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芳菲2
可怜的芳菲,这甚至和早前被罗迦的强迫都完全不同——当时,因为只怀着恨,怀着逃命的心情,所以能一再的妥协;可是,现在呢?一方面是寡居,名扬天下的冯太后;一方面,那个人,曾经是自己多么重要,多么信赖的一个人的威逼!
狠狠地被推上了贞洁的高台上,却又被狠狠地拉下来。
不,不是自己想令得自己这一切不愉快,很纠结——而是他们那么逼迫的;
仿佛前面横亘着一座高高的火台——再一次的祭祀。
贞洁或者放荡。
一念之间,不在于女人,全部在于男人如何的取舍和利益。
许多时候,贞洁竟然是一钱不值的!
“道长,朕今天拜托你一件事情。”
“这……”
“道长是方外高人,显然不会拘泥于俗世的那些陈规陋习。朕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芳菲于我,不但有两次诊治之恩,当年初入太子府的时候,也曾和朕情投意合。按照你们南人的话来说,我们也算得青梅竹马,是初恋情谊。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才被拆散了……这些,道长想必也略知一二……”
那是父皇的凭空阻止!
是父皇对自己的掠夺;
他生前,自己不敢有任何的邪念;可是,父皇死了,自己这么做,难道有伤天理么??不不不!
弘文帝的声音更是诚恳,态度也异常的真诚,“父皇早就去世了,朕身边再也没有什么至亲之人,所以,希望能够有心爱的女人常伴左右,如此,朕有伴侣,芳菲的生活也有着落,后半生不会孤苦伶仃,希望道长能够理解并支持……”
珠胎暗结4
初恋的两个男女,当初被罗迦强行分开,通灵道长再是无知,当然也能猜出一二;尤其,若是罗迦真的死了,弘文帝这样的举动,不但是合情合理,而且可算得上是至情至性,纵然称一声痴情,也是当得起的。
可是,他知道!天知地知道!罗迦没死,罗迦根本没死!
所以,一切的合理,当然就变得完全不合理了。
纵然是鲜卑人,也没有父亲还活着,就去强娶父亲妻妾的道理!
但是,弘文帝没错——因为他不知道他的父皇还活着!不管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反正,他此时此刻的立场,真是一点错误都没有。所以,他没法劝谏,也没法阻止。
惟其如此,可怜的老道才更是头大如斗。
尤其,叫一个出家人来断定这样的男女私情,他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来就不认识弘文帝或者面前的冯太后。
“今天,朕恳请道长为朕占卜,选择一个良辰吉日,朕要立皇后了!朕年龄已经不小了,朝中事情又繁多,不想如此旷日持久地耗下去。古人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方能立业,如此,朕才可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的投入北国的治理之中。道长,你以为然否?”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还是一声晴天霹雳。
这简直是一场可怕的煎熬。
还有在外面苦苦等候着儿子病愈的罗迦。
纵然智慧如通灵道长,也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他僵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看向冯太后,但见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弘文帝在说的一切,好像根本不需要征询她任何的意见——也罢,谁叫人家是皇帝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一声令下,的确不需要征询任何人——甚至冯太后本人的意见。
皇帝看中了某个女人,可基本上没有去问她本人乐意不乐意的道理。
珠胎暗结5
这叫蒙天恩!
皇权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现在的弘文帝,谁敢对他提出半个不字?
“不!”
是冯太后的声音,缓缓的:“陛下,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芳菲,你不要害怕……”
“陛下,你不要逼我!”
“朕不是逼你!芳菲,朕是希望你好,也希望自己好。你知道,唯有在一起,我们才会真的好起来。芳菲,放下你心中的那些包袱好不好?我们是鲜卑人,一切,就该按照鲜卑人的习俗来,纵然是为父皇守节,两年也够了,足够了……”
守节!
这两个字几乎令芳菲崩溃了。
守不守,都是他们说了算;几曾轮到自己发言了?她气得浑身颤抖,脚仿佛失去了支撑身子的重量,脚板心都在一阵一阵的颤栗;
真相!
历史从来没有什么真相,谁的力量大,谁的事迹就比较辉煌。
过去的冯太后,火殉前夫,贞洁烈女;
现在呢?弘文帝这样的巧言善变,又会把自己塑造成什么“端庄贤淑”的女人?
她忽然很想笑。
“如果你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个虎符,好,我给你。你知道,我随时准备还给你。”她摸出虎符抛过去,几乎没有考虑是否会砸在弘文帝的面上。但是,显然不会,弘文帝轻而易举地一伸手就接住了。
他凝视着她,深深的,旁若无人的:“芳菲,你知道,朕要的不是虎符!”
“你就是!”她眼里燃烧着一团火焰,“你怕公然掠夺先帝遗孀,开不了这个口,所以,想换一个名正言顺的方法!你不要找借口了!我还给你!给你!现在行了吧!”
她的脚步迈向门口。
“芳菲,你走不了的,朕今天不开口,任何人都休想走出这间寝殿半步。”他的声音还是温和的,温和得那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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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胎暗结6
门是紧闭的,是一种淡淡的朱红色,因为阳光长期的照射,已经呈现出一种变色的红,却更显出一种皇权的威严。天家威严,其他人是不能用朱红或者明黄的,那是天子的颜色。这玄武宫,透露出那么深浓的杀机四伏。
芳菲伸出手,推门,果然,是徒劳无功的!
外面,全是他的人,不逊色于灰衣甲士的昔日东宫卫士;还有他的翘首以待的大臣们;他即是天地,法令!
弘文帝的网,是一座禁锢的城堡,不许任何人的冲破!
“芳菲,没用的!”他的语气甚至带了一点毫不掩饰的怜悯之意,“芳菲,你那一套,朕已经习惯了,你这是想转移话题,激怒朕,然后让朕放你走。呵呵,有了第一次了,朕就不会第二次上当了。芳菲,你知道,朕所做这一切,完全不是为了虎符;很久之前,朕就知道你有这个虎符了,朕不但丝毫也不忌惮,反而是高兴的,高兴它能够保护你,这样,你在北武当一个人的日子,朕才不为你担心,可以放手一搏,和乙浑等人周旋。这个虎符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纵然你拿了虎符,有朝一日想杀了朕,朕也毫不后悔!”
“你不要说了!”
她的声音几乎是嘶嘶的,如走到了绝境的小兽。
脑子里晕眩得厉害,全部都是罗迦的身影。罗迦,该死的罗迦,此时,他为什么不显灵了?如果他一直不曾显灵,那该多好?如果他一直不曾频繁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那该多好?
那样,至少自己还有勇气来面对今天的这一切。
看看吧,这就是他威逼自己治好他儿子的后果!
他儿子,这是要完全撕破脸了,利用他皇帝的权利,诏告天下了。
通灵道长也急得额头上出了冷汗,但是,此时连劝谏都没有余地。
弘文帝,此时此刻是不允许任何人劝谏的。
珠胎暗结7
“芳菲,此事再拖下去,对你,对朕都没有丝毫的好处。我们是鲜卑人,不是汉人;其实,纵然是汉人又如何?就如我们之前所说的王昭君,她不照样赢得了世人的爱戴?芳菲……”他的声音充满了温存,循循善诱的,“芳菲……”
“闭嘴!”
“芳菲,你听我说……”
“我叫你闭嘴……”
“道长,你说是不是?”
芳菲忽然扭过头:“道长,你先请出去。”
通灵道长如获大赦。
弘文帝却迟疑了一下。
“陛下,贫道先行告退。”
目的已经达到。弘文帝并未再有任何的为难,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态度是温和的:“有劳道长了。多谢。“
一声多谢,彻底的礼贤下士。
门开了,通灵道长仓促出去。
“道长,请在廊庑等候,切勿远走。”
“遵命。”
芳菲只来得及看那白发白须的道人的身子消失在门口,和着她的目光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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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全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她甚至看到甲胄的痕迹;
可笑弘文帝,他以为,这天下谁还能与他相抗衡?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四周静得出奇。
玄武宫第一次点燃了为病者的熏香,淡淡的。弘文帝鼻子动了一下,也不知道那熏香来自于哪里,或者是她。因为,是她给的这些。
他看着那张勃然欲怒,却精疲力竭的面孔,暗香,仿佛是昔日太子府青梅竹马的那种暗香。他忍不住,一时竟然心魄动荡。没有喝酒,却先醉了。这种醉,是从四肢开始的,要抬起来,只觉得酥软,生平从未有过的滋味。
仿佛一种极其陌生,又极其熟悉的情愫重新被点燃,比少年更加纯洁,比帝王更加欲望。
这个女人啊!
自己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和等待的女人,难道不该天然是自己的妻子么?
珠胎暗结8
自己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和等待的女人,难道不该天然是自己的妻子么?
他伸出手去。
芳菲退后一步。
“陛下!”
“芳菲,你知道,朕是爱你的,全心全意的。”
“可是,你问过我的意思么?”
她的意思?
他寻思着。这很重要么?难道以前不是一直爱着的么?
他的心情,一直停留在太子府时候;便以为她也是,被强迫的少女,不总是惦记着初恋的情人,纵然被富豪霸占,受尽宠爱,也总是藏着心口的朱砂痣,直到死,都还惦记着心底最初的那个人。
难道不是么?
汉人的故事,典籍,戏曲,难道不都是这么唱的么?
他的眉毛掀动了一下,声音如水:“芳菲,你不也是爱朕的么?”
爱!
如何说爱!
和帝王之间,如何可以说爱呢!
“芳菲,朕知道你的性子,那平城的妃嫔,朕都不要了,早就对你许诺了,这,还不够么?”
不!
不够,远远不够!
她笑,苍白而狡黠的:“陛下,如果你真的还念着昔日的情分!请你马上开门,放我离开。然后,遣散你所有召集到北武当的大臣们。”
他不假思索地摇头。这,是办不到的。
“你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既然那么爱,为什么就不能千依百顺?
“陛下,你根本不爱我。”
她说什么?
她指着他的鼻子:“你爱的,无非是你自己而已。”
“芳菲!”
“你爱的,是你自己;你父皇,昔日就算不是第一爱我,可他至少还算第一爱你,而非他自己;而你,彻头彻尾的自私,完全爱的是你自己!”
他面色惨白,如果不是因为她,哪个男人肯为女人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和心事?自己做了这一切,竟然换来一句自私?
珠胎暗结9
他面色惨白,如果不是因为她,哪个男人肯为女人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和心事?自己做了这一切,竟然只换来一句自私?
“陛下,你向来执拗,你今天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赌一口气;对,你就是赌气!”
赌气?
“昔日,你父皇权利最大,便可以抢了你的东西;现在,你权利最大,你便会抢回来。如果抢不回来,你便自认不如你的父皇。”她瞟他一眼,“但是,我怀疑,你抢了这东西,又能坚持保有多久的兴趣?”
“!!!!”
她忽然上前一步:“陛下,你还记得昔日?你为何要娶李玉屏?”
“这……”
他迟疑的时间太久了,也许,也是在问自己的内心。
她笑道:“你不答?我知道!纵然当初你的父皇不霸占了我,我,也充其量不过做你一侧妃而已。”
“!!!”
“之前,还可说你根基不稳,性命受人操纵;可是后来,林贤妃母子已经倒下了,其实,威胁你的力量已经不那么强大了;但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李玉屏!就因为你看中的是李将军的势力。从此,你才可以真正一飞冲天!军队,任何帝王都必须掌握军队,否则,便只能是一个无用的傀儡。这一点,你比谁都明白;”她抛一下虎符,“我敢打赌;如果当初让你和我在这虎符之间选择,你一定选择的是虎符!”
他舔了舔嘴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嗓子要冒出烟来。
“那时,你根本不敢娶我,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爱我;你顾念的,是你的皇位,是你的太子之位;唯有娶李玉屏才能帮你;瞧瞧,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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