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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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劝谏
文康似是不太想回答,沉默一会儿,方说:“富而不娇,贵而不傲,聪明博记,胸有丘壑,而且坚韧不拔,能屈能伸,正如圣人所说的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富贵不淫。”
他用那么恶劣的手段折磨羞辱他,不停刺激他挑战他的底线,他也能忍下来,这让文康暗自佩服的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自觉的惧意,不停地挑起他的好胜心。
“皇上只看到其一,未看到其二。”
“请太傅明言。”
“亡国前一道废奴令为光复燕国埋下火种,可见此人其志不小,眼光独到,下手也准,六国中能看出奴隶作用的不多,能利用起来的更少,敢于冒得罪贵族的危险提出废奴的,天下恐怕只有他一人。以前陛下也有废奴之意,可是不愿得罪那些拥有奴隶的贵族,一直未有推行。现在看起来,废奴是利大于弊啊。这一点昭华看出来了,也做出来了,这份过人的胆识,连陛下也不如。”
敢直言文康不如别人的,也只有冯宣一人了。
文康默然无语。
“这是其一。”冯宣又继续说:“其二,昭华自入齐国后的所做所为,老臣都看在眼里,一个无比尊贵的一国太子沦为奴隶,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屈辱,居然能忍了下来,而且宠辱不惊,从容不迫,举止应对进退有度,毫无失措。这份隐忍功夫世上罕见。这人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处囹圄坚强隐忍,如果不是胸有大志,是什么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文康还是默然无言,话说到这份上,他心里也明白。
“能让他做到这一步,说明他心中有个信念在支持着他,那就是光复燕国。”冯宣继续挑明:“陛下,您自登基以来就有宏愿要称霸中原,统一天下,要做到这一步,您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物产富饶的燕国。现在燕国这块绊脚石刚刚搬掉,且不可掉以轻心,给对方以可趁之机。”
“他现在只是个奴隶,被严密看管监禁,朕要杀他易如反掌,就算他有什么远大志向,过人胆识又能怎么样,雄鹰囚于笼中,有翅也飞不起来。”
“陛下真的这么想?须知雄鹰收起翅膀低下头颅,暂敛锋芒,一旦脱离牢笼,展开翅膀,仍然是能够振翅高飞的雄鹰。”冯宣脸色严峻,道:“先是卫庭芳被黜,接着皇后被废,大将军叛逃,中间还有燕国囚徒凤逸,容乾等人莫名逃脱,西楚国皇长子李元皓突然来齐国游历,向陛下索要昭华,这一切事情,都和昭华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陛下真以为都是巧合?”
“那太傅认为朕该如何处置?”
“皇上何必明知故问,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一了百了,只是皇上不肯去做罢了。”
文康苦笑一下:“太傅说得有理,朕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下不了手去做。”
“陛下,身居君位者不可感情用事,更何况你和他争的是江山,不是小时的吃食玩具。”
“朕以严刑打掉他的锐气刚性,使他心存畏惧,不敢反抗,再以安乐富贵渐渐磨去他的意志,使他耽于安逸享受,双管齐下,必能彻底征服他,让他不会有任何异心。”文康还是不想下杀手,想要彻底征服昭华的身心。
“他不是那种能被屈辱刑罚磨掉傲骨棱角的人,也不是能被安逸富贵腐蚀壮志雄心的人。您不要以为您是皇上,大权在握,就可以赢下所有战争。”冯宣再次进言。
“太傅觉得朕会输?”
“他受尽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能忍得下去,说明他对自己够狠,那么对别人会更狠。”冯宣继续苦口婆心的谏劝:“陛下这是把刀柄子递给别人,危险之极。赶紧悬崖勒马,抽身退步,趁着还没有陷进去之前拔出脚来还来得及。否则国家危矣,社稷危矣。”
“太傅想让朕怎么做?”
冯宣看得出来现在要文康杀了昭华不可能,只得退一步慢慢来,道:“陛下乾纲独断,不需臣下进言。做君主的只能宠爱应该宠爱的人,而不能由着性子爱自己喜欢的人。这一点陛下很清楚。
自昭华入宫以来将近一年,陛下与他朝夕相对,相处久了难免被他蛊惑,不如先与他分开一段时间,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年轻人爱尝个鲜很正常,时间是磨灭激情的最佳良药,到时候您会发现自己只是一时迷恋,并不是真的动了情。”
“……”文康犹豫不答,也许是个好主意。
冯宣看他心思有些活动,再趁热打铁:“自陛下废了皇后,朝野震惊,您再把他放在身边,等于把自己和他都放在风口浪尖上,对你们两人都有害无益。请陛下三思。”
文康想了想,点头道:“好,朕采纳太傅忠言,把他迁出寝宫,囚禁内廷,不杀不放,也算对得起太后临终嘱托。”
刚刚和太傅说的话犹在耳边,现在两条腿又不听使唤地来到那人面前。文康苦笑一下,恨不得掴自己两耳光。
关于废后的事,他不后悔,本来对蒙家的擅权不满,碍于皇后隐忍下来,可是蒙家暗中以阴谋陷害昭华失败后,竟不顾他的警告,干脆明着对昭华下手,让人忍无可忍,简直不把皇帝放眼里。
可是废后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却是严重的,连素来待昭华宽厚的太傅都不能容忍他继续待在皇帝身边。看来只能先分开,避避风头再说,也许分开后,减少见面,那么自己真的可以在没顶之前,从流沙中拔出脚来,从此恢复以前万事随心、掌控一切的日子。
昭华和翡翠不知皇帝驾临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只得默然无声。
文康把眼光从他身上挪开,把脸色放冷,开口发话:“这里是皇帝寝宫,你一个奴隶不能住这里,朕命人开了摘星楼,你搬到那边去,未经允许不得踏出院门一步,否则必受严惩,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昭华恭顺地说。
“现在?”翡翠问道。
“没错,就现在。”
“可是,太子的伤……”
“哪个是太子?”文康眼里又闪过一分暴虐。
翡翠吓了一跳,怕连累昭华,赶紧跪下:“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文康也不多言,命两个宫奴把昏迷多日才清醒过来的昭华架了出去。
摘星楼是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一处宫院,原是先皇妃嫔住的地方,因为那位妃嫔自尽,据说闹鬼,所以早已废弃不用,无人打理,庭中满是荒草。一个小院,三间小楼,两间厢房,地面和家具陈设上满是尘土,显得十分陈旧,只有窗户上儿臂粗的铁栏是新的。
翡翠把昭华以前应用的旧物搬了过去,也没什么东西,只是两床被褥,火盆,水盆手巾,以及皇帝先前给的几件衣裳和一套茶具而已。
翡翠看着冰冷的房间,又流下泪来。这种地方,连她在燕国皇宫当宫女时的下房都远远不如,居然要她尊贵的太子住在这里。果然太子说得对,君王之宠是最不可靠,翻脸比翻书还快。
昭华本来对这些身外之物无所谓,反而劝她:“怎么又哭了?老人们说过,打落牙齿肚里吞,打折胳臂袖里藏,再痛苦也不能示弱人前;你要笑着面对各种磨难。难道忘了?”
“主子说得是。”
翡翠一把抹去眼泪,打了水,把房间擦洗干净,不多的物品归置好,又绽露笑颜:“看,这样子好多了。只要能伺候主子,无论在哪里,翡翠都觉得是天堂。”
当晚,翡翠一边整理房间一边咭咭呱呱的不知所云,听她天南地北的闲扯,昭华暂时把哀愁放在一边。
落月命人在库房挑了些不用的日用家伙送了过来,略为铺陈一番,主仆两人就在这监牢住下来。
院门不但上着结实的铁锁,门外还有武功高强的侍卫把守,到了晚上,连房门都上了锁,想在院中走两步也不可能。院内几个太监担负看守和伺候之责。
翡翠恨得咬牙:“这杀千刀的,看守的这么严,怕殿下跑了吗?”
昭华微微一笑:“皇宫守卫森严,哪能跑得掉,这是怕我不知轻重,冒然出去,被埋伏在宫里各处的暗卫们杀了。不能出去也罢,你把楼下东西搬掉腾出空地,我得偷偷练一下武功,好久没活动手脚,都要生锈了。”
昭华随遇而安,白天在翡翠的搀扶下,缓缓地在院中走几步,虽然痛得额头流汗,却也咬牙硬撑着,盼着身体快点好起来,晚上和翡翠守着孤灯说着闲话,一边忍痛活动按摩手指。鞭伤已经结痂,痒得难受,他硬是忍着不去抓挠,看守他的苏送爽怕他抓破皮肤恶化伤势,想把他绑起来,可是见他居然强行忍住,不由得佩服他的忍耐力。
搬离皇帝寝宫,昭华还是毫无怨怼之色,也无愁叹之声,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他坐在窗前,把着窗上粗粗的铁栏,远望南方,不可察觉的轻轻叹息,眉间的一点哀愁浓得象化不开的秋云。
抑郁难解的时候,他会拿根筷子敲打瓷杯轻声吟唱,翡翠仔细支着耳朵,才听到他唱的是什么。
采薇采薇,春日载阳。
曰归曰归,我心仿徨。
莺花三里,草木齐芳。
莲叶渡口,为吾故乡。
登楼啊远望,徜徉啊徜徉。
日暮愁我心,泪下沾衣裳。
采薇采薇,黄鹄南翔,
曰归曰归,易水茫茫。
谁家双燕,徘徊旧梁,
故国千里,道阻且长,
缧绁无归期,孤魂归何方。
狐死必首丘,鸟飞返故乡。
暗哑的嗓音低低吟唱,凝成悠远萧索的幽思一声声击人心肺,摧人肝肠,仿佛可以随风送向远方。翡翠虽然不大懂诗中的意思,却也感受到了其浓浓的愁思。
“您方才的念的那个什么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是什么意思啊?”翡翠问道。
昭华耐心给她解释:“就是说,鸟飞得再远也要返回故乡,狐狸死的时候一定会把脑袋对着它出生的山岗。”
一股热热的液体涌上翡翠的眼眶,她什么也没说,背过头去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
后宫妃嫔们听说文康把昭华迁出建章宫,心中暗喜,个个费心妆扮,期盼得到宠爱,文康也天天翻牌子,招人侍寝,却总是提不起精神,美女身上浓郁的脂粉香,男宠的一脸献媚,百般奉迎挑逗,都让他腻得要命,反而愈发怀念起那人苦苦忍耐又强自清高的样子。
那人容貌清秀气质脱俗,举止从容仪态端庄,眉宇间一股凛然的正气,眼底却有着深深的忧郁和哀愁,无处不在吸引人。痛苦和温顺的背后是傲骨深藏,这一切在到处充斥着勾心斗角,醉生梦死的皇宫里,是那样独特又令人难忘,这人自入宫以来就不停地撩拨着他的欲望,真不该当初为满足好胜心和报复心把他留在身边,以至于今天进也不是,退又不舍,进退两难。
文康独自在御花园漫步,踩在绵绵的积雪上,脚下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愈发凄清。
金碧辉煌的殿阁在白雪映照下,化为玉宇琼楼,御苑别是一种风姿。
园中的梅树绽放出点点红颜,映着一片广阔的银白,如同置身于一个最美丽的琉璃世界。记得出生在下雪天的昭华最喜欢踏雪赏梅,可是现在,只怕再美丽的景观在他眼里也是一片灰白。
每天下朝后,文康回寝宫前都要绕个圈,不走前门,而是从寝宫后门进入,在这里可以看到摘星楼独立宫道北端,窗口一个身影在铁栏后凭窗而望,孤独而立,说不尽的寂寥凄然。
这天,文康实在忍不住,见不得那人远望南方的萧索落寞,竟鬼使神差地到了摘星楼。
只见翡翠正在拧手巾,冻得直哆嗦。
昭华安静地坐在窗口前遥望,夕阳西下,金色的霞光,在他额前和鼻梁上镶了一道的金边,整个人如同蒙上一层金红色光泽的雕像。
文康放轻了脚步,不欲破坏眼前宁静又美丽的画面。悄然来到他身后,拾起他一缕长发凑到鼻尖,仔细地嗅着。十个月过去,当初被剪断的头发长了许多,先前命人制梅花膏给他养发,现在他的长发又有一丝隐约的梅花清香。
昭华远望南方思念故国,正陷在暇想之中,没意识到有人来,待发觉他来了,吃了一惊,急欲起身行礼,却元气虚弱,站起来猛些都头晕眼花,文康忙扶住他,又压了回去。
“别动。”文康也坐在窗台上,从身后拥着他,下巴抵在他肩上,轻嗅他的头发,耳垂和脖颈,抛开以前那些爱恨情仇不说,这温柔亲密的姿势,象极了恩爱无比的情人。
昭华心里却是悲凉,悲叹自己从供人使唤的奴隶变成等待皇帝临幸的男宠了。
“怕吗?”文康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昭华想了想,说:“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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