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蔺琦墨凝视她沉静的双眼,终是舒展了眉,轻柔地抚上她柔软的发丝,将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间,掩去了眼中的无奈。
罄冉抬手环上他的腰,轻声道:“再等等吧,现在就算离开了,我们也不会开心的。”
蔺琦墨双手渐渐用力,将她揽紧,嗅着她秀发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只觉那香直侵入了他的骨子中,搅得心里轻柔暖漾。片刻,他低声轻叹:“好……只是我心里真怕啊……”
罄冉一愣,挣了下身体,抬头看他:“你怕什么?”
蔺琦墨轻点她娇俏的鼻尖,无不愁闷扬声摇头,道:“我怕我的冉儿太好,遭人惦记啊。”
罄冉一愣,失声而笑,摇头道:“谁会惦记我啊?!我这么彪悍,早把人都吓跑了。”
蔺琦墨见地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中一苦,一叹。
这个傻丫头,竟从不知自己的好,自己的美么……这世上真正的英雄是不会以女人的软弱来衬托自己的强大的。他何其有幸,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这么一个特别的她。
然而这个世上,这样的她又有几何?!唯此一人啊……让他如何不怕啊……
这夜,罄冉是在蔺琦墨的怀中睡着的,醒来时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阳光刺入眼中,竟已天亮,倒是难得的好眠。
想到昨日苏亮的禀报,说战国人已经开始收拾,今日清晨便要离开,罄冉微微一惊,忙掀被起身。匆匆收拾了下,唤了别馆丫鬟问过,听到战国人尚未离开,罄冉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了早膳,便唤小厮牵了清风,打马向城西冲去。
半个时辰后,罄冉站在谧城西郊的翠然山中,心绪繁杂。想到要和仇人欢颜相待,不免心若刀绞,她大步走向山崖,望着冬日枯黄苍凉的山脉,喃喃道。
“爹爹,您曾说过,做贤者易,做大贤者难;做忠者易,做大忠者难;孝者易,而大孝是为难也。女儿今日方知,此言非虚。女儿要舍小孝而行大义,爹爹,您可开心……”
山风吹过,掠起她耳际碎发,隐约有着冬阳的暖意,罄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目,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片刻后,山谷微震,马蹄声,车驾声隐隐传来,罄冉睁开双眸。山脚下,锦旗飞腾,车马隆隆,正是战国大队缓缓行来。她眸光转冷,复又抬手揉了下额际突突而跳的筋脉,向路口走去。
战国大队中,狄飒端坐马上,一骑在前,孤孑的身影显得有些冷峻。刀刻般深邃的面上带着几分疲累,眼底更是有着浓浓的青痕,显是一夜未曾安眠。额头处,两道青筋突突直跳,刺得头疼痛难挡,那是酗酒的结果。
人都言酒能忘愁,可他为何愈饮愈清醒,愈饮愈愁苦。狄飒闭目一笑,忽而扬鞭,一马当先,飞冲而去。队前的马车上,穆江听到马蹄声远去,撩起车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放下手中书卷叹了口气。
狄飒沿着曲折的官道冲上半山腰,转过山道却猛然提起了马缰,马儿嘶鸣一声,险些将他撂下马背。他一脸诧异地盯着不远处的官道边站着的那抹碧色身影,一瞬不瞬。忽而他又猛地甩了下头,再望去,那碧色如潮,盈姿依旧,他的心开始快速跳动。
“久闻砮王精通黑白一道,不知易青今日可否邀殿下对上一局?”
对于他的失态,罄冉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沉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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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 第三卷 第26章 舌战狄飒
此刻的罄冉已经换成了女装,她上身着着一件浅水蓝短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包裹着修长的脖颈,衣襟两侧有束带松松在胸前打了个结,余下双带随意的垂至膝下,迎风而舞。
下身一袭碧色长裙,裙幅褶如清湖,光华流动,倾泻在地,阳光打在她身上,将那清华如月的身姿映得更加耀眼。
她的长发依旧挽着男子的髻,只是弃用了平日的方巾、发带,而插着一支简单的竹簪,簪子端部雕着素雅的梅花,身影淡定,落落大方,竟是慑人的美丽。
“久闻砮王精通黑白一道,不知易青今日可否邀殿下对上一局?”
清越而好听的声音随着微风拂面而来,狄飒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入目罄冉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下。
她竟对他笑!
狄飒但觉浑身一震,心中涌出狂喜来,他定定地望着罄冉,一时竟是痴了。
“怎么?王爷不愿?”
微有清冷的声音传来,狄飒胡乱点头,赶忙翻身下马,急急应道。
“好!”
罄冉但觉他今日有些奇怪,但也无心探究,微微示意,碧裙浮动,入了身侧的小亭。
小亭名曰离心亭,名字很怪。想来此道是由西而出谧城必经之路,由此离去京城的人多了,久有送别之人在此亭伤心落泪,故有此名。
亭中小桌上,罄冉早已摆下一套青玉棋盘,她在一端落座。见狄飒在另一面坐下,定定望着案上棋盘发呆,微微挑眉,笑道。
“匆忙间也未能寻到配得上王爷的棋,这套棋是青州的凉玉,质地不好,不过触之清凉,倒可静心。”
她说着两指执起一枚黑子,望向狄飒,笑道:“易青执黑子为敬。”
说罢,稳稳落下一字,动作优雅而从容。落子声极轻,如闲花落地。
狄飒望着那躺在棋盘上的黑子,右手取一颗白子,脑中却一直回荡着她莹白的指和墨黑的子交织的艳丽中,耳边更是不停回荡着她略带笑意的清丽话语。
“两军对垒,心静可是最重要的。”
狄飒微微一怔,抬头去望,迎上那双波光清冽的双眸,他心中一纠,宛若漫天冰水,罩了全身。
低了头,手中白子落下,似是用力极大,犹自一声脆音。
一时间亭中只闻落子声,噼啪作响。
两人落子都极快,狄飒的棋风狠辣犀利,强攻稳守,罄冉心知一时也寻不到他的弱点,完全之下只先守稳自己棋势,再伺机反扑。落子却也沉稳,缓缓布局,将狄飒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一一挡住。
黑白相交,一时白子占优,一时黑子反扑,两人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来,落子越来越慢,手心也渐起汗珠。
眼见中腹局势陷入纠缠之中,狄飒指中夹着的棋子犹豫片刻,“啪”的一声落在“去位”四五路上,罄冉唇际有笑,抬眸看了狄飒一眼,淡笑道。
“王爷的这东北方很有野心呢。”
狄飒抬眸牌定定望了眼罄冉,不知为何微微蹙了眉,半响才道:“中原纵大,然此东北非同小事,只要拿下此处,东西合围,中原才能成盘中餐。”
罄冉挑眉,点了下头,目光一凛应下一子,道:“就怕这东南之争胜负不好说呢,王爷的这片白子探入南面,延伸至长,险成尾大不掉之势,如今又猛攻东北,只怕王爷难以兼顾两头,顾此失彼吧。”
狄飒眉宇微跳,望着棋盘上拉伸的白子,面色渐转凝重,于东北再落一子,缓缓道:“此中南面白子已然稳不可撼,虽是拉伸极长,已无忧矣。南方麟国君主昏聩,战将唯蔺琦墨及其亲部可用,然武帝狭隘,逼走蔺琦墨,打压其部众,麟国多年兵戈不断,又沿袭旧制 , 国势衰颓。无力北进北我腹。青国虽强,而其欲取此处,需绕止水,翻险山,粮草势必难以为继,凤瑛亦不会用兵此处。故纵两边为战,我军也可应付。”
两人话语针锋相对,棋路互咬不放,一时在东北角杀得难解难分,狄飒虽是攻势凌厉,但罄冉却沉着应战,一步也不放松,慢慢棋局再次陷入胶着状态。
落子速度越来越慢,狄飒也开始放缓攻势,怕罄冉再伺机反扑,落子越来越谨慎。然而纵使如此,黑子却还是寻到了机会补上漏洞,渐渐地有了反攻之势。
但狄飒终非寻常之人,寸步不让,加上他开局的守势布得很稳,黑白之子终渐成拉锯之势。
见他再次落子,罄冉但笑不语,捏了一枚黑子目光一凛,缓缓放下,才道:“王爷内乱未消,而我旌国今上雄才伟略,又有翼王不世之才,旌国上下同仇敌忾,只怕这东北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何况中原与北境向来唇亡齿寒,凤瑛亦不会坐视不理。王爷便不怕此处厮杀惨重,却有人在背后放冷箭,等收渔翁之利吗?”
狄飒听她口口声声称“我旌国”,一时心中绞痛,竟是僵住。待罄冉语落半响,他才缓缓抬头,蹙眉半响,又低了头,轻声道:“你……恨极了我吧……”
他的声音很轻,罄冉险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下,蹙了眉神情也渐转冰冷,手中捏着的棋子被两指夹得挌痛了关节。她微微眯起的双眸盯紧狄飒,一瞬不瞬,忽而抬手,碧色的广袖在阳光下划过亮光。
“噼啪”一声,她利落地将手中棋子往棋盘“平”位二八路上掷去,激的中盘一团棋子滴溜溜直转,她声音微冷,沉声道:“王爷,此局你输了!”
暖玉撞击的声音清脆而尖锐,直直刺入狄飒心中,生生的疼。他似是并不在乎棋盘输赢,喉结滚动一下,抬头看向罄冉,面色苍白。
但见罄冉面上神情似笑似讽,那抹笑意衬着她如雪肌肤和深寒的双眸,柔媚中透着丝丝冷酷。她的眸中犀利的色彩犹如一把尖刀,片片凌迟着他,钝钝的疼。
天际一刹云层遮住冬阳,亭中倏然暗淡,狄飒觉得那云层似也笼了他的心,罩了他的眼,从此天地黯然,再无一丝光亮。他目光移向棋盘,那“平”位二八路上一颗黑子,顿时将大片的黑连做一起,将白色包裹其中,再无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眸中白黑交错,只觉心口冰冷,黑白之交永远分明清晰,永无交集可言,对立分明,这便是命吗?然而他却无力挣扎,任由那黑不知何时慢慢织成了细密的天罗地网,将他禁锢在中央,画地成牢,无处可逃,更无力可逃。
只能任由感情毁灭所有的理智,原来一切都已不从改变。她的眸中,纵使笑着,对他亦唯有冰冷深藏,那样固执的存在在幽深底处,一天雪水,漫空罩下,刺骨冰冷。
一阵风起,八角亭上,铜铃声大盛,宛若凄鸣,狄飒僵直的望着棋盘,再无法成言。
罄冉亦不再说话,风荡起纱袖,露出紧握的手,骨节分明。
远处,战国大队静待以候,穆江掀开车帘望去。
亭中两人,一人黑袍冷峻,一人蓝衣清淡,一人身形萧索,一人透骨冰寒,周身却是同样的寒冷和孤寂。他再次叹息,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光影轻摇,云层荡开,阳光洒入小亭,狄飒倏然抬头盯向罄冉,对上她眸中清晰而平静的冷淡,他只觉如冰凌钻心。此时此刻,他宁肯看到她的愤怒,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眼神。
他惨然一笑,笑黯天地,蓦然起身,走了两步,望着空茫的山峦,半响转身,面色已经如常,只是略显灰白,沉声道:“你有何话,但说不妨。”
罄冉也已再无方才的情绪起伏,倏忽一笑,抬起素指,拨乱了棋盘上黑白交织的棋子,拂裙起身,望着狄飒,嘴角微勾,声音清润淡静:“王爷,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和。自蒙国灭,后经十国之乱,先后一百三十七年,才有两周继之,隔山而治。然不及三十年,战乱再起,四国纷争一个甲子,至南蜀一统山河。然南蜀历四朝而遇佞臣作乱,致使北蜀取而代之,这其间兵戈残忍,历时八年。北蜀末年民生凋敝,诸侯作乱,圣祖一统江山始建左周。经高祖,高宗三代治世才有兴盛,历十三朝,左周也成为继段国其后统治最久的朝代。然而好景不长,六国代之,其后便又是战祸连年,直至今日已有三十八年。”
她说着迈步越过狄飒,微微一思,回头道:“其间大统共计三百一十九年,然战乱却有近乎五百年。何也?所谓打江山易,而守江山难。战国唯今疆土已是四国最大,连年征战,百废待兴,此刻正需图治,令百姓安居乐业。而英帝非是良主,好大喜功,残害忠良,既无容人之量,又无治世之贤。这些年战国穷兵黩武,四处征战,使得百姓苦不堪言。若是此举乃顺应天意倒也罢了,王爷您心中明了,战国的杀伐是逆天而行,终会令天下震怒。旌国比之战国国力并不如,百姓并不过,物资并不丰。然而多年以来却能将战国强兵挡在关外,何也?所谓哀兵必胜,战国的强攻早就激怒了旌国百姓,反观战国。百姓们连年期盼圣主,战国建朝,他们所盼无不是太平,然而却迎来了更加残酷的征战。为了扩充疆土,战国连年征兵,致使百姓承受着比它国高上两倍的赋税,早已是苦不堪言。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反,那是因为尚存一线希望,是因为战国雄兵数十万。然而若将他们逼到了死路,王爷觉得那区区几十万的雄兵真能无敌不成?”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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