒绝,看他有些失望的样子,放缓了口气,又道:“你不必到前面去,省得看到碍眼的人。就在这里喂喂鱼或是去花园里随便玩玩吧。”
昭华知道他说的是谁,正要说话,文康已经带着内侍们出了寝宫。
看着一群人渐渐离去,昭华跺了一下脚,只得回到寝殿,也不想用早饭,狠抓了一大把鱼食扔到鱼缸里,然后坐在皇帝的御案前写字。
写一张撕一张。
内侍小心谨慎地问:“公子你不用早饭……”
“不用你管。”昭华没好气地说,又支着头想了一会儿,问:“皇上的寿辰要多久结束?”
“一般情况下,皇上寿辰至少庆贺三天,今年不是整生日就从简了。”
“这么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是。”内侍回答,“今天的宴会为使臣送行,来贺寿的使臣们就回去了。”
昭华呆住了:“这么说北骁国的秦大夫也会离开?”
“没什么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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