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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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吃过了,正吃着饭呢,你呢?”
“我吃过了,晚上我有个应酬恐怕回来得比较晚。我已经叫钟点工晚上七点去你那里,把我家钥匙和门禁卡给一套你,那会你应该回家了吧。”
“不要,我七点到不了家,我今天晚上有事。”她说的实话,今天晚上的确约好了要去张新那边做帐,而且她真不敢接钥匙和门禁卡,那意味着什么?同居吗?她可不想这么快走到那一步。
于穆成就知道她要推托,根本不理会:“反正她七点会去一趟你家,你不在就算了,我晚上回家接你也一样。”
谢楠抗议:“我已经好了,不用麻烦你了。”
“第一,你是我女朋友,这根本不能算麻烦,如果你坚持不要我照顾,我们的关系才真有麻烦了;第二,你并没完全好,你家还是太冷,不利于你好得彻底。”于穆成的语气根本不容她反驳,“就这样说定了,乖乖吃饭,下午多喝点水,再见。”
谢楠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总说不过高茹冰就算了,很多时候茹冰教训她,她都是心服口服的;可是现在来了个于穆成,也能三下两下就把她弄得无话可说,而且她不服气都找不着反驳的办法。
没等她把饭吃完,外面前台的阿MAY就激动得声音变了调地叫着她:“谢姐谢姐,快点来,有人送花给你,快点来签收。”
谢楠叹口气,把吃剩的饭盒扔过垃圾桶,拿纸巾擦下嘴走出茶水间,来到前台。本公司的年轻女孩上班时收花的不少,楼下市场部去年情人节还发生过一个女孩子收999朵玫瑰的浪漫场面。谢楠当然知道区区一束花是惊不到爱生活爱八卦的前台小妞阿MAY的,她之所以兴奋,肯定是因为上班以来就没看到过自己收过花。
前台上摆着一束用浅黄色和粉白色棉纸扎起来的双色郁金香,花束不大也不算招摇,不过看着生机勃勃很是醒目。午休时间还没完,大家都没什么事,好多人跑出来看热闹。谢楠无可奈何地签收,阿MAY兴高采烈地说:“谢姐,我刚查了,双色郁金香的花语是‘美丽的你,喜相逢’,你最近一定有艳遇。”
“散了吧散了吧,没戏看了。艳遇?还木偶奇遇呢。”谢楠翻一下,花没有附卡片。她苦笑,其实不是完全没有数。她猜花是项新阳送的,跟那个什么“花语”没关系,他们以前曾同去看郁金香花展,她当时说过她喜欢这种姿态挺拔的花。买房子时,项新阳还特意选了小区的郁金香苑。她拿花走回财务部,顺手搁在电脑旁边,出纳在旁边鬼鬼地笑,问用不用找花瓶插上,她摇头。
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戴维凡,连忙走出去接听。
“沙师弟,报纸我们都看到了,别说,侧面还挺上镜的,哈哈。”戴维凡在那边大笑。
“二师兄,不要就此成了我的粉丝才好。”
“现在我代表你大师兄通知你,不好意思,我们两个今天晚上都有约会,改明天盘存帐目吧。”
“好吧。”
“看吧,我就知道不会有问题,你大师兄还生怕临时改期你不方便,我都说了咱沙师弟不恋爱不享受勤勤恳恳工作拼命一心赚钱,肯定不会没时间的。”
谢楠恨得牙痒:“冲你这句话,我明天没空去做那个狗屁帐,拼了命也出去找个艳遇,免得给你看死了。”
“别别别,算我没说好了,我们明天见,还那个时间。”
谢楠想,好吧,今天还是得回家面对送钥匙的钟点工了。一想到自己把内衣留给人家洗了,她就全身不自在。
下午五点半下班,她穿上大衣到前台打卡,阿MAY和她一块下楼。这小姑娘年方二十一,正是青春无敌的时候,她讨厌别人叫她的本名“玉梅”,大家只好如她的愿叫她阿MAY。阿MAY对公司所有人的桃花运都有强烈的好奇,这会缠着谢楠问她知不知道是谁送的花。
谢楠倒是一向觉得她活泼得很好玩,并不烦她:“我说了不知道呀,你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花翻了个遍,还来问我。”
“有个神秘追求者多浪漫。”阿MAY看着电梯上方做向往状。“哎,谢姐,你怎么不把花拿回家呀。”
“放办公室不一样吗?对着的时间还长一些。”
“有道理。”
阿MAY是无牵无挂的月光一族,父母宠爱,并不指望她养家,一上班做前台虽然薪水有限,但马上买了辆小QQ开着。两人一齐下到地下停车场,道了再见各自取车。突然一辆深灰色沃尔沃S80插上来停到谢楠车前,谢楠愕然回头,项新阳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谢楠好不烦恼,这会正是下班时间,下来取车的同事越聚越多,阿MAY已经从她的小QQ里钻出来,扶着车门看得兴高采烈了,其他人矜持一些,但也是有一眼无一眼地瞟过来。她当机立断,决定不给他们八卦的机会。
“晨报社对面有家绿门咖啡馆,在那等我,我马上过来。”她也不看他,径直上了自己的富康,项新阳会意,马上返身上车开走了。谢楠系上安全带,扶着方向盘,还没来得及发动,阿MAY的小QQ已经蹿了过来。
“谢姐谢姐,这是不是给你送花的男人,他好帅,开的沃尔沃呢。”
谢楠强打精神探头出来笑道:“送什么花,他跟我问路呢。”
“切,我才不信,他看你的眼神,没问题才怪。”阿MAY知道谢楠不想说的话,她就不可能问出什么了。不过她已经看得开心了,招招手,把车开走了。
没问题才怪。谢楠在心里重复着,跟在她后面把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正文 第25章
绿门咖啡馆在晨报报社对面,这条路相对安静,比较好停车。张新在报社倾诉版工作的女友罗音经常在这接待读者,和咖啡馆老板成了好友,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个打折卡。而高茹冰的新家离这里不远,谢楠没有喝咖啡的爱好,早把卡转送给了她,只听她说过这里气氛不错。
谢楠停车,看到项新阳的沃尔沃就停在前面不远处。她迟疑良久,还是下车进了咖啡馆。顶新阳站起身对她招手示意,她走了过去坐到他对面。
“想喝点什么?”项新阳招手叫来服务生。
“就柠檬水吧,我吃感冒药呢,最好不喝咖啡。”
“还是着凉了吗?”项新阳着急地问,“要不要紧,我带你去看医生吧。还有,你吃了感冒药就嗜睡,不能开车。”
“预防而已,晚上回家再吃,没事的。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项新阳看着谢楠,神情凝重:“我只是很想见你,楠楠,你知道看到报上的照片我是什么感受吗?”
谢楠盯着面前玻璃杯中的柠檬片:“这个,坦白讲,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对不起,也许我冷血吧。分手就是分手了,你有妻子,我有男朋友,大家各走各路,没必要做个牵牵绊绊的姿态。”
“我和唐凌林,已经分居了,我也向她提出了离婚。”
“那是你的家事,请不要跟我说。我和你恋爱在你结婚之前,我从没搅进过你们的关系里面。现在、以后更不会枉担这个名声。”谢楠的声音冷淡,还是没看他。
项新阳颓然低下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完全有理由不原谅我。”
谢楠却抬头认真看向了他:“项新阳,那都过去了。我恨过你,也的确曾经不想原谅你。可是恨人是件很累的事,我早想通了,我背负不起不如放下。至于原谅,你并没有负我,只是诚实地向我讲了你的苦衷,让我及时知道了我们不能继续。我不需要原谅你来证明自己宽容,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谅才活得轻松。”
“我们彻底成陌路了吗,楠楠?”项新阳声音沙哑,俊秀的面容有了一丝扭曲。
谢楠突然无法维持自己的镇定了。面前这个人曾经和她在最单纯无忧的时光里恋爱了快三年,她关于青春的记忆充斥着他的身影。他们甚至一起去订了房子,计划安下一个带花园的家,那时他们对于未来的计划和憧憬那么多,而每一个都和对方密不可分。
“我们七年前就已经是陌路了。”她的手指慢慢来回在绿格子桌布上移动,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可是指甲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项新阳注视她纤细的手指,那曾经是他非常珍爱的一双手,十指纤长,指尖圆润,椭圆形的粉红色指甲闪着健康的光泽。他最先注意到她就是在学校的一次联欢活动上,她表演钢琴独奏,雪白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秀丽的面孔微微垂着,自有一份动人心弦。其实她不过是被妈妈硬逼着学琴,谈不上多大爱好,过了业余十级以后就随心弹着玩了。从小到大要秀才艺,她都敢拿出来唬一下人,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唱歌跑调,跳舞僵硬,唯有这个勉强能见人,不用可惜”。
那时的她,跳脱飞扬,明明弹着一首曲调安静柔缓的曲子,可是嘴角笑容绽放得活泼。谁去介意她的琴艺呢?至少项新阳不介意。她起身谢幕,他拼命鼓掌。她亮晶晶的眼睛向台下一扫,他觉得至少有一刻,他们的视线相接了。
此时咖啡馆里响的背景音乐也是钢琴曲,她就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只隔一张桌子,可她几乎不看他了。偶尔一眼,眼神也是平静得让他心悸。
他想伸手握住这只依然皮肤柔滑细腻的手,让她停止这样用力地在桌布上划动,可是他知道她一定会缩回去,说到底,他也没资格了。他已经把自己手上的结婚戒指取了下来,可是他依然是个已婚男人。
“以后别用这么耸动的方式送花或者找我了,对谁都没有好处,白给人增加点谈资罢了。”
其实他曾经表达得更激烈,开着家里的车,到她的宿舍楼下,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全是玫瑰,周围的女同学羡慕得齐声尖叫,她幸福得搂住他的脖子,当众吻他。年轻时爱得张扬而理直气壮,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现在她回头再看,对那样的炫耀挥霍爱情只觉得有隔世之感。
“我已经提出离婚了,和你没有关系,楠楠,是我自己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在离婚办下来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谢楠苦笑,再度看着他:“你总是这个样子,项新阳。突然就对我说,我们不能继续了,你必须和另一个女孩子结婚。现在又突然来说,你不能和妻子继续了,你要离婚。这和我有关系吗?”她手撑桌子站起来,“以后不用特意来通知我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出了咖啡馆,寒风吹在脸上生疼,谢楠在包内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车钥匙。上车插进钥匙,她的手在抖,点火点了两次才发动。她茫然向前开着,遇红灯停,遇绿灯行,不随便超车,变线打灯,所有的交通规则她都遵守着,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里开。
也不知开了多久,她停到路边,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好象在这个待了十年以上的城市迷路了。深冬时节,夜幕早已降临,路灯光照得这条比较偏僻的街道冷冷清清,所有的车辆都和自己对向而驶,车灯耀眼地一晃而过。
她悚然而惊,手把方向盘,心狂跳起来,额头冒出冷汗,只觉此时情景如同在哪个凌晨将她吓醒的噩梦中似曾见过。她做过很多次醒来以后只有模糊印象的梦,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所有的梦都变得清晰如在眼前,她深深呼吸,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电话铃声响起救了她。她摸索着拿出手机按接听键,是于穆成。
“回家了吗?”
她勉力说:“没有,你呢?”
“我这边应酬完了,正准备回去。你还在外面呀,不会是怕接钥匙和门禁卡怕得都不敢回家了吧。”他的声音温暖,带着点戏谑,倒让谢楠镇定了下。她看向四周,有行人从车边走过,还回头扫了她一眼。
“呃,那个,倒也不是……”怎么说呢,难道说自己迷路了吗?她现在实在没力气给自己编个说得过去的说法了。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里?”于穆成发现了她声音的不对劲。
“我……你等我下车去看看。”谢楠下车走上人行道,终于看清楚了路牌,松了口气,“没事了,我知道在哪了。”
“把位置告诉我,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这里路不好走,单行线很多。”
“我让公司司机开车带我过来。”
谢楠觉得自己这会两腿发软,也确实无力开车了,于是把位置告诉了他。她还是刚刚才发现,自己闯入了一条单行道,难怪只看到车子对向开过来。没有出事也没被警察抓住,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