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的雄兵真能无敌不成?”
她见狄飒面色沉重,黑袍在阳光下,幽暗的里纹发出幽幽的光,透着沉肃和萧杀。微微一笑,上前几步,又道。
“今日天下实不是一国可掌控,战、青、旌互相制衡,且英才云集,战国虽是兵马之盛四国之首,但若仍不图稳定而一味追求国土,必将走向衰亡。战国攻入燕地之后,得到了广袤的土地,可是结果呢?为稳固燕地,不得不派重兵驻守城镇,以防燕民反扑,军费大增。表面上战国国土大增,实则国力大衰,处处掣肘。休说战国取不下旌地,真若有一日攻下旌地,那便是战国灭亡之际!战国再行兵事,无异于自掘坟墓!”
罄冉步步紧逼,目视着狄飒,眉宇间尽皆锋芒,满是智慧。狄飒定定望她走近,似乎这样的她可以径直步入他的心底,停驻,永存,与那最柔软的一处血肉相融,再无法分开。
馨冉见他不语,微微错身,蓝衣飘拂,她唇角微抿,又道:“更有凤瑛,野心甚大,他岂能坐视战国侵吞旌国,对青国行成三围之势?凤瑛此次与我旌国结盟……”
“你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突然狄飒回身,打断罄冉的话。罄冉诧异望他,却见他面色沉冷,波澜不惊,只是目光浮沉间看不懂道不明的让人难受,罄冉别开了脸,微微蹙眉,却听狄飒沉声道。
“我会尽力促成战旌两国和谈,从此兵戈消融,和平相处。”
罄冉双眸一睁,猛然看向狄飒,面上有着纯然的惊喜。却见狄飒黑沉的眸中波光纷乱,流光异彩,嵌在刀刻的俊面上那双眼睛顿时耀眼异常,但瞬间又清澈了下去,似无底深渊,让人无从探究。
罄冉不自觉上前一步,盯紧他,逼问道:“此话当真?”
狄飒迎上她仿若不信的双眸,清苦一笑转开目光,道:“姑娘一介女子尚且能放下仇恨,狄飒虽是不才,却也非心胸狭隘之人。今日于此立誓,定竭尽全力,劝服父皇撤兵修好。”
他说罢深深望了罄冉一眼,微微颔首,抱拳一礼,道:“狄飒就此别过。”
他倏然转身,大步便向官道走去。罄冉微微一愣,忙追上两步,轻唤一声。
“王爷,等等。”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令狄飒猝然停下了脚步,心也随着骤然失跳。他渐渐转身,望着紧追而上的罄冉。
长风吹起她碧色的长裙随风轻扬,衬得她身姿清丽而优雅,耳际碎发微抚,添上一丝别样的美丽,樱唇柳眉,无不含笑,清澈眼眸,盈盈若水。
“王爷。”罄冉追上他欲言又止,低头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笑道。
“王爷,这是一封陛下亲述,易青亲自执笔,盖着玉玺的信函。其中写明,若王爷能劝服英帝与旌国和睦,我旌国愿在王爷有需时,出兵遏云荡山,阻二皇子之穆州军于商河之东,以助殿下。请殿下万万收下。”
她说着退后一步,俯下身将手中盒子高高托起,满含虔诚。
狄飒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目光几变,面色惨白,终是轻轻抬手接过了那盒子,转身大步而去。
罄冉站于原地,见战国大队缓缓而去,她面上勾起冰冷笑意,大步走向亭边,牵了清风,翻身上马,扬鞭便向山道尽头冲去,卷起滚滚尘土。她不停驱鞭,耳听身后没有传来马蹄声,才微微松了口气。
待下了山,一行人百人的精骑正破尘而来,打头之人正是苏亮。
他迎上罄冉,面有茫然,扬声道:“大人,我奉命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罄冉摇头而笑,迎着阳光,那笑容璀璨的晃了众人的眼,但见她忽而收了笑,望了眼蜿蜒的山道,回头沉声道:“没事了,走,回谧城!”
她说罢扬鞭便率先冲了出去,苏亮望着她洒然的背影,茫然不解,微微蹙眉,大喝一声跟了上去。
“跟上。”
马蹄震响,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官道上,唯有离心亭悠悠立于半山腰,记录了这段影响了战旌,乃至整个中原大陆近百年的一次谈话。待若干年后,天下大定,有史官将这次谈话,记与史书,称之“一棋之盟”。
也是这次会谈,致使战英帝与砮王嫌隙渐深,父子成仇。那个谈笑间云淡风轻的女子,在战国埋下了一颗毒瘤,致使其越长越大,终于在三年后酿成了“宫阙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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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27章 为她疯魔
马车摇晃在山道上,冬季的山谷,万物调零,一如现在狄飒死寂的心。他靠着车壁,紧紧握着手中一块明黄缎帕,那缎帕几乎已陷入掌心,被他揪出深深的折痕。
他目光掠过飞逝的窗外,大片枯黄在眼前飞闪,忽而一片梅林闯入眼眸,粉红、紫白、玫红的各色梅花,凌寒飘香、清丽无俦,清傲而倔强。沉寂无语的冬色,却是生命中梅花点点的季节。冬天虽枯萎了绿的生命,却染红了梅的相思,那凌傲的梅瓣,片片仿似都是她的化身,他一时竟是看的痴了。
马车震动了下,车帘挑开,穆江躬身而入。狄飒猛然回过神来,撇了他一眼,别开了脸。
穆江眉宇微蹙,目光带过他泛红的双眸,转而落在了他的手中的锦帕上,精锐的眼睛愈发显得光异十足。狄飒闭目片刻,回头见他盯着那帕子,便将帕子递了上去。
穆江靠着车窗落座,展开帕子一看,顿时惊得霍然站起,头生生装上了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大响,他面色苍白,浑身微抖,瞪着狄飒。
见狄飒似是毫无反应,他惊呼一声,微颤的手抬起,指着那方锦帕,道:“王爷,这……这……”
狄飒并不看他,只是淡淡地望着窗外,穿过雕花的红木窗,轻轻飘扬的面缎窗幕,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他像是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半响才缓缓的说道。
“先生,我想过了,她一个女子尚且能够放弃仇恨前来劝说我,我堂堂男儿,便更应以苍生为念。何况,现在却也不是战国扩张领土的时候。这些年战旌两国积怨甚深,如令青、旌结盟更是战国没有他选,倒不如借此时机化干戈……”
“殿下!”
他的话尚未说完,穆江忽而大喝一声打断他,上前一步,颤抖的扬起手中明黄缎帕,蹙眉喝道:“殿下果真是这么想的!?老夫不信殿下没有看出这其中的玄机!”
他见狄飒蓦然转头,再次看向窗外,面上有着沉寂的冰冷。穆江忽而回退一步,扶着窗棂才站住身体,大喝道:“殿下啊,她这是在要你的命啊!”
狄飒身子微微震动,脸上难以掩饰地浮起一抹伤感与刺痛,他仰面抬头,紧咬唇际,缓缓道:“请恕本王不懂先生的意思!本王有些累了,先生请回吧。”
穆江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眼中忽而淌下两行泪珠,“噗通”一声惊跪了下来,颤声道:“老夫不信殿下没有看出这其中的锋芒,她为何选择在这‘离心亭’与殿下商谈,难道殿下便没有想过?这一纸承诺不是给殿下您的恩惠,而是一柄利剑啊!”
他的怆然大喝却并未激起狄飒的任何反应,他依旧微微仰着头,只是半响抬手挥了下,轻声道:“先生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穆江并不放弃,老泪横流,颤声又道:“她此番前来劝说殿下也许是真的心系百姓,但是这其间所藏杀机却也是真的。她若单是为两国百姓而虑,如这般密谋应该在密室之中,而她却选在这众人睽睽之下。殿下在国宴上那一跪,已经足以让陛下记恨在心,再有小人回京煽风点火,将这‘离心亭’一幕添油加醋,殿下啊,皇上到时候会如何想啊?!这些年殿下随时手握重兵,可是在陛下心中已经忌惮您到了几次欲撤您兵权的地步,若不是筹谋得当,殿下……这些且不提,娘娘现在已经不比当年冲冠后宫,现在瞳妃得宠,陛下对娘娘越来越冷淡。三皇子有步步紧逼,如今已到了生死关头,殿下您可是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啊。您纵使不为自己想想,那些跟随您多年的臣子部下,他们拥戴殿下多年,您不能对不住他们啊!”
他见狄飒竟毫无反应,深深地俯身,接着便用力去撕手中明黄缎帕。狄飒一惊,忙伸手握住了他的骨节。穆江抬头紧紧盯着狄飒,泪流满面,又道:“王爷,这帕子留不得啊。到时候王爷您就算涨了一千张嘴,那也是说不清的。今日之事势必会传到皇上耳中,到时候皇上听信谗言,念及王爷的功劳和军中威信,一日不会动您,可是终有一日他会收您兵权,甚至问罪王爷。若王爷失势,三皇子是不会放过您的。”
“本王不会任由鼠辈猖獗,再者,先生您言过其实,危言耸听了。”
狄飒说罢,拂开穆江的手,接过那帕子,放入盒子,神情平静无波。
穆江但觉浑身冰冷,木愣愣跪在那里,半响才抚了下泪痕,只道:“老夫的话王爷可以不听,但老夫是谋臣,必须尽到谋臣的职责,有些话不得不说。王爷如此一意孤行,为情所迷,只能有两个结果,一是和皇上父子成仇,死在夺位的斗争中。二是不得不以兵权行王道,逼宫夺位,总是成为一代圣君,亦要从此背负弑父篡位的骂名,受后世万代指骂。王爷此番若想扭转不利局势,只有一个法子,将此锦帕销毁,派老夫百骑精兵追赶那云罄冉。她此番既然孤身前来,便是料定我战国不敢再青国的都城公然对她动手,所以她必定没有防备,如今拿了她迅速离开青国,交由陛下才是上上之策,还望王爷速断。”
他说罢,重重地一扣,马车一震,抬头时额头竟是已红肿不堪,方才撞上车顶被撞歪的发髻,经此一扣掉了下来,发丝颤抖,耳边两缕白发再阳光下颤巍巍的刺目。
狄飒见他这般,眸光闪动,伸出的手僵了片刻,终是又收了回去,只淡声道:“先生请回吧。”
穆江顿时身体一僵,面色灰白几分,仿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身体晃动了一下,渐渐平静下来,深深一拜,淡声道:“老夫本事贫寒出身,幸得王爷不弃,奉为上宾,尊为先生,十三年来对老夫的谏言无不诚恳所纳。如今王爷在朝羽翼渐丰,更有如夏杰等高才之仕投入王爷麾下,穆江也老了。自十七年前离开家乡便再未回去过,想……想回去看看,还望王爷成全。”
狄飒见他拜倒,望着他躬起的瘦小身躯,他心中翻江倒海,面上浮出一抹伤感和失落,颤声道:“先生,您这又是何必……”
“请王爷成全。”
狄飒面色愈加发白,仰面怅然一叹,重视疲累地摆手:“既然先生去意已决,本王令程爽送先生回乡便是。”
木匠确实抬头,道:“穆江不敢劳烦程将军,这就去了,王爷保重。”
他说罢,撑身而起,趔趄一下,躬身出了马车。
车帘一晃,他微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飘荡一下,消失在眼前。车中顿时陷入死寂,狄飒靠着车壁只觉浑身无力,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被埋藏至深的悲伤突然间无法压抑地翻涌上来,便如千里之提裂开一个缺口,轰然崩溃,排山倒海般的沉痛没顶压来,将他整个卷入,灾难抵挡。
他猛然起身,匆匆奔下马车,追了两步,扬声而唤:“先生!”
穆江脚步一顿,却未曾回头。
狄飒也未再上前,只是默立片刻,深深地行了一礼,颤声道:“多谢先生十三年来孜孜教诲,狄飒感激不尽,先生保重。”
穆江的双肩似是抖动了一下,终是渐渐迈步向远处走去。狄飒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眼中浮光幽暗,他慢慢看向谷间山腰的红梅,唇边漾开了清凉而涩楚的笑。
先生,您是对的。她要的,是我的命!可我已为她疯魔了,她要,允她便是。
那样她单或便能好好的看上我一眼,那样是否便不必再承受这爱而不得的蚀骨折磨,起码那样便不必这般万种滋味埋在心头连诉说的资格都没有吧。
车驾滚滚,马蹄声远去,穆江衣衫单薄站在官道上,遥望着已经空无人迹的蜿蜒道路,苍白的面上渐渐扬起的笑意。
“老爷,我们都被王爷赶走了,您怎么还笑啊?”
书童面有不解,诧异地看向穆江,眼中分明便有着浓浓的担忧。穆江看向他,摇头一笑,道:“你老爷没有疯,走吧文荷,咱们回谧城去。”
书童见他真心而笑,便更加诧异,快步跟上步履沉健的穆江,蹙眉道:“老爷为何发笑?老爷不生王爷的气了?”
穆江脚步渐缓,扭头看向他,抚须道:“老夫几时生过王爷的气?王爷不纳老爷的谏言,说明他对云罄冉心存情谊,说明他虽身处高位多年,但却依旧是多年前那个有情有意的少年,不曾在争位的过程中泯灭了人性,变得冷酷,老夫当高兴才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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