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好啊。”凤逸高兴得眉飞色舞。“就这么办。”
“好个屁。”龙蟠瞪眼骂道。“那卫国怎么办?齐国若灭了卫国,卫太子即便不被杀也会为奴为囚受尽凌/辱,我还不如随他死了。不过,我就是死也要先拿仇人之子当垫背。”
凤逸又气又急的瞪他。
“你们不要吵。”昭华赶紧在火没着起来时熄火,说:“楚将军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如果齐皇不肯签下条约,我就回燕国筹划复国之事,你在卫国领卫国军队,我与西楚国新君李元皓交好,到时卫国,留国,燕国联合起来,再加上西楚国庇护,也能自保。”
龙蟠略一思忖,这倒是个法子,燕国虽亡根基还在,燕太子号召力也不可小看,若能复起,与卫国留国成犄角之势,互为支援,也不怕齐国。
“你真的能光复燕国?”
“实话实说,复国很难,实力、时机缺一不可,没有八分把握,我不想空给人希望。”昭华停了一下又说:“如果真有一天,我能光复大燕,定保护卫国子民不受战乱之苦,卫太子永享荣华安逸,必为楚大将军平反昭雪,还楚家忠义之名。”
“你真的愿意为我父平反?”龙蟠惊得瞪大了眼,“你这样做等于剥你父皇的面子,拆他的台,让先皇帝威信扫地。”
很多冤假错案一旦发生很难纠正,因为不但牵涉到相关的许多人,藤蔓关系很难理清,更难办的是有损君主的圣明和威信,所以冤案发生,受害人只能含冤至死,君主觉得冤枉了某个人,常采用的法子是找个替罪羊,或者由子孙施恩,或者以大赦的方式,对受害人的后代给点儿补偿。很难真正平反。
所以龙蟠做梦都想着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可以恢复清白,忠义之名得以传扬后世,楚家后代再不用顶个污名做人,可以堂堂正正延续祖先的荣光,却没想过这个愿望真的有可以实现的一天。
昭华神情肃穆,道:“错了就是错了,凭什么做君主的就不能认错,凭什么为君者为了所谓君王威信就可以诿过他人,知错不认,以致错上加错,使忠臣寒心,义士蒙冤。这岂是尊贤敬士之道。是非对错,世人自有公论,又岂是皇权可以一手摭天?”
龙蟠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他,好象看到了一个稀有的宝物,看这人如珠似玉,娇贵却不羸弱;聪明而不自骄,看人的眼神,坦然、真诚带着尊重,完全没有贵族通常的娇气造作和傲慢,令人不得不折服。
半天,龙蟠叹道:“也罢,我就信你一次。早听闻燕国昭华太子贤明有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弟得遇明主,实乃万幸,将来必能振兴楚家,建功立业,成一代名臣,还请太子妥为照看,在下不胜感激。”
“大哥即知燕太子为明主,何不回燕国与弟共同辅佐。”凤逸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握着他手。
龙蟠有些为难,道:“不行,我要留在卫国,保护卫太子。”
“凤,你大哥有他的打算,不要为难他。”昭华聪明善察言观色,看出龙蟠每提起卫太子时,那眼神温柔得快滴出水来,哪象个统领万兵的大将,心里早明白几分。
昭华又道:“既然大家商量好了,你还不放开我。”
龙蟠把他扶起来,说:“不必了,现在我们去找姓姜的,先实行第一条计策。”
“不。”昭华拒绝道。“你先放开我,先去找一个人,再去找皇帝。”
凤逸遵命放开他,问:“太子想找什么人?”
昭华问道:“这次为卫国出谋划策,指挥做战的是谁?”
昭华离开燕国前做好了周到的安排,杨蠡有治国理政之才,把国家托付给杨蠡,他是绝对放心的。可是要复国,有丞相还不够,还要有帅。燕国自楚正明被诛后二十年没出过大将之才,南敬亭,陈之武都是可独挡一面的勇将,却不是统筹全局的帅才。
至于昭华本人,他自幼承日日自省的庭训,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也不具备统帅全军的才华,尤其是经过齐燕之战后,更是看清自己的弱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如果短处对要做的事有重大的影响,就非补不可,补有两种途径,一是自己努力学习把短处补上,二是请他人来补。
昭华经过权衡,决定以他人之长来补自己之短,为君者最要紧的是用人,会用别人的智慧方是大智慧,只要把人用对,自可做出一番事业。统帅全军的大将人选一直是困扰他的难题,现在,他发现了一直想要的人。
他这次被强行带到军中,被迫随齐军出征卫国,发现卫国这次的保国之战打得极是高明。
卫国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坚壁清野,放弃外围城池,收缩力量,集中外围守军兵力和粮食保卫国都,撤退时,带走或焚毁物资并填塞水井,没有给对方留下可用之物,使远离本土的齐军供给困难,不能支持长期做战。
在齐军强力攻城时,卫军并不只是被动的在城头防守,而是在有效守城的同时进行灵活的扰敌战术,趁夜出城偷袭齐军阵营造成齐军恐惶士气低落。同时充分利用了民众力量,用民团来补充正规军力的不足,在齐军撤退时进行伏击,造成齐军的慌乱,协助追兵歼敌。同时还配以积极的外交措施,说服留国出军共同御敌,尤其是使西楚出精兵帮助守城,是很难得的了。
这个为卫国统筹谋划的人绝对是个大将之才。
凤逸知他一直为统帅人选的事发愁,听他一问,明白他的意思,转身直盯着龙蟠。
龙蟠被他们看得发毛,道:“你们认为是我?”
昭华摇头道:“这倒不是。你若是卫国的统帅,那天晚上就该在卫都梁城坐镇指挥,不该亲率兵士来袭营。”
还有一句他没说,龙蟠若是统帅之才,就不该为家族私仇,企图杀了自己,这对卫国绝对有害无益的事。
龙蟠答道:“这次战事的统帅,是卫太子的一个门客,名岳青槐,卫国人,大多数重要的布置谋划都是他的主意,他是此次战事的军师。”
“可否引我去见他?”昭华问道。
龙蟠思索着。
见他犹疑,昭华说:“也许楚将军讨厌我这样挖墙角,可是请您想想,岳青槐的才华辅佐弱小的卫国,实在可惜了,卫国身处齐,燕,西楚等国之间,国小民弱,根本没有扩张之力,自保也很困难,岳青槐之才作用有限,保得了卫国一时,保不了永远,倒不如辅佐我复国,以后燕国永远保护卫国,不会有刀兵之祸。”
龙蟠听了,想了想,道:“好吧,他就在左近军营之中,不过,我不会帮你劝说,他这人极有主见,心高气傲,肯不肯答应辅佐你,全靠你的人格和才德够不够让他折服。”
作者有话要说:算计别人,能解决难题,是聪明,或是小聪明,真正的智慧是自知。
清楚认识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并知道怎么弥补。会识人用人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做到这点就可以做番事业,可以当明君了。
所以,下章小华带着小铲去挖墙角去鸟。。。把小康扔到一边,小康遇上了敌军。
指:小华乃这样对小康不觉得愧疚吗??
下章对话要谈及国事,要用少量文言,亲们看得稍慢点儿。
第81章棋局
一行人驾着车回头,到驻守在附近的卫国军营找岳青槐。
中军帐中,一个蓬头散发的人,正在帐中自己和自己下围棋,从他花白的头发看,应该年过六旬,可是从他的样貌来看又似一个正当壮年的人,他下棋下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双腿乱晃,光着两只脚,不知多久没洗了,散发的气味让人很不舒服。
凤逸一见,皱起眉头,看着昭华。
龙蟠向岳青槐通报,岳青槐头都不抬,两眼仍盯着棋盘。
凤逸大怒,道:“他定是见太子落难,所以如此傲慢无礼,这等势利小人太子何必见他。”
昭华摇头笑道:“凡是有本事的人大多有些脾气,用人者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能招揽人才?”
凤逸闭了嘴,很不高兴地瞪着那无礼的人,心里嘀咕着,怎么昭华看中的人一个比一个狂傲。先是一个杨蠡,现在又是岳青槐。
那岳青槐下棋下得高兴,昭华也不打搅,恭敬的立在一旁,看着他落子。
岳青槐落子如飞,一局下完,白子赢了两目,他用左手举杯喝酒,再下一局,却是黑子赢了,他用右手举杯喝酒。
昭华一笑:“先生自己下棋,自己喝酒,太过无趣,不如让在下陪奕一局如何?”
岳青槐似乎这时才发现他,瞟他一眼,懒洋洋地道:“那好啊。”
昭华执起白子,岳青槐执黑,帐内一片寂静,只听棋子落盘之声。岳青槐落子很快,似是不带思考,其实通晓大势,胸有全局,昭华步步为营,只是对岳青槐这种棋风很不适应,眼看败局已成,仍力图挽救。
岳青槐晃着几天没洗的脚丫笑道:“太子败势已成,继续下去,只是输多输少的结果,怎么还要勉强挣扎,做那困兽之斗?”
侍立一旁的凤逸见他语出不逊,握拳怒视。
昭华毫无愠意,道:“君子行事,有始必有终,不到终局,焉知鹿死谁手。况且,能少输点就少输点。”
最后,昭华输了两目。
岳青槐把棋子收回棋盘,道:“再下一局,如果太子还是输,就请回去,什么也不必说了。”
昭华微笑不语,重新执子,一局下来,握手言和。
第三局开始,昭华摸着岳青槐的棋路,仍是稳扎稳打与其争夺,同时稍加变化棋路。这一局,却是岳青槐输了一目半。
“太子果真聪慧过人,善于观察应变。”
“先生过奖了。”昭华下了座,郑重行揖礼,道:“昭华愚钝,不能敬天法祖,保国安民,以致失去祖宗基业,恳请先生不弃,出山辅佐大燕复国,则全燕国百姓幸甚,先生也得以施展才华,显大名于天下,建功业于诸侯。”
岳青槐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太子请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先生请问。”
“生命只有一次,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然君子义士舍生而取义,士可杀不可辱,为大义为尊严而死,死且不朽。今太子失国,沦为奴隶,受尽屈辱,听说如今又受齐皇恩宠,成为禁脔,承欢于敌人身下,岂不羞之?向使当时太子在国灭之时一死以保尊严,留一忠烈之名,岂不强似现在受此奇耻大辱。”
此言一出,龙蟠脸色一变,凤逸愤怒得涨红了脸,握紧双拳,几乎想把这个出言不逊,侮辱太子的狂士一拳打扁。
昭华却没有愤怒,也无羞耻之色,用眼色制止了凤逸,从容不迫的说:“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可杀不可辱的是士,而不是君。昭华这条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整个慕容家族,更属于整个大燕国,属于燕地百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避免一已之身受辱,又或搏一个忠烈之名而死,岂不是辜负先人重托,辜负百姓期望,故而昭华不敢轻言死。”
他虽然为自己辩白,心里的痛楚仍是沉甸甸压着,沉得喘不过气来。当他被迫在敌人身下承欢时,也料到会有人轻视,只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败坏的这么快,被人这样当面质问,满心的委屈悲愤充溢胸间无法言表,原也不奢望世人都理解,只求眼前这人能理解,肯出山辅佐。
说着,昭华眼中闪过痛苦:“死,一了百了,并不可怕。我怕的是,功业不成,壮志不酬。假使当日昭华与国同亡,虽在当时搏个好名,然数年之后,终湮没无闻,与草木同朽,与蝼蚁无异,祖宗基业荡然无存,全国百姓饱受欺压掠夺。我之所以忍辱偷生,为的是光复大燕,统一天下,实现平生志向。要颁行废奴令,扭转乾坤,要那以强凌弱之辈见识到什么是天理公平,要那暴虐强力之君知道唯有仁德方能王天下。”
岳青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又问:“太子侍奉敌人在先,又思背叛齐皇于后,品质已亏,是否以此为耻?”
“大丈夫不以小节为耻,只耻于壮志不酬,功业不显于天下。文王被拘禁而演周易,孔子遭困厄而著春秋,昭华虽愚钝,也愿效法先贤,受大辱蒙大难不改平生志向。”
岳青槐再问:“如今燕国已灭,成为齐国附庸,太子凭什么以为可以复国?”
昭华脸上平静又带着自信:“昔日商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候。少康以十里之邑,五百之师,中兴夏国。如今昭华有忠心之民,干练之臣,和千里燕地,如何不能复国?所缺的只是时机。”
岳青槐又盯着他看了许久,起身郑重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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