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做什么?”昭华还是有些不习惯他天马行空的思路。
“闯荡江湖啊。”文康眼神发亮,闪着兴奋的光芒。“挑战各大高手,扬名天下,那该多痛快。”
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闯荡江湖很好玩吗?昭华心里鄙夷。
“那你的志向呢?责任呢?还有江山,不要了?”
“唉……”文康叹了一声,“人在世上总是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即使贵为一国之尊的帝王也不能免。”
“陛下出去游历过吗?”话一出口,昭华觉得这话挺白痴,文康怎么可能出去游历,他八岁登基为帝,一举一动关乎国家安危,自幼困于皇宫,除了十年前随母亲回燕国省亲,他哪里也没去过。那些所谓“行宫”,也只是把皇宫搬个地方而已。
“我一直都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惜……”文康有些羡慕昭华,十五岁就可以仗剑走江湖,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外游历。哪象他,想在国都溜个弯,侍卫大臣们就会谏劝“皇上万金之体,身系社稷,岂可自蹈险地……”或是“万乘之尊不临非圣之地……”等等,烦死了。
“你想扬名天下,不能只靠武力,更重要的是以德服人,能把复杂的人事关系处理得漂亮得体,这才是最重要的。以武力压制,总是不长久。”
“你的武功在江湖上是什么水平?”文康问道。
“防身有余,成名不足。”昭华如实回答,他也曾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去挑战成名剑客,结果弄得灰头土脸,深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从此愈发谦逊起来。天下高手众多,藏龙卧虎,他从小学习治国从政之道,只能分一部分时间来练武,目的也只为强身健体兼防身自保,和那些全力沉浸武学的人不能比,这个自我估计是相当中肯的。
文康听了脸色一垮,昭华这样的功夫在江湖上也只是防身水平,那么自己和他在伯仲之间,也可想而知了,这样的功夫挑战各大高手,扬名天下真是不自量力。身为帝王,也不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
“象禁卫军统领韦冲大人,侍卫统领韦杰大人,还有御前侍卫长苏大人,他们才是一流高手呢。”昭华说着又接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混战中他们拼死护驾,也不知是生是死。想到忠厚善良的苏送爽很有可能已经战死乱军中,昭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本来文康心情低落,听他这么一说,更加郁闷起来,也不想说话。
“陛下……”
“闭嘴。”文康压低声音,“在宫里你不肯叫我名字,现在到外面为什么还不肯叫我名字,不怕暴露吗?”
“哦,文康……”
“叫我小康好了。”
“小康是属于那个顽皮可爱的孩子。”昭华脸色冷了下来,道:“请陛下不要破坏那些美好的记忆。”
文康说不出话来,只觉似乎身上阵阵发寒,如处三九寒天,阳春三月的明媚阳光也带不来一丝暖意。
一路上遇到盘查的民团,昭华只说是从外地过来省亲的夫妻,那盘查的民兵听昭华一口南方水乡的软糯口音,分明不是齐国人,倒也不疑,只是一见他模样娇美,登时双眼发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等昭华对他一笑,更是如飘云端,不知身在何处,糊里糊涂就放了行。
文康凑到昭华的耳边说:“看来以后打仗不用刀枪,只要你穿上女装站在阵前,对敌军笑笑就可以了,准让他们丢盔弃甲。”
“你是不是没有把我送给李元皓换他退兵,后悔了?”
“绝对没有。”文康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绝不会拿你换任何东西。”
昭华没说话,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眼眸里更是冰寒彻骨,脸上神情带着讥嘲,明摆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文康不再说话,昭华察觉他双肩颤抖,知道方才又狠狠地刺痛了他,报复的快意一闪而过,剩下的只有难言的酸涩,因为他知道,只有文康在乎自己,这些报复才能生效。想到这些,说不清心里是痛快多些,还是痛苦更多。
压住心头杂乱的情绪,拍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那个白玛瑙指环虽然珍贵,却不比玲珑血绝无仅有,你为何这般看重?”
“你可还记得我送给你指环的那天是什么日子?”
“嗯?”昭华开始回忆。“那天飘着雪花,太后梓宫入地宫。有什么关系吗?”
(注:梓宫指棺材,宝宫指骨灰坛。用于帝后。)
“你果然不记得了。”文康叹口气,沉默一会儿,道:“那天是你的生日。”
“啊?”昭华一脸惊讶,他真的记不得了,当时他做奴隶,起早睡晚的劳作,随时担心着受责罚,防备被人暗害,哪里还记得生日。想不到居然有人记得,更想不到这人是文康。一时间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心思如湖水中扔下一块石头,泛起层层波浪,不知身处何处,眼前只剩下这个人。
“这白玛瑙指环上面有一滴红色如泪斑,所以名情人泪,据说,这指环是一位求爱不得的帝王大婚时送与他的妻子,听说它有魔力,可以让戴这指环的人爱上自己。”文康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怅然的味道。“那天,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轻咳一声,低下头说:“一时也没有凑手的,正好手上戴着这个……”
昭华默然一会儿,勉强笑道:“一个指环会有魔力?我可不信。身为帝王拥有一切,怎么会求爱不得?”
“人生八大苦,除了生老病死,还有求不得,既便是拥有一切的帝王也避免不了。”
文康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索落寞,仅仅在几个月前,甚至几天前,他还不相信世上有他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他也明白了,即便是富有四海的帝王,也有躲避不了的人生八大苦。
昭华避开他的眼光,道:“既然求不得,就放弃好了,何必自讨苦吃。真的如愿求得心里所爱,还会面临爱别离,总之,仍是一个苦字,倒不如无心无情,可以云淡风清。”
“你真的能做到无情?”
“无情可以使自己少受伤害,也可以不伤害别人,若是对人有情,却又给不了那人幸福,还不如无情,让那人另寻希望的好。”
文康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愈发用力抱紧他,嘴里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昭华着,只觉得那一声声象把利刃刺着心头,刺心又刺耳,悲哀地看着他,欲伸手抱他的头,却难抑心中深藏的痛恨,耻辱的回忆如潮水翻滚,涌进心头,淹没仅存的温柔。最终还是缩了回来,眼睛望向窗外,再也没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康的伤病越发重了,小华只好冒险找大夫,结果被劫了。
抹汗,高温天气让偶奄奄一息啦,睡不好,不想开火做饭,也不能吃外面的熟食,只好以黄瓜咸蛋方便面为生,文写烂了,都是天气原因使俺营养不良导致智商下降。亲们要适应要适应。。。
第78章仁爱
两人一路北行,来到一小镇,干粮已经吃完,准备找地方吃饭。只见镇上大部分饭馆都关着门,街上连卖烧饼的都没有,大多数商肆关门闭户,街上行人稀少,看上去十分凄凉。昭华不禁感慨,战争是上层人争夺利益的手段,而受苦难的却是下层老百姓,才打了几天仗,市面就萧条如此,再打下去,怕是百姓连饭也吃不上。文康素来要强好胜,吃个大亏岂能甘休,回去定要砺兵秣马卷土重来,到时这片土地免不了战火纷飞化为焦土,这些只图温饱的善良百姓免不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正在难过之际,文康推他下去问路。好不容易找个行人问了,得知这镇上只有一家饭馆还有食物可卖,
这家店位于镇东,楼上是客房,楼下是吃饭的外堂,住店的客人都在下面吃饭,还有外边来吃饭的客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战事,两人竖起耳朵听着。
可能因为战事的关系,馆子里没人干活,后厨只有一个厨师在忙活,前堂只有一个跑堂在招呼,吃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面条,菜是简单的豆芽和豆干。跑堂帮着把面装在碗里,给客人们端上,到昭华那一桌时,只剩一碗。
“请客人稍候,第二锅正在煮。”跑堂抱歉地把面放桌上。
昭华正要把碗推给文康,文康却把那碗面推给他,道:“你先吃吧,你吃饭太慢。”
碗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做的,黑乎乎的难看又难以下咽,昭华顺手拿过桌上一小碟红艳艳的调料放碗里倒。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哭喊声,一个官宦模样穿锦衣的青年人走入店中,叫小二送酒菜上来,旁边的仆人牵着一个瘦小的男孩,那男孩大约十岁左右,面目清秀,手上绑着绳子,这样的天气,居然衣衫破烂难以蔽体,身上仅有一块破布摭着□,臂上印着烙印,是主人家给自家奴隶打的烙印。
哭喊的人是个妇人,她跪在那青年人面前哭泣求告:“求求主子,奴才伺候您十几年,只有这一点骨血,求您别卖我儿子。”
那个锦衣青年人面带难色:“我也是没办法,眼下战事紧张,卫国不能待了,家里想搬到西楚去,手里没有现钱,郭老爷给的价钱优厚,而且你儿子跟着郭老爷想必不会干粗活。”
“要我母子骨肉分离,可怎么活?”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这时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进入店堂。
“郭老爷,请这里坐。”那锦衣青年赶紧上前招呼。
那胖子进来入了坐,打个招呼:“黄公子,人带来?”
“带来了。”那锦衣青年拉过小男孩,道。“瞧,模样不错吧?”
“很好,很好。”那胖子郭老爷拉住男孩的手,捏了几下,又捏脸蛋身子,那男孩子瑟缩的如秋风落叶般,一脸恐惧悲伤。
“就按您上回说的那个价吧?”
“没问题。”
那妇人眼见没法阻止主人卖孩子,又跪在姓郭的胖子面前哭求:“求老爷,要买连我一起买了吧,孩子还小,不能离开娘啊。”
那郭老爷皱眉:“我要你做什么?你年纪又大又没什么姿色,这孩子年纪小皮肉好,调/教一番,两年后就可以接客,以后成了红牌,吃喝不愁,不比跟着你在农场做活强?你还不知足。”
“求你,我们母子活生生分开,您怎么忍心?”
那妇人哭得眼都肿了,紧紧抱着儿子,母子哭成一团。
那郭老爷和锦衣青年听得那对母子哭得悲切,毫不在意,签了买卖契约,按了手印,一起喝了杯酒,那郭老爷的随行仆人强行把男孩从母亲怀里拉走。一时间母子两个哭得愁云惨雾,撕心裂肺。
一边桌上的文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身旁一阵寒气逼人,回头看昭华,果然他面带寒霜,双眉紧蹙,一股沉重之气笼罩周身,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显是气到极点。
文康一把按住正要拍案而起的昭华,低声道:“别多事。”
昭华气得呼吸急促:“将那对相依为命的母子活生生拆散,怎能看得下去?”
“这种戏码天天都在上演,你能帮得了多少,买卖奴隶,在各国都是合法合理的,你若是阻止,官府还打你个扰乱正当买卖的罪名。”
昭华看看身上穿的女装,无奈地说:“那你去揍那胖子一顿,逼他把人留下或是连母亲一起买走。要不揍那主人一顿,令他不许卖那妇人的儿子。”
“别闹了,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你嫌不够招人注意,还要打架把士兵招来?”
“即然如此,不如我们买了她母子。”
“开什么玩笑,我们这样哪里能带人,万一路上遇上乱兵,连这母子性命也连累了。”
昭华也知目前状况实在是帮不了那对母子,只得恨恨得坐到座位上,气得吃不下饭。先前在齐国皇宫,他受尽折磨,照样平静淡然,从容不迫。这回见那对母子悲惨凄凉,骨肉分离,却难以沉住气。再想到天下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事发生,成千上万的奴隶就象路边的垃圾一样任人践踏,成日被卖来卖去,还辛苦劳作,饥寒交迫,随时都可能死去,扔到乱葬坑里甚至被熬成油膏。
今日就算冒大险救这对母子,可是更多更悲惨的奴隶又如何救助?
想到这些,心里象堵了块巨石,塞得难受,实在难以再保持平静如水。
不彻底废除奴隶制度,仅仅救这对母子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想到此,恨不得现在就复了国,掌了权柄,统一天下,给所有奴隶自由和土地,让更多的人不再受骨肉分离之痛,鞭笞奴役之苦。
“好了,别生气了,吃饭罢。”文康忍不住劝他,看他半天对着面碗食不下咽,知他心里愤懑。于是出言排解,心里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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