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记
“哎,可以可以。”我们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而且腔调和语气都和那一晚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们同时大笑,又把笑声同时压下来。
这里的包厢都还没有装好,隔音效果不好。
我又捶一下矮胖子,嗔道:“就这,你就行了,也不傲了,开始你还和我保持点地距离,可是不一会儿,喏,”我捏一下他的肥手,“狼爪爪儿就搭过来了。”
矮胖子演示那一晚的情景,他的胳膊从我的肩膀越过来,一只肥手,恰到好处地,刚好放在我的右胸上,准确点儿说,是右边的Ru房上,跟着他的肥手就要在我的那个部位……我死死地,用我的两只手抱着他的那一只肥手。
“我说过,我要感动你。”
他忽然,又跟我说这句话。
不错,那一晚,他说过:“我要感动你。”我听得很清,但是没有把它当真。
现在,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肩上,他只要随便动一下,我的右Ru房,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今晚,他一点儿也没有这方面的举动,甚至连一点儿企图都没有。或许,他是真的要感动我。
“你跟陈小见关系怎么样?”我换了话题,其实,我的心里,真正是有些关心的。
他——陈小见,起了个这么容易让人生怜的名字。可以说,他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如果刘歆和小杨不算的话。
我真的觉得我有些幸运,刘歆和小杨把我和汪静介绍到“龙华”来,我到现在,一共算是陪了三个生客,陈小见、周、和那个姓李的不知名字的家伙,陈小见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素质最高的一个客,我把他当做客,但是他却没有把我当做小姐。
那一晚,我们就是跳舞、说话。说话的内容,先是从他自己的身份说起,他说他是个体户,于是我们就谈刚刚学习过的“十五大”,谈政治经济学,谈到公有制和私有制,因为谈得投机,我们就彼此对对方充满了好奇,先是从各自的文化程度说起,然后,说到工作,他比我诚恳,他坦诚地说了他的工作和生活,他是在局机关工作,后来兴办实业,生产一种叫“口洁”的消毒液,他的实业才刚刚开始,远离权利的诱惑,实实在在地做一些真正有益于社会、有益于人民的事,做实事,这正是我所要追求的,人生的真正价值。我压制着心中对他充满的好感,做到礼貌而平淡。我看得出,他极需一个倾诉对象,紧跟着,他像是控制不了自己似的,将他的家庭、婚姻生活,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古脑儿地倒给我。
他是一九九二年结婚,比我们早两年,现在有一个三岁的男孩,聪明、漂亮,他的妻子是我市首届选美比赛的冠军,那长相,当然是没得说,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他说,他已经离婚。
“现在,可以谈谈你了吧?”他诚恳地说。
我怎么能谈我自己呢?我是一个坐台小姐,我要把我的这一身份摆正。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挣钱,至于体验生活,那在其次。我也许以后再也写不出东西了,但是我要生活,要实实在在地活着,而钱,是我活着所必不可少的需要。
“你不愿说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希望你也和我一样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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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坦诚,而是我没脸坦诚,你以为做小姐很光荣吗?我每次来都有一种做老鼠的感觉,我怕在这里碰到熟人,真的,我觉得我有时真的很像一只老鼠,小老鼠。”
“你是小老鼠,我是大老鼠。”他做张牙舞爪的样子,想把我们之间沉重的气氛调和开。
这一晚,我违反了我自己的原则,用刘歆的话说,犯了大忌,在舞会快结束时,我吞吞吐吐,但最终,还是告诉了他,我是谁。
陈小见,我忘不了他,给我的感觉。
那一晚,在跳最后一曲良宵一到时,我们走出来跳舞。
“良宵”很长,偌大的舞池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跳。“干脆,我们也别跳了。”我轻声说。
不跳舞,回到包厢,坐了一会儿,“良宵”还没结束。
“我们就在包厢里面跳吧”,他说。
我站起来同他跳。
不知不觉中,他将我渐渐搂紧,仿佛有两颗心在很自然地相碰、相迭、相印。我觉得我好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黑暗中,音乐轻轻缓缓,缠绵如诉,我感觉到他温暖的唇……我不会和他接吻,不会……
我也不会让他吻我的脸,我的脸上涂满了脂粉,我不想让他吻那些脂粉,那些香滑、美丽而虚假的东西。
他吻我的脖颈……痒痒的、软软的、温暖的,充满热情,充满真诚,充满……纯洁的欲望。我能感受到,他与我抱得很紧,隔着厚厚的衣服,我们的心却相印,情,却相隔。我转动着脖子,接受他的柔软、芳香的吻……我们的身体贴在一起,我感受到,他充满欲望,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一切都很自然,没有一点卑琐与龌龊,他使我想起了真正的初恋,十七八岁的那种情感,好多好多年了……
“太幸福了,我真是太幸福了,认识你……”我只有这样说,心底的真实的声音,它冲破我的喉咙,冲出我紧闭的嘴……
这时,灯亮了,音乐换成了《友谊地久天长》,舞会结束了,这是我坐台以来,时间过得最快的一次。“结束了……”我低声说。
他拥着我。
“结束了,走吧。”我挣开他,然后换一副没心没肺的笑,轻巧地说:“快走吧,要不人家以为我们干嘛呢。”
我先走出来,一出包厢门,我就加快脚步。
我在吧台那里等结帐,他出来后,用眼神跟我问候,用微笑跟我告别,我还他一个微笑,还悄悄挥了挥手。
刘华一直在看着我们,我看见她望着我笑,是那种意味深长、世事洞明的笑。
我总觉得她才是真正的皮笑肉不笑。
陈小见被我装进了心里,我想我也一定被他装进了心里,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后来陪的这个周,跟他原来也互相认识。
那是我第二次跟陈小见见面,那一天,刘华告诉我,我陪过的一个客要来,我以为她说的是周,但我没好问她。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小杨和刘歆,却一前一后地来了。
我理所当然地陪刘歆,后来,结束时,我先出来,在吧台那儿等结帐。
刘歆“道貌岸然”地和小杨先走了,汪静也坐他们的车,我耐心地等结帐,这时罗走过来,我皮笑肉不笑地跟他说话,说了几句,他走开,从长沙发又走来大个子曹,曹穿一身黑皮衣,汪静陪过他,说他色,那一时,他和周一起,我却没认出他来。我从来没和他说过话,没想到,他走过来,语气和蔼得可亲:“来,你看,这个先生你认识吗?”
我跟着他走过去,却看见是陈小见坐在那里。我真的很意外、很意外。他给我让位子,我坐在他身边,在强灯光下,浓妆艳抹的我十分不安。我匆匆地和他说话,我强调:“我是小耗子,我不方便和你多说话……”我记得我很慌乱,也不记得那一天结到帐没有。后来,我一个人走出去,站在路边的暗影下,等王志强。
现在王志强也彻底想明白了,他已经忘了那个什么WT公司,忘了那个“王副部长”,他不但每天白天里跑车,晚上也照样在街上拉客。我和他约好,每天晚上十点半在“龙华”的路边等我。
自从那天骑车子摔了一跤,我就再也不骑自行车了。汪静有时候骑,有时候不骑,她要是不骑的话,就提前到我家,等王志强出车时,我们一起来“龙华”。
我站在路边等王志强,天下着毛毛细雨,有些冷。今年的冬天,雨水特别多,但是却没有下过雪。我回到酒店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觉得太亮,踱踱步,又躲到旁边门市部的屋檐下,这里一片漆黑,没人注意我,还有一辆车,大概是仪征吧,厢式,刚好能将我这个小老鼠挡住。
十点半早过了,王志强还没来。我们还约好,我等他只等到十点四十,他来这里等我也只等到十点四十,超过这个时间,就是我没坐上台,提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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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四十,我看见陈小见下来。我刚才在楼上,对他只有客气,而没有热情,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柔情与激|情。他没看见我,径直走向那辆仪征车。“陈大哥”,我轻声叫了一下。
“怎么?你?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他有些惊奇。
“你带手提了吗?我用一下。”
“带了。”
他从怀里掏出移动电话,我呼王志强的BP机,情急之下,我发现我呼错了号,于是又呼。等了一会儿,没有复机。
“谢谢你。”我把手提还给他。
这时候罗也下来了,还有一个人,以前我没见过。还有大个子曹,不过他没有走过来,他自己有一部车,很漂亮,大概是“蓝鸟”吧。他一个人,先开车走了。
罗看见我,热情地叫:“嗨,小刘!”
罗的热情让我害怕,好像我和他之间有过什么默契似的。我知道他一直想让我坐一次他的台,但我一直没坐过。
不是我不坐,是混帐刘华不给我机会,不安排我。
他们的仪征才真叫破,只有前面的门能开,后面的门却开不了。从前门上车,想到后面去,中间又有一道铁网拦着,好在铁网还不是太高,人从上面爬,还能够爬过去。
他们都不爬,都挤在前面,只有我一个人爬到后面来。
车是陈小见开的,我看见他开车,我就想无论如何,年前一定要把车学会,让王志强教我,让潘劲松帮我考执照。
有时候我觉得开车比做什么都好,特别是在给单位上的一把手开车,那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看小杨就是一个典型,他除了偶尔受点儿刘款的气,背过刘敬,他就猖狂得不得了,连其余的副局长,他都不放在眼里。
而且小杨给刘欲开车,我发现他还能沾到许多刘欲以及他们单位上的便宜,在外面吃饭跳舞自不必说,光签单结帐这一项,我发觉小杨,他就有很多……反正有很多油水,他跟“龙华”的老板那么好,人家不可能不给他油水。还有修车呀,报差旅费呀……反正小杨的油水多。
我觉得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在文化馆工作,真的还不如一个给领导开车的小司机混得好。人家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下了乡,别人送礼,送领导,也送给司机,进舞厅,有领导的小姐,也有司机的小姐,领导住什么样的房子,司机总跟他住对门,不是对门也是楼上楼下,好沾便宜。
雨下大了,从路灯和车玻璃上看,雨下得比开始大多了。我忽然想到门钥匙还在汪静兜里,而王志强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回了家。
车就快要到我家了,我又用陈小见的手提往家里打电话。
家里电话没人接,说明王志强还没回来,我只好让陈小见调头,先到汪静家。
到汪静家,把汪静吓一跳。她坐小杨的车,早到了,正要睡觉,却看见我一脸慌张,浑身水淋的,她还以为我跟王志强怎么了。
“不是,我忘了拿钥匙。”
拿了钥匙没顾得多说,我又跑出来,上了陈小见的破车,让他们一直把我送回来。
临下车,我说:“我就住在这里,你们千万要给我保密,我去坐台,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我说得又严肃,又慎重。其实,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不服气地嚷:“怕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那些当官儿的可以去花钱?你为什么不能在那里挣钱?你挣的是你自己的钱,有什么丢人的?“
下了车,我又说:“谢谢你们,我也不能再说别的客套话,这么晚了,我也不能请你们到我家,坐一坐或是喝杯茶,谢谢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我就跑进雨夜敞开的大门里。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王志强的Call机,再加上我的密码520,表明我已回了家,不要他接我了。
那就是与陈小见的第二次见面,匆匆,太匆匆。
我真的有些想知道他的情况,我问过周,那一晚,我来晚了,周已经被安排了别的小姐,我坐在沙发上,一个人。
那一晚,汪静没有来,我有些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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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在跟小姐跳舞时,看见了我。他丢下那小姐,非要我同他跳。我先是推辞,“你的小姐会有意见的。”后来,就只好答应他,因为他太诚恳了。
跳着跳着,他的标准姿势就不标准了。他跳舞时,老是想用两只手搭在小姐肩上,一开始,我以为他想沾便宜,给他纠正了许多遍,现在才发现他跳舞就是这样子,大概他学跳舞,就是这样学的。
我把他的手拿开,又要教他标准姿势。
“正规点儿,跳国际。”我严肃地说,像老师对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