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陛下言之过早,燕军主力虽灭,可是外郡各地仍有军队,尤其是驻在定西一带的南敬亭将军还有一万忠心将士,可拼死一搏。虽然陛下英武,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是陛下素有称霸中原的雄心壮志,想必不会把宝贵的兵力和精力用在已经臣服的燕国身上。若是陛下海量宽宏,包容已降之国,仁名将传播天下,若不许,则恶名传扬天下,到时诸侯戒惧,必结盟抗齐,请陛下权衡。”
凤逸侃侃而谈,把眼下的局势分析一番,这些都是临行前与昭华商量好的。
齐国欲称霸中原,首先要灭燕国,继而是灭掉同处中原地区的魏国、卫国、留国等小国,这些国家虽弱小,然而为了自保,联合起来实力也不可小觑。这些形势昭华看得很清楚,利用文康取胜后的骄狂和急于称霸中原的野心,把他的注意力转到其它小国上来。真的灭燕灭魏,另外两个大国北骁和西楚只怕也坐不住,到时必会钳制齐国,所以,现在紧要的是保留宗庙国主和燕国剩下的一点实力,在几个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
这是昭华百般思索后,得出的相对可行的对策。
文康脸色阴沉,目光闪动,似乎在想什么,英俊的脸庞看起来阴冷可怕。
他想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道:“告诉你们皇太子,只要他开城献玺投降,任凭处置,朕就答应他的那些条件。”
凤逸心中生出一丝希望:“那么陛下怎么处置皇太子。”
“朕与燕皇之仇不共戴天,想不到他居然畏罪自尽,既然如此,那就父债子还。由昭华来赎他老子的罪。”
凤逸急了:“什么?陛下若不答应免皇太子一死,并给予一定的尊崇和优待礼遇,我燕国誓死不降,宁愿血战到底。”
所有条款只为了保存燕国最后一丝力量,以待有机会复国,如果连国主都没了,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变得没有价值。
文康轻蔑一笑:“你们凭什么血战到底,凭那些残兵败将?到这一步还想要什么尊崇礼遇?可笑,朕还是那句话,叫你们皇太子开城献玺投降,并自缚双手任我处置。否则明日一早攻城,城破之时就是屠城之日,到时血流成河,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你……”凤逸气得嘴唇哆嗦,却不敢多言,跪下去求道,“皇太子好歹也是陛下表兄,陛下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只要陛下留他性命,也不求陛下赐于什么优待,贬为庶人就可以……”
文康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很和蔼地说:“你就是那天冲入阵中救太子的那个人吧,想不到你外表秀气,武功却是不弱,对你们太子更是忠心耿耿。朕欣赏忠诚事主的人。”
凤逸抬头望他,眼中含着希望。
接着文康冷笑一声把希望击得粉碎:“朕可以放过你,但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太子,燕皇犯下的罪状朕要在他身上讨回来。要你们太子来齐国为奴,把朕伺候得满意了,就留他一条命,如果燕国有什么异动,朕第一个就杀了他。就这条件,再无通融余地,马上回复你的主子,快点,否则你这使臣别要脑袋了。”
待赶走燕国使臣,文康望着案头跳跃的烛光,眼神迷离又复杂。
晕黄的烛光浅浅地跳出一点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含笑的唇角,英挺的双眉,温润的眼眸总是带着善意,却凛然有不怒自威的气概。有相士说,这是千古明君之相,他却不信,眼看这人就要成为他的阶下囚,被他牢牢困在掌中,任他摆布,还当什么明君。
大将军蒙放疑惑地问:“陛下不是想为父报仇吗?还发誓要将慕容云枫父子人头祭于宗庙,血洗燕城,杀尽所有燕国宗室,怎么改了主意了?”
文康轻咳一声,眼光从烛火落向帐外遥远的天际,道:“慕容老贼已死,还能让他再死一次吗?不如让他儿子来赎罪,如果照原计划血洗燕城,杀尽宗室,那昭华必然拼死抵抗,玉石俱焚,到时朕又拿谁来泄愤?而且我齐国的损失也会增大,下一步要对付魏国,我们没必要损失宝贵的力量对付已经屈服的国家。”
蒙放仔细思忖了一下利弊,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摇头道:“陛下莫不是念及儿时的情谊,对昭华心软了?”
文康有些恼怒:“胡说,朕与昭华只是小时候见过两次面而已,统共加起来还不到三个月时间,哪来什么情谊,就是有一点儿,十年过去也早淡忘了,想想与他最后一次相见却是父皇被害之时,朕每次想起都痛彻心肺,辗转难安,况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朕怎么会对仇人讲情谊?”
蒙放放心地点头:“陛下说得有理。不过,昭华此人不可小看,面对强敌,仍拼死一搏,可见其勇。一看形势不利,又退而求和请降,可见其灵活变通,不是那种愚迂之辈。有勇有谋,能曲能伸,实乃劲敌也。这种人留不得,陛下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真如你所说,朕愈发有征服的欲望了。”文康唇角一扬,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一刀杀了太可惜,看他如困兽挣扎,恐惧哀求,岂不是更有趣味?”
“可是,陛下……”
“朕意已决,大将军不必多言,准备受降就是。”文康制止他的谏言。又道:“朕把昭华带回齐国,时刻监视他,如果他有不臣之心定会杀了他,且有昭华在手里为质,燕国那里自然也会投鼠忌器,不敢有不轨举动,乖乖地缴税纳贡听命于齐国,少动刀兵而尽得实惠,那么我们又何必在燕国浪费兵力?”
蒙放退出,请随军的右相国林潇前去劝谏皇帝,过了一阵儿,林潇出了御帐,对蒙放摇摇头,说:“陛下有妇人之仁,而无丈夫之决,计谋虽多却多变多改,且骄傲自负不纳忠言,齐国恐有后患啊。”说罢眉头紧皱,叹息不止。
蒙放满不在乎道:“有我等尽心辅佐,定不教燕国有翻身机会。何况,昭华到了齐国,有的是机会除掉他。”
“不错。”林潇眉头舒展了一些,点头道。“昭华一死,燕国无主,还怕那些臣子闹什么名堂。”
凤逸回到燕城,含恨把文康的苛刻条件报给昭华太子,众臣听说,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拼死一战。
昭华神情悲伤,摇摇头道:“拼死一战的后果只是白白牺牲众多军民的性命,燕城被破是迟早的事,明知战必败,还要一战,徒增伤亡,这是为王者之道吗?”
侍卫统领容乾大声说:“我等拼死护送殿下突围。南方还有南敬亭将军一万精兵可以保护殿下。”
“没错,我等拼死保护殿下突围。”众将领纷纷请命。
昭华摇头:“行不通,二十万大军围困燕城,就凭你们能突围吗?到头来还不是白白送死,就算侥幸突围,齐皇一怒之下毁坏宗庙陵寝,屠戳城中军民又该如何?况且,突围后又能到哪里去,南方平原广地,无险可守,还不是死路一条。哪怕逃到外国,也没有国家敢冒着得罪强齐的危险给予收留。”
不可否认,昭华的分析很在理,宗庙陵寝为国家之重,稍有毁坏则是奇耻大辱,屠城更是惨不忍睹。
众文武大臣都垂了头,无话可说,到了这一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损失减到最小。
昭华早在燕军主力被全面击溃时,就做了全面的通盘考虑,继续抵抗下去,结果肯定是最后的力量被消灭,燕国仍然保不住。如果投降,可以保存现在的这点力量,等待机会复国,只要能保留宗庙和最后一个皇室,燕国就有最后一丝复国的希望,所以他打定了主意。
“战死容易保国难,唯今之计,保国为上策。我一身为奴,换全国军民和宗庙陵寝的安全,保留燕国一线生机,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只要齐皇答应那些条件,明日我会照他说的递上降表,开城献玺,自缚投降,听凭他处置。”
昭华下令:“凤逸,立即写国书呈上齐皇。”
大臣们闻言都伏地痛哭。
昭华接着下令:“传诏各军,掩起旗帜,放下剑戟,脱下铠甲,化军为民,放弃一切无谓的抵抗。”
白发苍苍的太子太傅周钦安泣下:“为人臣者,国亡臣殉,君辱臣死。老臣年迈体弱,无力再为国效命,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君受辱,自身也不堪受辱,请允许老臣追随先皇而去。”
昭华终于流下了压抑已久的眼泪:“太傅年迈,也受不得阶下囚之苦,既然愿随先皇,弟子成全太傅忠义之名,送师父一路走好。”
说毕,敬上毒酒,周太傅一饮而尽,其它几位不愿投降受辱的老臣也自缢或饮毒而亡。
昭华遣散众臣,回到后宫,与太子妃告别。太子妃是邵相国之女,两年前由皇帝指婚配与昭华,两人之间彬彬有礼,没有生过气。如今大难临头之际,昭华要考虑她的安全。
“爱妃下嫁三载,为夫未能宠爱体贴,爱妃毫无怨言,如今又受连累做那亡国之奴,是为夫对不住你。”
太子妃含泪道:“殿下何出此言,夫君与臣妾相敬如宾,本想百头偕老,不料中途生变,臣妾心肝俱碎,殿下若亡,妾何以独生?与其做那亡国之奴受尽侮辱,为祖宗蒙羞,不如现在去了,还能保全清白之躯。”
“爱妃万万不可,我已经为你想好出路,你速速换装藏匿,从此隐姓埋名,另嫁他人,做个平凡百姓,从此以后,永不牵挂。”
“殿下。”太子妃一声嚎啕,哭倒在昭华膝前,她和昭华婚后相敬如宾,感情不算热烈却也没红过脸,夫妻之间淡淡的,如今,昭华命在旦夕的情况下却为她铺好出路,叫她如何不感激痛哭,深悔当初自持身份,太过矜持,对夫君不够热情。
“不要哭了,做平凡百姓远比身居高位却独守孤独,身处危险要好得多。如今大难临头之际,为夫能做的只是保你平安半生无忧,我已经吩咐东宫侍卫长来照顾你,晚上你就换装逃了吧。”
小华严肃考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img'my。jjwxc/'/img'小华严肃考虑怎么办
王妃公主正式场合或上表章时称妾或臣妾,私下口语中称我,为了阅读习惯,这里称“妾”。以后凡是古代真实称呼与现代人语言习惯相冲突的,本文中以迁就现代人习惯为主。
窃以为:关键时候能保护女人的男人才叫男人。
第4章志向
昭华命东宫侍卫长带太子妃速速出宫隐藏,然后摒退众人,命容乾把守宫门,不放一个人进来,对治粟内史杨蠡说道:“齐皇恨先皇入骨,我怕他不肯放过先皇遗体,所以打算和你一起将先皇安置在凌云窟内。”
凌云窟是燕国历代皇室开凿的密洞,极其坚固,存放历代国君的宝物,还有众多甲兵,以备万一,并装有重石机关,如果不知开启方法开启宝库大门必然会启动机关彻底封死洞门,只有历代君主掌握开库方法,传于下一代君王,除此之外,进宝库的人必须一死,帮君主送宝物入库的人都会在里面自杀,本人会受追赠,家人也会享有丰富的抚恤。
“殿下要臣死?”杨蠡听他这么说,心里明白,燕皇的棺木如果由他和昭华两人抬进去,那么他必须死。
“不是,我要把凌云窟托付于你。”昭华摇头道,“凌云窟存有宝藏兵甲可做复国之用。国事也要托付于你。虽说按祖制凌云窟只能由国君一人掌管,但是现在国难当头,非常时期只得从权。”
杨蠡惊得不敢相信,凌云窟只有燕国君王掌握,没想到昭华居然托付给他,被信任的感动和崇高的使命感油然在胸中升起。
“臣……臣……万死……不负太子所托。”向来持重的杨蠡感动得话都说得不利落了。
两人把燕皇灵柩送入凌云窟安置妥当。昭华将灵位置于正厅,燕国历代先祖的遗像,在半明半灭的烛光中昏暗不明,却仍然透着一股威严庄重之气,令人肃然起敬。
昭华定定的看着牌位和遗像,道:“杨大夫可知我慕容氏先祖如何建立大燕?”
“知道。”杨蠡答道,“当年大虞皇朝替天行道,灭了大殷皇朝,太祖慕容白为大虞姬氏先皇帝侍卫,守护御前,身先士卒,以一当十,故大虞先皇定鼎后将慕容氏封于燕地。后大虞朝没落式微,齐、东林、西楚、北骁等诸侯国相继自立为帝,燕国也随后称帝。”
“不错。”昭华转向他,眼光幽深不明,“我慕容氏先祖也是军功起家,侍奉虞帝御前,也是鞠躬尽瘁,可惜因姿容俊美,被世人冠以佞幸之名,说是慕容氏以身侍主媚惑君王来获得封地,全不顾我慕容氏先祖为大虞开国建下功勋。当今天下,姬姓最尊,其次是姜、嬴、姚、魏姓为贵,同样是为大虞朝开国立下功业,同样在后来自立为帝,我慕容氏凭什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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