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目的达到,昭华却是又悲伤又羞愧,没有丝毫欣喜。想到自己落到这一步,竟做出这等不上台面的事,都是拜文康所赐,一腔怨恨和愤怒转向了文康身上,又想到那天在他身下现出求欢媚态,卑贱到了极点,心中的悲怨羞惭如火烧一样,烧得他寝食不安,狠狠地揪着自己头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人。
  自那以后,文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昭华,他不让昭华伺候,让他回屋里休养,每日从御膳中挑食物命人送去,昭华也干脆躲在小屋里不出来。
  
  可是自那以后,昭华心烦意乱,每晚难眠,以前整日劳作,疲惫之极后可以沾床就睡,现在没活可干,成日无所事事东想西想,反而睡不着,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居然是文康这个可恨的家伙,一想到就恨得咬牙切齿。
  文康那边也不痛快,每天起床都带着一肚子气,嫌洗脸水凉了,嫌梳头时弄疼了他,又嫌内侍穿衣笨手笨脚,成天打人骂人摔东西,总之瞧谁都不顺眼。
  等皇帝带着侍卫上朝后,宫奴们才松了口气,赶紧扫院子擦地板抹桌子。过了会儿,只听宫门外一声喊:“皇后驾到。”
  皇后突然驾临建章宫,让宫人们大吃一惊,以往皇后陪侍皇帝,都是在晚上,或是白天一起逛花园,如今不知怎么在皇帝早朝的时候驾临。
  来不及多想,桑田率领众宫人跪伏于地迎驾。
  宫人在正殿廊下摆了椅子,铺好垫褥,伺候皇后坐了。皇后扫了跪了一地的宫奴们一眼,不疾不徐地开口:“建章宫所有人都在这里?”
  桑田上前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大总管和侍卫们都随皇上早朝,只有干粗活的奴才们在此。”
  “都在?”
  桑田领悟过来,忙道:“还有一个人前两天病了,所以……”
  皇后厉声说:“什么奴才这么胆大?本宫来了还不迎驾,快叫他来。”
  桑田看势头不好,忙命人去叫昭华,再使个眼色,命人悄悄去朝上禀告皇帝。
  
  昭华夜里没睡好,早上多睡了一会儿,听到桑田命人来叫他,来不及梳洗,赶紧过来,跪在阶下行礼:“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抬起头来。”皇后冷冰冰的声音在上面响起。
  
  昭华如命抬起头,皇后没有命他起身,他只能跪着不动。
  皇后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见他发丝零乱,却眉清目秀,韵致天成,虽然不如一些后宫男宠美貌,但是浑身上下有种高雅从容的气度,眉目间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特别引人注意。即使穿着粗衣布服,也自然流露出摭不住的绝代风情。
  皇后察言观色,早看出昭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又和皇帝朝夕相处,迟早会弄出事来,打算防患于未燃,下手除去,只是碍于太后在不敢动手,如今太后已逝,皇帝态度又暧昧不明,趁此机会除去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要看覆国之爱被河蟹摧残前的章节原文戳这里(

有米人事先猜到屈大夫是小华的人?猜到的举手。小凤凰表示一下敬意。好象之前只有两个读者猜到一点了。

抱歉,忘了设置存稿箱时间了,才发现文没有发出去。

因为河蟹原因不得不删掉几百字,省略号部分请读者自行脑补,脑补不成移步专栏。




第45章肉骨头

  皇后冷笑一声:“果然有两分姿色,难怪你一个罪囚,皇上居然待你不一般,没杀了你,也没关入大牢,也没有打发出去做苦役,反而留在身边贴身伺候,还数次为你传太医,就连打碎了本宫送给皇上的瓶花,皇上都不追究。”
  昭华明白皇后的来意,心知逃不掉责罚,索性沉默。
  “怎么不说话?”
  昭华只得开口:“奴才无意打破了皇后的瓶花,请皇后降罪。”
  “无意?你分明有意,读了那么多书,却不知廉耻,居然蛊惑皇上。”皇后美丽的脸庞笼上一层寒霜。
  “皇后这话应该去给皇上说。”昭华冷笑,知道自己今日大难难逃。
  卫庭芳是皇后妹夫,因为他而被罢黜,皇后怎会善罢甘休,这次分明是来者不善,来要他好看。
  “还敢顶嘴,果然仗着皇上撑腰不把主子放眼里。来人。”皇后发话。“掌嘴。”
  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内侍马上走下台阶,照昭华脸上就是几巴掌,顿时,白皙的脸上几条红色手印。
  皇后又狠狠地说:“别以为勾引了皇上你就不知自己是谁了,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奴才,和皇上养的狗没有分别,就算皇上一时兴起,给你好些肉骨头,狗还是狗。明白吗?”
  昭华紧咬嘴唇,原来愤怒到极点,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屈辱和悲愤如沸油在胸膛翻滚。
  “回话呀,你说,你是不是皇上的狗?”皇后咄咄逼人。
  昭华知道皇后在逼自己反抗,他咬着牙不吭声,冷冽愤怒的眼神向刀一样刺向高高在上的女人,表达自己的蔑视和不屑。最后,冷冷的开口:
  “皇上是整个齐国的主子,所有人不都是皇上的奴才吗?包括皇后。”
  桑田捏把冷汗,昭华分明是存心激怒皇后,不知是何用意,所以他也不敢吭声。
  
  皇后果然被激怒了,提高嗓门:“好大的胆子。”
  “桑田,”皇后又发话。
  “奴才在。”桑田赶紧上前。
  “你是负责管奴才的总管,你说一个奴才对主子不敬,该什么罪?”
  “轻则加以杖刑,重则处死。”
  皇后阴冷一笑:“本宫仁慈,不伤人命,就小小惩罚一下好了。来人,把这不敬主子的奴才先杖责四十,如果他不知错再加刑。”
  “遵旨。”台下众人齐声答应,很快,绳索,木杖,刑凳都拿来。
  昭华跪在阶下,不动如山,晶莹的眼眸没有丝毫恐惧哀求的意思。
  看那刑杖又粗又沉,就知道滋味极为可怕,能把人骨头打断,昭华只希望能以武功护体,保住性命,最好是撑到文康赶过来,看看皇帝会不会为他和皇后冲突。
  
  掌刑的把他按在刑凳上,捆住手脚和腰部,再用布团堵上嘴避免叫喊。
  “重重的打。”皇后命令。
  掌刑的人高举木杖重重打下去。一边高声报数。
  “一、二、三、四……”
  一杖下去,昭华就觉得骨头象是被打碎了,这种浸了水的红木杖沉重有韧性,不象鞭子竹板上身的皮肉疼痛,而是疼入筋骨,可以置人于死地。翻江倒海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如果不是被堵着嘴,他几乎要惨叫出声。
  他没有挣扎,大睁着眼睛,看着头上的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化开一小滩水渍。
  
  “住手。”门外一声怒喝,原来是皇帝接到桑田派人报来的消息赶来。
  掌刑的赶紧停了手。
  文康面带怒气,看了昭华一眼,又瞪着皇后,道:“皇后,你干什么?”
  皇后行礼毕,不慌不忙地说:“臣妾替皇上教训不敬主子的奴才。”
  文康怒不可遏,怒吼:“朕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
  皇后也怒了:“臣妾主管后宫,对宫里有可能危害到皇上的一切人物都要处理,这等妖孳,留着也是祸害。陛下可不能跟那沉迷淫乐的昏君一样……”
  “啪。”文康居然给了皇后一个耳光。
  皇后惊呆了,捂住脸,半天才回过神来,哭道:“皇上居然为了个奴才这样待臣妾……”
  文康一怒之下动了手,也略有歉疚,听她这么说,对皇后的宫人道:“还不伺候你们主子回宫。”又对皇后说:“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到建章宫来。”
  皇后哭出声来,一怒离去。
  
  文康不理她,转身给昭华解开绳子,抱着他二话不说回到殿内,又命传太医。
  把他放到临窗大炕上,解开他的裤子一看,不禁又惊又怒,只见臀上腿上一片青紫,没有皮开肉绽,知道掌刑的用了阴劲,表面上不破皮不流血,实际上伤筋动骨,把皮下的筋肉都打烂了,这分明要他的命。幸好只打了四下,如果自己来晚些,挨到四十杖,他就没命了。
  昭华只觉身上一阵清凉,扭头见文康在给他上药,低声道:“皇上万金之体,怎能做这种事,奴才自己来。”
  “闭嘴!”文康听他这么说又来了气,狠狠地下手揉了揉,用力揉开瘀血。
  昭华疼得直吸气,皱紧好看的眉,用力咬着下唇,他的唇形极美,这样狠咬着,让人见了也心疼,文康伸手在他牙关处一捏,迫使他松开了唇。再看他白净的脸庞上被打得有些红肿,还有指甲划过的伤痕,心里愈发生气,亲自拿了手巾浸上凉水给他敷在脸上。
  昭华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窘迫,别过脸去,不肯与他对视。 
  
  屋里很静,奇怪的情愫在升起,昭华垂着眼,似乎在考虑什么,文康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口问道:“觉得怎么样?”
  昭华淡淡地说:“没什么,做奴才的挨打挨骂很平常,早就习惯了。”
  这话象重石堵在文康的心口,他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只说了一句:“你好好歇着吧,需要什么告诉总管。”
  正准备离开,昭华开口了:“陛下请留步。”
  文康有些意外,停住脚步,眼睛发亮盯着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终于被感动了么?
  
  昭华欲言又止,似有些为难,半天才开口说道:“陛下,皇后为一国之母,陛下为奴才与皇后生气,总是不太好。”
  文康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阴着脸说:“怎么?皇后就可以惹朕不高兴,擅自处置朕的人?”
  
  我是你的人?
  昭华心里冷笑,面上却不表露,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皇后处罚奴才,总是奴才不好,受罚也是应该的,不敢抱怨,可是为了这个陛下与皇后不睦,奴才的罪过更大了。”
  说着,昭华唇角扯出一丝凄楚的苦笑:“皇后教训得也有道理,奴才对于皇上来说如一条狗一般,皇上对奴才再好,也只是一时兴起,给几块肉骨头罢了,给得再多,狗还是狗。所以皇上为奴才与皇后怄气,实在不值。”
  
  “什么?她敢这么说?”
  居然敢把昭华比做狗,文康听了气得双手发颤,一股火冲了上来烧得脑门生疼。恨不得去找那女人发泄冲天的怒火。他虽然折磨昭华,却不许别人轻贱于他,那女人有什么资格侮辱他。
  这世上,只有他一人,才能给他伤害,给他宠爱,让他哭让他笑,让他生或让他死。别人没这个资格。
  
  “皇后说得虽不好听,却是有理。”昭华唇边一抹凄凉的笑意看着令人心碎。
  女人的话象把锯子割着他的心肺,碎成了千万片,虽然难听恶毒,但是说的是实话。说出了他不敢想也不愿承认的现实,无论文康对他怎么样,好也罢坏也罢,都改变不了他亡国奴的身份,这是事实。
  口里一丝血腥气,原来是悲愤下咬破了舌尖,血丝从唇角徐徐流下,衬着苍白的肌肤,竟是一种凄艳至极的美。
  
  文康默默地看着,不知说什么好。想把他抱在怀里温言安慰,手伸到半途又忍住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昭华擦去嘴角的血迹,艰难地爬起来跪在炕上,道:“请皇上今晚去皇后那里,略加安抚。”
  文康眼皮一跳,脸色阴沉:“怎么,你的意思是叫朕给皇后陪个不是?难道是朕错了?”
  他恨的就是人家认为他有错,连他自己都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何况别人?这一点,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包括昭华。
  “皇上英明神武,怎么会有错,只是皇后家族根深势大,是齐国的梁柱,国丈大人是执掌兵权的顾命大臣,国舅又是掌皇宫安全的侍卫统领,怎么可以不多加恩宠。不要说只是因为处罚一个奴才,就是再大的事,皇上也不可得罪如此重臣。”
  停了一下,昭华又面带忧色说,“当然皇上是不怕得罪任何人的,奴才却是怕得很,得罪了皇后,奴才这条命必然不保。若是皇上对蒙氏妥善安抚,重重赏赐,说不定他们会放过……”
  “住口。”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把文康对皇后一族的火气燃得更大。自亲政以来,蒙放手握军权,又兼国丈和顾命大臣,权势熏天,皇帝的命令没有他的支持,几乎很难执行,偏偏两人政见不合,行事间多有挚肘。而且蒙放自恃位高,常不把皇帝放眼里,不久前宴会时,侍者无意将酒翻洒,污其衣服,他不等皇帝发话,就下令把侍者乱杖打死,诸如此类擅专之事,不一而足。
  文康看在眼里,心里暗恨,碍于皇后,面上仍是对蒙氏一族恩宠有加,其实忌心很大。昭华这番话正戳中他的心事。
  他止不住恼怒:“难道你怕朕保护不了你吗?”
  昭华跪伏着不抬头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