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陈之武也说:“军师说的有理,齐国皇家禁卫军,天下精锐,况且又是做困兽之斗,如今与我拼死一战,我军就算胜,也是惨胜。”
南敬亭也说:“臣知道陛下爱惜声名,可是国事为重,声名总是身外之物,以后可以挽回,死则不能挽回。战场之上,死伤难免,不可心存善念。”
凤逸也跟着劝:“是啊,陛下素来爱惜人命,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谁说只有硬碰硬的胜利,才是光荣?战场之上,本就只论胜负,不谈仁义。”
昭华寻思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月光暗淡,齐国大军出城安营,一切井然有序。
文康巡视一番,见战马武器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明日一战。
冯祯禀报:“一切准备完毕,明日午时之前可列好战阵。”
“好。”文康点点头,又说:“明日一战,成败在此一举,若败,则社稷不存,国运不再。”
“陛下请勿忧心,皇家禁卫军勇猛善战,不会让燕国人轻易讨了便宜去。”
文康摇头笑笑:“谁说两军交战勇者胜?我看是谁的心够硬,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忽然,听到外面鼓声震天,杀声急迫,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还有惨呼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冯祯脸色大变,急命人去查探。
文康倒是神色如常:“可能是燕军夜袭。”
“不会吧。”冯祯不敢相信,“说好了明日午时开战,那昭华怎么可以如此无耻无信?”
文康一直严肃冷漠的脸上居然现出一丝笑意,道:“他受尽大苦,忍辱数年,等的就是扬眉吐气这一天,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快传令下去,速速迎敌。”
冯祯见他提着剑,要亲自上阵冲杀,吓得心惊肉跳,赶紧拦住:“夜战有险,陛下不可轻涉险地……”
文康不理,直接提剑上马,只说了一句:“冯将军坐镇中军,如果战事有危,不要恋战,速率兵退回城内固守。”
冯祯听他的话有不祥之意,见他这般安排,到底是督阵心切,还是觉得生无可恋,又或是想在战斗中以体面的方式结束生命之光,不得而知。冯祯心里一寒,急命亲兵侍卫随后护驾,禁卫军统领韦杰紧紧随侍。
夜半,燕军出动三万骑兵两万步兵,昭华亲领中军在后,南敬亭领左军,陈之武领右军,马蹄包着厚布,士兵悄然而进,接近齐军大营时才擂起战鼓冲杀起来,又射出火箭,火烧马厩和粮草辎重。袭击得手又迅速后退,齐军追击。
昭华暗自引着中军,乘夜黑直冲皇帝中军,左右翼的燕军也停止后退,配合中军夹击,齐军不能抵挡,大败,文康不肯退出战场,执意要在夜色中寻找昭华的金龙王旗。
冯祯大急,死死拦住他:“陛下身系万民,为社稷之重,不可只顾一己安危,而不顾江山社稷,请陛下退回都城,臣来断后。”
又对禁卫军统领韦杰说:“皇上就交给你了,若有幸得脱,请于河西故里为在下立一碑,上书齐国三军左将军河西冯祯。”
说毕,带着精税死士冲向凶悍的敌军,其他人慷慨激昂地追随而去。韦杰率着御前侍卫和禁卫军护着皇帝后撤。
文康眼看夜色黑暗,四周都是燕国士兵,要找到昭华不大可能,只得败退。
昭华率三军紧紧追赶。
文康连夜逃回都城,紧闭城门,冯祯为君主断后,力战而死。
昭华领军杀到齐都城下,杨蠡率步兵后军赶到,十万大军将齐都济州团团围困。
文康召众臣商议,众臣惊慌失措,有的建议求和,有的建议向国外求援兵,有的建议突围后另立国都。
殿堂上纷纷扰扰,口沫横飞,却没有好的应对法子。散朝后,司农大夫纪淳风请求单独召见,禀报皇帝,济州城内尽召青壮男丁虽然可以凑集几万余人可用,但是粮草屯积不足,仅余一年之用,围困时间一长,则变乱即生,请皇帝早下决断。
何恬再次任使者,前去燕军阵营下议和书。
昭华起立以弟子礼迎入何太傅。
何恬忍不住指责:“以前我把你当弟子悉心教导,也是看你为人正派,没料到你居然这般不讲信义,说好了午时迎战又趁夜偷袭,如此行事,连名声都不顾了吗?身为一国之君,不爱惜羽毛,真是自甘堕落。”
“师父,”昭华也不生气,“我不是打不过他,我也想和他堂堂正的干一场,可是仗打得长了,受苦的是无辜老百姓。所谓名声,已经在你那皇上当众欺辱时就已败坏,羽毛早就脏污不堪了。为成就千秋霸业,为国民谋个长治久安,昭华何惧一身骂名。”
“好一个帝王手腕啊。”何恬冷笑。“不和你斗嘴,这是我皇议和书,请陛下过目。”
昭华看也不看,很干脆地说:“我要的是齐国无条件的投降,不接受议和。”
何昭华敢置信地瞪着他,嘴唇哆嗦,胡须颤抖,指着他:“你……你……你真的要置我皇于死地?”
昭华不置可否,只说:“请太傅回去转告我的意思。”
“你……忘恩负义……”
“太傅老糊涂了吧?”旁边的凤逸上前道,“文康当初对我皇是如何凌/辱虐待,难道太傅贵人多忘事么?不错,后来文康对我主公还算不错,诸多回护,如果这是恩,要我主公回报的话,那么以前那些凌虐要不要报还?”
昭华起身:“恩报不了,那么仇也不报了。从此恩怨两消,只有两国存亡。昭华断不会为私情害公义,师父请回。”
何恬看着他绝然离去,几乎晕倒。旁边的容乾心里不忍,赶紧上前扶住。
齐国皇宫依然宏伟壮丽,只是多了大厦将倾的悲哀气氛。
文康听着何恬的禀报,哈哈一笑:“好,好,无条件的投降,好一个昭华……”
笑得流出眼泪,笑自己是天下最傻最痴的人。
曾那么一无返顾的爱他,可是结局如此难堪,那人不但要江山如画,还要把他逼上绝路。
我原以为你对我总有一点真情,不料你能为了永除后患,狠心断我生路。
天下最愚蠢的文康皇帝,为了你,为了见到你真心笑容,国家走向覆亡,为了那得不到的东西,失去所有一切。
可如你所愿?可还你尊严?你铲除对手,坐拥江山之际,可志得意满?
文康越笑声音越凄厉,捂着胸口的旧箭伤,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旁边的人赶紧扶住劝解。
林御风忍不住愤怒道:“真是冷血无情之辈,臣恳请陛下允许臣突围,去寻援兵和粮草。”
文康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陛下,若那昭华尚有一分人心,也会念及旧情,不会对臣下杀手,所以臣突围最合适。”
文康眸中含着痛苦和不舍,却冷冷的开了口:“好,求不来援兵和粮草,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臣立即就去。”林御风大声领命。
文康命人端来两只酒杯,亲自斟上:“喝下这杯送行酒吧。”
林御风接了一饮而尽,转身而去。
落月看他离去,不解地问皇帝:“陛下,那昭华既然誓要夺我国都,不可能让人突围求救的。陛下这是……”
文康没有答,遥指宫外,道:“你听,外面什么声音?”
落月仔细一听,回道:“好象是鞭炮声。”
“今天是除夕啊,虽然只有这一声鞭炮声……”文康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林御风执君令奔到大营,领着一千人马准备朝最薄弱的地方突围。正行时,忽然旁边一人拦住马头。
林御风一看,是侍奉父亲多年的林府老管家。
老管家上前拦住:“公子,你不能去啊,你这样去非但找不来援兵,还难免一死。”
“怎么?”
“燕军将国都团团围住,公子突围不是送死吗?再说,昭华已经和各国有约,打下我齐国,利益均沾,土地瓜分。如今各国都来落井下石,哪里肯发兵相助?你这样去不是白去吗?”
林御风面色惨白如死,道:“你说得有理,可是我林家忠烈,怎能在此国难当头,不与君上分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烈丈夫。你快让开,不用多说。”
老管家只得松手,哭道:“若那昭华念及旧情,放你突围,公子可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凤逸急急奔入大营,禀报:“陛下,齐军有人突围。”
“什么人?”
“是林御风。他打着林字旗号,可能是想陛下念及旧情,放他离去。”
昭华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下令:“打开缺口,放他出去。”
“可是他是去搬救兵。”凤逸着急地提醒。
“让他去。”昭华简单地扔下一句话,埋头盯着案上的文书,显是不欲再谈。
凤逸不解,只得下去传令。
帐中一片沉默,岳青槐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齐皇?”
昭华没有回答,反问一句:“依军师的意思呢?”
“待城中乱象一生,杀进城去,受降之后,处死齐皇。”
昭华不置一词。容乾忍不住插嘴:“难道陛下还要留那文康一命?”
“没错。”昭华说道,“只要他现在投降。”
“陛下。”容乾有些发急,“难道忘了前车之鉴,亡国之耻?”
昭华望着帐外面有饥色的士兵,缓缓而道:“开战总是有伤天和,杀戮更非我所愿,为复国已经伤害不少无辜,开战以来更是死伤无数,每每念及于此,我心里辗转不安。如今济州城内粮草日尽,受苦的还是寻常百姓,如果文康能早日投降,少连累无辜,尽早结束战争,我就放过他。你可以向城中射书转告我的意思。”
“陛下说得是,为了减少伤亡损失,不妨暂且放过文康。”容乾有些失望,但是表示理解。
斗转星移,春来秋去,燕军围住齐都城,期间攻了几次城,攻不进去,便在城外安营围困。
齐都济州城内一片凄惨,粮食日益减少,变乱之相已生。禁卫军困守不敢出战,袁子益无计可施,拖病不出。纪淳风奔走四城,到处搜集城内粮草,强迫富户捐粮,按人口配给。
城外燕军粮草也渐渐减少,伤亡日增。昭华日夜巡视军营,为将士们打气,激励军心。燕国司农押粮草过来,自征战以来,扩军十数万,粮草消耗巨大,这次送来的军粮大多以红薯为主,昭华看看粮车,没有说话。
司农惶恐道:“臣遵陛下旨意,不可搜刮百姓,为留够来年春耕的种粮,所以……”
“很好。”昭华拍拍粮车,“做得好。”
岳青槐在旁说:“陛下不许惊扰齐国人,又不忍盘剥燕国人,可是我军的处境艰难,平邑之战后,我军裁汰过伤病老弱,还有十万大军围城,每天消耗巨大,天气日渐寒冷,再僵持下去……”
“放心,文康挺不到来年春天。”昭华很自信地望着济州城楼。
文康登上城楼远望,琼林楼,是济州是高的城楼,那一年他陪着昭华登楼远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故土。这一年,只有他一人登上城楼,看城外燕军阵营连绵一片,士兵整齐地列队而行,却不见记忆中那金冠银甲的人出现在视线中。
只得黯然回宫,一路上见路边都有冻饿而死的孩子和老人,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禀陛下,林公子回来了。”郑无离过来禀报。
“什么?”文康难以置信,睁大眼睛。“快传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康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炮灰,哦,不对,炮灰数是论万滴,不能论个算
下章:安排小林结局,小康最后反省,反省的比较到位。
快结尾时小凤要放缓更文速度了,结局和开头一样重要,得好好考虑一下。从昨天起隔日更,好么?好么?
第141章亡国之憾
林御风进殿,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几无人色。
文康盯着他:“你可寻来援兵了?”
“没有。”林御风低下头,“昭华与各国相约,打下齐国利益均沾,许以土地,所以……”
“我国与东林国世代婚姻,他们也不肯相助?”
“自从姬贵妃暴亡,东林国对我国心怀不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昭华已经遣使向东林国求娶小公主为皇后,连聘礼都下了,还许诺打下齐国把东郡三百里地割给他。东林国主已经答应,还支援给他一万匹战马。”
文康然一笑:“是那个英气勃勃喜着男装的小女孩么?倒也配他。”
林御风悲怆难言,无言可慰。
“可有粮草?”文康又问。
“也没有,我国连年用兵,再加上开挖豹尾河,用士兵及民夫数十万,耗尽储粮,先前灭的陈国、同国、中山等国境内都蠢蠢欲动,拒纳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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