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花开
锏挠嗬掷直涞闷椒捕嗔艘部砂嗔恕?br /> 于是,整个六月,大家忙着话别,忙着历数那些温暖的过往与曾经,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温馨甜蜜的学生时代。到了这时,包括余乐乐在内的很多人才明白“同学”两字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张永远不会过期的门票,持着它,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畅通无阻找到你。
有人已经开始陆续与各中学签订就业协议,徐茵如愿以偿去了电视台,连海平的政审也顺利通过,进入体检步骤。只有余乐乐,若无其事地做她的“待业青年”。
任远看不下去了,每天都和各学校联系,想要帮余乐乐推荐工作,可是各校基本上都已经和实习生签订了协议,余乐乐的横空出世并不可能太顺利。
于叔叔也有点着急,问余乐乐:“我和几个学校的负责人有点熟,要不要……”
“不要。”话音未落,余乐乐已经堵上于叔叔的口。
“乐乐,你不能意气用事,”妈妈微微皱着眉头:“其实咱们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也就是个意外,如果你不是实习教师,充其量也就是警告或者开会批评就可以解决的。不过你是实习,所以小事都可以当作大事处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了,当老师不是你的理想吗?”
“妈,你怎么知道当老师是我的理想啊?”余乐乐微笑着看着妈妈。
妈妈笑了:“自己的女儿,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余乐乐微微愣一下。
她一向以为妈妈并不懂自己的,小时候的那些责备,动辄就数落的唠叨,后来父亲死后的疏远孤独,她一直以为妈妈不了解自己。
可是,或许,她才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良久,余乐乐终于仰起脸,微笑着对妈妈说:“妈,你放心,我有数的。我已经长大了,做什么,怎么做,去哪里做,我想好好考虑一下。”
妈妈和于叔叔对视一眼,终于点头。
余乐乐一歪头,看见于天在他们身后咧着嘴笑,目光相撞,他伸手冲自己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余乐乐也笑了。
20…2
大起大落,说的大概就是余乐乐这样。
六月,几乎所有人都大局已定的时候,余乐乐却神情淡然地和连海平一起站在海边栈桥上。天高水阔,荡漾的波浪泛出金色阳光的纹路,海鸥从天海间掠过,悠长的鸣叫,在身后城市车来车往的背景中渲染出自然而然的寂静。
只站在这高高的栈桥上,站在这城市里辽阔的海上,未曾远走,她却开始怀念。
未来是只莫辨方向的热气球,她知道乘上它可以飞向高空,却不知道下一场风会把自己带到哪里。
何去何从,在这个六月,变成未知的谜团。
也或许,本不是谜。
因为,僵持这么久,终究要抉择的吧?
前途或是爱情、家或是远方、固守或是离别,这些,都是要抉择的吧。
一夕之间,自己从被放在高处的才女塑像跌落人间,变成所有人幸福前路的旁观者,带着未定的命运,带着失落的伤感,带着那些永远无法言说的痛,静静站在人群之外。
整个中文系汉语言文学1班,没有签订就业协议的人已经不多,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在别人眼里,此时此刻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
落魄、寂寥、孤独……总少不了这些词,且,还“可怜”。
放在10年前,自己一定会感到苦闷,甚至会诅咒,诅咒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公平;放在8年前,自己一定会感到悲痛,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而弃婴哪里诉得出公平;放在6年前,自己一定会感到挫折,虽然不再绝望,可是仍然会忧伤;放在3年前,自己一定会觉得天翻地覆,会弄不明白追求完美的自己如何变成今天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然而今天,这些都不会了。
10年,这就是长大么?
长大了,所以不再盲目怨恨“命运”,不再把所有失意归咎于别人。学《西方文学史》的时候她留心听到老师讲“性格悲剧”与“命运悲剧”之间的关系,当时老师说到俄狄浦斯王的悲剧就是宏大的命运悲剧,他杀父娶母,被命运诅咒,然后让悲苦的情绪贯穿一生、打动观众。老师说,这样的悲剧更容易让观众、读者刻骨铭心。
可是生活告诉她余乐乐:这世上,命运悲剧终究是少,从来没有什么是天降的神祉或既定的祸福。这世上大多的悲剧,是从性格悲剧开始的。
或许,许多人的命运悲剧,本身就是一场性格悲剧,而已。
她不要被所谓的“命运”束缚,她不相信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
当她站在那个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填写报名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次,是自己选择的路,所以,假使这路上风雨交加,她也决不可以后悔。
她猜,现在,任远应该已经听到了消息,或许他明天就会找自己谈话,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会赞成自己的选择,还是劝自己放弃?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将坚持。
远方是看不透的海平线,淡蓝色的天空、深蓝色的海洋,凉爽海风里,她能感觉到连海平看向自己的视线。四年了,多谢他始终在自己身边,可是当他放弃大好机会留下来的时候,她要如何才能开口告诉他:她要走了。
就在她鼓足勇气要开口的时候,他却先她一步发出声:“听徐茵说,你见到他了?”
需要几秒钟,她看着他的眼睛,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她有一小会儿的失神。
“是,”她终于点点头,微笑着看他:“那天在医院,见到了。”
连海平沉默了,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些沉痛与伤怀的情绪,或许只是一闪而过,然而
“他还走么?”连海平终于问。
“应该是走的。”余乐乐微微笑着看远方的海面,阳光在她脸上洒一层金色,温暖生动。
她没有告诉连海平,那天的相逢后,她和许宸再也没有见过面。
虽然,明知道他就在咫尺之外,明知道彼此正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甚至每天早晨醒来都很想去医院看看他,可是,还是没有再联系。
他们,早该是彼此的过客了,不是吗?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那是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折磨,如果不反复,故事也就不好看了。
人人都喜欢悲苦过程后的喜剧结尾,那些历尽艰难终于重逢的顽强与不妥协是每一个读者心中的理想,然而,生活不是小说,更不是戏剧。
所以,她没有告诉所有人,那天之后和许建萍的开诚布公。依然是在两年前谈判的那个咖啡馆里,许建萍没见出苍老,倒是余乐乐脸上多了些不动声色的沉稳。那天,许建萍也是这样问余乐乐:“你见到他了?”
余乐乐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担心、有后怕、有迟疑、有忧虑……
余乐乐斩钉截铁告诉她:“我们不会再走到一起了。”
许建萍很显然为这样的直入主题而目瞪口呆。
余乐乐微笑着看着她:“阿姨,您应该知道,许宸比我更骄傲。”
是的,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是需要自信和自尊才可以活得下去的人。他们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失去亲人、感受背离、体验孤独、弄丢出路,这些平常人或许要用一生来体验的事,他们在20岁之前就已经完成。他们比一般人更理智、更倔强、更坚韧,他们需要一种付出和一种收获来告诉自己:自己的生命充满价值而不是污点与瑕疵。
他们需要生活中那些对等的目光,而不是轻蔑、敌视、鄙弃。
至今,她都记得和许宸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的小心翼翼,她的三思后行,她和他在一起时要时刻警惕那些自尊的陷阱,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累。
只不过,当时他们深爱彼此,所以才肯咬着牙关去扛。
那时,似乎也自欺欺人地不肯去想:生活里,那些现实的打击与不断的风雨或许会渐渐磨掉彼此的激情与信念,那份曾经宁肯放弃很多东西也要固守的爱情或许未必抵得住日复一日的蹉跎。“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苍茫的生活会告诉你,“贫贱”二字并不单指物质上的贫瘠,因为现实的打击与前途的无着或许才是一个男人最致命的伤。
这样的未来,不是她要给他的。
所以,他们的生活轨迹使他们注定与那些可以走回头路的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一旦放弃,就很难再回头了。
那么,现在这样的结局,对彼此,未必不是成全。
只惟独,对连海平不公平。
他对她的等,就好像之前她对许宸的等一样:明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许宸这个人了,明知道他就算学成都不一定会回国,可还是有隐隐的不甘心,不想把自己的爱与期待尘埃落定。那么,这样的心情,或许也是连海平的心情吧。
他在等余乐乐从张望到低头,从守候到放弃。似乎只要还有一天她在等许宸,那么这一天,他就一直在等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去省城读研的机会;为了她,他甘心留在这个海边的小城——其实余乐乐不是不知道,假使他愿意,三年后名校硕士毕业的他完全有资格报考省直机关甚至中央部委。如果不是为了她,以连海平的素质与背景,又何必把起点放得如此低?
可是,她竟然无法给他任何的承诺。
至少在她找到自己的方向之前,她无法许诺任何一个方向给连海平。
而他,居然还是肯等。
原来,这世间最让人忧伤的守望,就是这样没有尽头、却又固执倔强的等候。
转眼周一,中文系再次掀起滔天巨浪:余乐乐此前报名参加团市委、教育局、人事局组织的“十三地市乡镇教师支援计划”,已顺利通过。八月,她将踏上西行的列车,去距离蒲荫县锦寨乡不远处的一个乡镇做老师。
所有人都惊讶:余乐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扔在了偏僻落后的山村?
其实惊讶的又岂止是老师同学——那天在团市委的大厅里报名,余乐乐光辉灿烂的简历,几乎让考官惊呆。
一等奖学金、中共党员、省级三好学生、若干次省级征文一等奖、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文章100余篇……那天,几乎所有考官都问:这么优秀的学生,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报名?
言外之意:这样优秀的学生,前途光辉似锦,去哪里工作都可以,为什么要做乡村教师?
余乐乐只能答:大二去蒲荫支教,一直很想为农村的教育事业做点什么。
完美的回答,令考官频频点头又摇头:点头是因为觉得这个女生善良又高尚,摇头是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而系里的同学们更是知道:余乐乐实习失败也算是个偶然,她终究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至于做出这样决绝的选择么?
徐茵甚至不解地问:“余乐乐,你自虐?”
余乐乐微笑——是人之常情了,虽然对乡村教师充满崇敬,可是更多的人不忍让自己关心的人去受苦。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次,是希望走到远方,用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了解自己。
未来永远是未知的,在那些未知面前,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些许的茫然。只是成功者与失败者的不同在于:成功者在茫然里继续做着手边该做的事,一边做一边思考,思考自己、思考前路;而失败者却只是呆呆地茫然,随波逐流,让自己的命运沿着既定的方向一路滑行。
余乐乐想做前者。
她清楚,假使留在这个城市,她仍然可以去某个中学或者某个小学做老师,然后和一个人结婚,有一个家,从此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是循规蹈矩与按部就班的生活,或许安逸稳定,可是她无法从中感到快乐。
她已经被生活磨去了太多的激情与冲劲,只留下膨胀的理智,有很久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想做个老师,是不是还想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三尺讲台。那么这一次,就当是自己拼尽全部残余的“不理智”所打下的一个赌好了——就用这个赌来告诉自己,自己想沿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走下去。
因为,无论是放弃,还是继续,总需要一个选择。
一个发自内心的选择。
好在,蒲荫虽远还没有出省,想家了就回来看看,三年服务期满,一旦她找到自己想找的路,还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三年,就算是个缓冲吧,像很多同学选择读研缓冲人生一样,她也将要在一个有起伏山峦的地方,静静地,为自己找一个未来了。
送行那天来的人很多:爸爸、妈妈、于天,庄悦薇、孟小羽、逄奕,徐茵、铁馨、杨潞宁、连海平,甚至连任远都来了。
他们拥抱她,说一些祝福的话,即将回南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