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莫离寒

　　“姐姐，你回来啦，看见小离哥吗？他刚走呢。”他看见我进来，就把心奈放到床上，走到桌子边从小暖炉上提起水壶倒茶。
　　“嗯，看见了。别倒了，不渴。”我走到床边抱起心奈，看见她的小脑袋上多了一顶小小的帽子，“这帽子是哪来的？”
　　“是小离哥拿来的呀，很漂亮吧，别看他平时对谁都很冷淡，但是真的很喜欢心奈哦，我看见他很小心的给心奈戴上，还抱了她好久。”
　　是吗？听了安诺的话，我的嘴角弯起一丝微笑，突然觉得这帽子真是漂亮，瞧它的布料，柔软，顺滑，瞧它的做工，针脚密密的缝了一圈，莫离肯定是找了一位很细心的裁缝做的。
　　“小离哥说知道你不会做女红，所以特意请施姑娘做的。这样心奈的小脑袋就不会冷了。”
　　是～～嘛！！！怎么又突然觉得那小帽子没有刚才看的那么顺眼了？那针脚虽然密实，但还是会咯疼女儿细嫩的皮肤吧～！
　　强忍住把帽子拿下来的冲动。算了，我承认，我是嫉妒，帽子，心奈还是戴着吧，不然生病了就更加难办，早产的小孩子一般抵抗力都很弱的。
　　太阳升起，又落下，时间，就在这一升一落中滑过。
　　年，过了。初一，过了。初二……初三……转眼间，大年初五到了。
　　夜幕降临，文君院今天不开店，它不像往常那般热闹，反而显得有几分清净。我一早就让人准备好酒菜放在三院温着，伙计们也都早早的打发他们回家团聚，连心奈和安诺，我都让小马哥领着回他家去住一个晚上。因为今晚，是决定我今后过何种生活的时刻，也许我能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也许，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在这落后的年代过上一辈子。
　　虽然，这样的方法有点像欺骗。
　　“安姑娘……”
　　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李延昭已经推门进来了。
　　“最后说一次，不要叫安姑娘，显得生疏，要叫筱寒，来，试下……”我已经第N次跟他说了，要是连称呼都这么生疏，还怎么在众人面前演戏？
　　演戏，没错，就是演戏。姑苏城中的流言，是我让人散布出去的，和李延昭的婚讯，是假的。我在赌，赌莫离并不是不爱我了，而是，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不能说出的话。我想我是疯了。
　　莫离和夷光一前一后的进来，莫离看见立在我身边的李延昭，双眉微皱了皱，很细微的表情，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李延昭，城东李家公子。延昭，这位是莫离，御前侍卫长，站在旁边的是他的师妹施姑娘。”我一一为他们介绍。
　　打过招呼，落座。夷光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李延昭的全部注意，我的手伸到桌下，轻轻的拍了他的腿，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不过，李延昭的反应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哪有男人看见这样一位大美人不丢魂的。
　　孙武最后一个到，我笑着说迟到的人要罚酒三杯，他二话没说，端起桌上已经备好的酒就灌，要不是我手快，那一小坛就要见底了。还没有开席，气氛好像就有些不对。
　　果然，觥筹交错间，彼此并没有什么交谈，好像在座的各位都满怀心事，气氛难免有些沉闷。
　　“喂……今天大家怎么都这么秀气呀？是不是我文君院的酒让诸位不满意？来来，喝酒，喝酒，男子汉大丈夫，一两二两漱漱口，　三两四两不算酒，　五两六两扶墙走，　七两八两还在吼。”我给他们都斟满了酒，提议道：“　都在这儿喝闷酒，太没有意思了，不如我们来玩小游戏吧，输了的人要罚酒，怎么样？”
　　“好啊，筱寒你说玩什么游戏吧？”一旁的李延昭立即附和着说道，眉眼间闪烁的皆是兴致高昂的样子，刚才看见夷光那一瞬间的失态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好样儿的，够机灵。我赞赏的冲他眨眨眼。
　　“规则是这样的，两人都要亮出一只手，亮出来的时候要说‘人在江湖飘啊　哪能不挨刀啊’然后两个人亮出1－5根手指　分别表示1刀，2刀……5刀管4刀，4刀管3刀……1刀管5刀，只能相邻的数字可以管或者被管，也就是4刀不能管2刀，只能管3刀。懂了吧？”
　　众人皆点头。
　　“好，开始。”
　　我先和孙武一组。他不吭声，只是默然的配合我出指头，就听见我一人兴奋的喊着‘人在江湖飘啊……’虽然我的声音大，但还免不了一直输的悲惨遭遇。怎么忘记了呢？原来在孙府的时候和他玩小蜜蜂就没有赢过。
　　“我替你喝吧。”就在我的手又一次要拿起小杯子的时候，李延昭很自然的接了过去，一口喝掉。
　　哇……上道。
　　我没有忽略莫离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比进门时还要冷上三分。
　　“诶……等等再玩，新年要说好听的话，我先来，我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平安如意。顺便，我也有件喜事要宣布。”我看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然后故作开心的说，“本月十五，我要和身边的这位公子李延昭成亲。”
　　“呯……”的一声巨响，莫离的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他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和李延昭，然后起身，打开门快步走了。
　　我看着桌子上破碎的酒杯，旋即起身奔了出去。

　　贰拾玖　回家

　　莫离的手受伤了。
　　我的脑中满是刚才桌上的碎酒杯，上面斑斑血迹，分明就是莫离震碎杯子的时候被划伤的。
　　莫离流血了。
　　我原来想着，如果今晚的试探不成功，便放弃莫离吧，现代人嘛，应该洒脱些，对感情要拿的起，放的下。对孙武，我不是就处理的很好吗？可是这些想法，在看见碎片上的鲜血后，全都消失不见了。我想起在吴国皇宫地下发现莫离，他被吴王蹂躏时身上的血迹，丧武丸的毒发作时他呕出的血。我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我错了，开始便错了，感情不是自来水笼头，想开就开，想关便关。即使莫离喜欢夷光，我的心也不能收回来了。
　　“莫离，你的手怎么样了？”我在院子里找到了他，旋即捉住他的手要检查伤势。谁知他把手一甩，连碰都不让我碰，“你不是要成亲了吗？还关心我的手做什么？”
　　刹那，有一种无力感，深深的，深深的包裹住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就算莫离的种种迹象表明，他有他必须完成的任务，不得不离开我，那又怎样？就算我爱他，我努力的想要挽回这段感情，那又怎样？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为他解忧，他根本就无睹我的努力。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自己想象，都是我在自做多情。
　　我缓缓的瘫坐到地上，眼睛很干，很涩，可是泪怎么都流不出来。我感觉有双大手扶住我的双臂，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看着大手的主人，我摸上他那俊美异常的脸，“莫离，你爱我吗？你有这样问过自己吗？不对，不对，你不爱我，你不爱我的。不然，你怎么舍得让我这么痛苦？不然你怎么会放任我嫁给别人？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我的脑中开始变得一片混沌，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觉周身渐渐的热了起来，越来越热，炙热的感觉让我几乎承受不住时，一道刺眼的亮光闪来，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身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筱寒啊……你就这么走了，让妈妈怎么办呀？？筱寒……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死了吗？我现在是在天堂？不然，耳边怎么会传来妈妈的哭声？
　　“唔……”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压了上来，身体被狠狠的撞击，痛楚的感觉让我不禁叫出声音。
　　随即，一声尖锐的叫声猛然冲击我的耳膜，“啊～～～～～～她，她，她又活过来啦！！”
　　谁又活过来了？
　　我正疑惑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唰’地一声消失了，刺眼的光芒霎时让我的眼睛难受的闭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遮挡，“嘶”……就听见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慢慢的，适应了光亮，我睁开眼看向四周，发现我，居然是身处在灵堂中，而被哀悼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身处灵堂并不可怕，我是被哀悼的人，也不可怕，最最让我骇然的是，我竟然回来了，回到现代了。头顶是熟悉的电灯，身边是熟悉的亲戚和朋友，清伶在我妈妈身边扶着她，刚才我听见妈妈的哭声并不是幻想，她就站在我边上，呆呆的望着我，嘴巴大大的张成‘O’字型，脸上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掉落。
　　“妈妈……”我轻轻的叫她，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坏她。
　　“筱寒……筱寒，真的是你吗？你又活过来了？”妈妈颤抖的手伸了出来，我立刻握住她，随即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妈……”我哽咽的紧紧抱住妈妈，泪水像开了闸的自来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一刻，在妈妈的怀里，我只想哭，我想要哭掉这么多年的委屈，想要哭掉在异时空的苦，想要哭掉，深深的住在我心里的那个，美丽的男孩。
　　“筱寒……”爸爸也走上前，把我和妈妈一起搂在他宽大的怀里。
　　真好，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爸爸妈妈把我送回到医院，等全面检查之后，医生宣布我现在健康的不得了，可以立马去参加运动会，他们才放心的把我领回家。回到家中，我才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日，我和清伶去尘湖山野餐，没想到碰上雷阵雨，那天的天气很奇怪，光打雷，不下雨，我和清伶往回跑的时候，一个响雷击中了大树，一根树枝就那么打中了我的头，当场昏迷过去，在医院呆了近一年的时间，却在昨天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医生草草的检查便宣布我死亡，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我又复活了，据我妈妈估计是那医生看我躺了一年都没有反应，早就不上心了，巴不得我早早去了好把床位腾出来，所以没有仔细检查就乱下定义。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想去管，最重要的是我回来了。
　　爸爸妈妈都以为我在医院躺了一年，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穿越了时空。我也没有和他们提起，毕竟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回来之后我在网上搜寻看有没有新闻报道过类似发生在我身上的遭遇，可是搜到的都是些穿越时空的小说，根本没有人穿过去了又回来的。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只是，我变得沉默了。我想心奈，我小小的女儿，我离开的时候，她还不到半岁。那么小，娘亲就不在她身边，她渴了怎么办？她饿了怎么办？还有，她的爹，虽然我夜夜做梦都会梦到心奈，那小小的脸，粉嫩粉嫩的，小小的嘴巴，睡觉的时候经常张成一个小‘O’字型，拿手指去逗她，她马上就会吮吸起来，可是不知怎么的，心奈小小的鼻子变成莫离那高挺的鼻梁，心奈圆溜溜的眼睛也变成莫离妩媚的眼……我……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一定是因为他是心奈的爹，他们长得像是肯定的，我难免会把他们俩重叠起来，嗯，一定是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今天，阳光明媚，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我也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图书馆打发一天，谁知道出门的时候接到清伶的电话，她在一家出版社当记者，今天的新闻结束的比较早，想约我去逛街，于是我们约好下午图书馆见。
　　图书馆中，我在书中仔细的寻找莫离的名字，我想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莫离的名字，专诸是他的师兄，可是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他有个师弟叫莫离呀。他最后的命运到底怎么样了？虽然恨他那样对我，可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想要去关注。
　　无奈，白话文里说的很不清楚，我只好找来文言文看，那些艰涩难懂的用语正让我一个头两个大，忽然，旁边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好像很喜欢春秋时期的历史。”我抬起头，看见一位年轻的男孩，架着一副近视眼睛，很斯文有礼的样子，正笑嘻嘻的等着我的回答。
　　“嗯，闲来无事，随手翻翻。”我敷衍的说道。
　　“看春秋列国，那时天下风云变动，江山失色，所谓乱世出英雄，对了，在这么多的英雄里，你最喜欢哪个？”他好像没感觉到我的敷衍，大有要和我讨论下去的架势。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这倒是我的大实话。因为当时那么多王侯将相的功成名就，都是建立在无辜平民的血肉之上，人命如草芥，我是亲眼所见。
　　“哦？呵呵……我比较欣赏伍子胥。”
　　晕……这位是我最讨厌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不起，看完这本史书是我今天的作业，一会儿就要写读后感给老师，可你看我还剩下这么多，我想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