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罄冉双颊一红,轻轻一挣,低了头,倏然想起母亲对姐姐说过的话来。
娘亲说,一个女人以后不管贫穷还是富贵,不管身处何种处境,若是有一个男人愿意携着你的手无条件地给你慰藉,愿意从此和你一起面对不可预知的浪涛,那将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把握住幸福,要勇敢地去拥抱幸福,不要留下遗憾。
那么,他方才那一握,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为何却能搅乱自己的心……
感受到罄冉的轻挣,蔺琦墨松开拉着她的手,面容不变,只是唇角却逸开了笑意,双眸也因着心头的涌动不受控制的轻闪着。
陆元贺见陆玲珑转过回廊,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回头看向蔺琦墨,笑道:“两位见笑了,夫人早逝,这丫头被老夫宠坏了,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蔺琦墨笑道:“陆小姐聪敏灵慧,是伯父之福。想来方才陆小姐所提焰哥哥定然是人称单臂盘龙的莫之焰了,小侄还没有恭喜世伯觅得良婿呢。”
陆元贺朗声而笑,面有欣慰,摆手道:“小女所提正是之焰,儿女自有儿女福,女儿也长大了,老夫就由着她了,见笑见笑。”
罄冉回过神来竟没有勇气去看身旁的蔺琦墨,撇开头看向远处,想着陆元贺的话。
那莫之焰她倒是也听说过,据说是陆元贺收的义子,武功极高,所用兵器名曰盘龙棒,又因他缺失右臂,左臂使棒,故而人称单臂盘龙。
这莫之焰在战国江湖上很是出名,更是近年兴起的杀手组织琅琊楼的楼主,听说行踪诡秘。
本来一个江湖人物是不会引起世人注意的,但是上几次战国出兵苍松密谷率领谷中百姓抗击战国军队的正是此人,且他屡屡以少胜多,令战国蒙羞折返,所以此人在四国之中也算颇为盛名。
罄冉兀自沉思,蔺琦墨撇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沉静,心怕她又想起往事,便笑着看向陆元贺,道。
“墨看伯父很中意这个女婿呢,墨听说莫楼主的武功乃是得了伯父亲传,不知今日墨是否有幸见识下伯父传世有名的单勾枪法?”
陆元贺方才见他们练剑就一身热血涌上,此刻听他这般说,哈哈一笑,扬眉昂首,大步向校台走去。
“老夫许久不曾使枪,被贤侄一提,还真有些手痒,来,陪伯父打一场。”
蔺琦墨转身,在罄冉面前一晃,凑近她笑道:“单勾枪法虽是不及你父亲银枪威名,但也颇值一观,冉冉可要看好了。”
他的笑声就在耳边,罄冉一惊,抬头时他已错身绕过她,身影一跃上了校台,脚一勾便抄起台侧一杆长枪。
陆元贺亦是长枪在手,清喝一声攻了上来。长枪初拴,已是隐有风雷之声,攻势甚强,蔺琦墨被逼得后退两步,几招下来才渐渐稳住招式,台上顿时风影滚浪,热气翻涌。
罄冉只觉陆元贺的枪法不同爹爹招式之多变,亦不同燕奚痕枪势之简捷,单勾枪法一招一式轻灵飘忽却隐有雷霆万钧之势,极适合女子习练,她不知不觉已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一套枪法下来,陆元贺虽是说话仍中气十足,可眉宇间却染上了疲惫之意,和罄冉二人客套几句便回了思院。
罄冉想着他方才的枪法,亦从台侧顺手抄起一支长枪挥动了起来,一招一式正是方才陆元贺所使单勾枪法。
蔺琦墨抱胸斜斜靠着兵器架看她舞枪,不得不挑眉惊叹罄冉的记忆力和领悟力,见她一个回马枪刺出,收回长枪时却在身侧习惯性地一滑,然后才挑起长枪,他不免直起身体,轻轻蹙起了眉。
她方才那一刺、一滑、一挑,动作连贯很是迅捷,显是经常这般收枪。
这回马枪正常收枪动作该是直接提起长枪,这样不但迅捷,而且能有效护住背部不受敌人袭击。可罄冉这样在身侧一滑,便会令背部命门大开,虽是她动作极快,武功一般者不可能利用此空隙,可若是遇到高手却是相当危险的。
蔺琦墨正欲唤她,却听到一声诧异的女声传来。
“焰哥哥,你怎么了?”
蔺琦墨遁声去望,却见不远处廊道上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是个极为冷峻的男子,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清冷之意,面容隐在一张镶银面具后,但是一双眼睛此刻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罄冉,那眼神太过炽热,翻腾着太多情绪,让蔺琦墨莫名蹙紧了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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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64章
“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焦虑的声音传来,显然,黑衣男子身旁的陆玲珑也发现了他的奇怪,正焦急地唤着他,可男子却依旧紧紧地盯着罄冉。
蔺琦墨双眉蹙起向罄冉望去,她该是察觉了男子的目光,猛然停下舞枪的动作望了过去。
然而罄冉刚转身那男子身体却似是一僵,然后猛然转身大步匆匆转过廊道消失在了校场之中,竟连身后陆玲珑的叫声都不曾顾及。
罄冉回头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以及男子转过回廊时被风荡起的空空衣袖,她的心莫名一纠,眉宇微动。
陆玲珑见莫之焰消失在廊道上,转身望向校台上站着的罄冉,眸光沉思不定,忽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瞬时苍白无色,双唇似是抖动了几下,猛然转身脚步踉跄而去。
罄冉茫然地望向蔺琦墨,却见他神情隐含探究,转瞬便恢复了平日的幽黑无垠。
“他们怎么了?”罄冉挑眉问道。
蔺琦墨上前两步,自她手中接过长枪,挥动两下,笑道:“陆老将军将这套单勾枪法传与冉冉,大概那莫之焰吃醋了吧。”
罄冉白他一眼,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无聊。”
她说着正欲转身,蔺琦墨错身挡在了她的身前,蹙眉道:“你的回马枪手枪有问题,你……”
罄冉一愣,面有追忆,随即又唇角扬笑望向蔺琦墨,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从小爹爹为这个没少训导我,可怎么也改不过来,习惯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甚少用枪,用的时候会留意的。”
她说着大步跃下校台,向后院走去,蔺琦墨望着她的身影,半晌又回头看向空空的廊道,喃喃道。
“自小便这般么……”
陆玲珑匆匆忙忙跑到郁园却又猛然顿住了脚步,竟没有勇气跨进去,她犹豫半天,神色沉定了下来,提裙缓步走入了院子。
院中很静,只是风吹浓荫发出的渺渺声,一步步走至房门,手轻轻触上木门却再次失去了勇气。
要进去吗?该去问他吗?答案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不,玲珑,你不该如此怯弱,你从不是怯懦之人。何况,焰哥哥现在心里一定难过极了,你该陪在他身旁的。
陆玲珑深吸一口气,手指轻颤,终是吱呀一声雅开了房门。
屋中收拾的很简洁,只有一张小木桌,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苍茫的山谷,葱翠的松林簇拥着一处小木屋。画已经有些陈旧,但却纤毫不染,一笔一墨能看到做画人的用心。
陆玲珑目光在画卷上拂过,叹息一声,轻步迈入了内室。入目莫之焰坐在床上,左手肘支在张开的左腿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方小帕,分明很用力地攥着,却让人觉得那动作是那般的轻柔,似乎那帕子是天下最珍贵之物,稍稍用力帕子便会坏掉一般。
帕子本是月白色,如今已经被洗的泛白,显是经常抚摸,显得很陈旧。方才压在莫之焰面上的银质面具已经被摘下,静静地躺在床上,男子的脸压在帕子中,虽是看不到却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陆玲珑虽是早已心有准备,可望着这一幕,望着男子轻轻颤抖的手,她仍是禁不住心一纠,连呼吸也疼痛了起来。半晌她才轻轻走至床前,在莫之焰面前半跪下,沉默半晌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和她相认?那个易青将军便是焰哥哥一直在寻找的……冉妹妹吧……”
莫之焰身躯一颤,半晌才将压在腕上的头缓缓抬了起来,阳光自半开的窗户洒入,他的面上赫然又道道深浅不同的伤痕,错综复杂,猛然一望甚为骇人。
他缓缓抬头,令一张破败的面迎向阳光,唇角浅浅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我这般惭颜如何见她,纵使见了……她怕是也不识我了。”
“胡说!焰哥哥不是说你的冉妹妹是这个世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吗?她定然认识你,定然也像你一般,时时刻刻都牵杜着你。若她知道你还活着,这十多年一直在寻找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们……你们一定会想小时候一般好的。”
陆玲珑望着莫之焰微红的双眸,急急打断他的话,可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然而此刻莫之焰心中正翻腾着种种情潮,根本未曾留意到她微红的双眸,他闭了闭眼,才看向陆玲珑,轻轻摇头。
“看到她好好的我便放心了,如今我这般模样还是不相让的好,依冉冉的性子,见到我这般……怕是会心如刀割的。就让她以为我死了,那样便不必再心伤一次了。我只要默默地望着她,守护着她便满足了。”
陆玲珑听着他这话,只觉整颗心都被生生撕开了,她猛然起身,大喝着:“你就只为她想,从来不为自己想想吗?若是果真满足了,又为何要闷在这里难过!”
莫之焰一愣,蹙眉起身:“玲珑,你这是怎么了?”
在他关切的目光下,陆玲珑撇开头,急眨双眸将眼泪逼回,轻声道。
“没什么,玲珑之是见不得焰哥哥如此轻视自己。”
“傻丫头,我很好。今日是这十二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也没有轻视自己,只是……还没有勇气面对她。”
“焰哥哥,玲珑不想你这般委屈自己,我昨日见过她,虽是只有一面,可能看得出她是个好姑娘,她定不会介意的。焰哥哥若是没有勇气,那玲珑去告诉她。”陆玲珑说着转身就走。
莫之焰一惊,忙拉住她,沉声道:“不,我要亲自和她说。玲珑,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让我再好好想想。”
陆玲珑扭头,迎上了一双坚定的双眸,她心一颤,话语咽在了喉间,再不能言。
焰哥哥,她便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一向坚毅果敢如你,也会变得如此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这日过午,罄冉和蔺琦墨便辞别了陆元贺登上了归途。
是日夜,两人行至苍松密谷东面一处峡谷,见天色已黑,两人用了些干粮,依着溪边大石,夏风送来清新的花草芳香,山泉叮咚作响,没一会罄冉便沉入了梦乡。
这些日来,一直都是蔺琦墨负责守夜,他见罄冉睡熟,微眯双眼,望着她沉静的睡容,倾听着峡谷中哇哇的蛙鸣,啁啾的鸟鸣,想着这些日来他们相处的时光,唇角慢慢爬上了一丝微笑来。
许是今日活动太过剧烈,伤口隐隐做疼,一阵困意袭上,他将火堆挑得更旺,添了些柴,也依靠着大石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便也沉入了黑甜,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多久,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眸锐利扬袖一挥,一支黑戚戚的飞镖已是被他紧紧夹在了两指间。
那飞镖的力道极大,他身体竟被带的后退两步,直到大石阻了退路才堪堪站住。目光尚未来得及看向那发出飞镖的密林,耳际却扑捉到“丝丝“之声自罄冉身旁传来,他猛然转头,正见一条黑皮起着鲜红斑点的蛇一溜烟消失在溪水中,竟是一条含有剧毒的红影蛇。
若是他不抓住那箭,那箭射出的方向正是红影蛇的方向,可他方才睡得迷糊,以为那箭是射向睡着的罄冉,这才将其阻下。
密林中传来焦虑的唤声,已经急急的脚步声,他心一惊。不对,这么大动静,罄冉为何没有醒来?!
暗道不妙,蔺琦墨俯身便扯开了罄冉右面衣袖,借着火光,其上赫然有一个针眼般的小口,伤口附近肌肤已经透出黑色。
蔺琦墨大骇,右手急点她伤口处穴道,左手抽出腿上绑缚的匕首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顿时黑血喷溅而出,待第一股黑血喷出,他毫不犹豫俯身便将嘴凑至伤口处,替罄冉吸吮着毒血,心头砰砰直跳。
耳边传来风声,紧接着一个黑影奔至近前,也蹲了下来,蔺琦墨来不及抬头,吐掉一口黑血,大喝着:“快扎住她肩头!”
“撕啦”一声衣帛碎裂声传来,身旁男人已是撕下布条将罄冉伤口上方用布各紧紧扎住,见蔺琦墨微微喘气,忙道:“让开,我来!”
蔺琦墨也觉舌尖麻木,心知红影蛇毒性甚强,不能又半点马虎,忙闪过一旁,那黑衣男人已是俯身将口凑上了罄冉臂上伤口,继续替她吸吮着毒血。
蔺琦墨只觉一阵头晕,甩了下头,眯眼去看那男人,将他布满错综伤痕的面容收入眼中,眸光轻闪,见他喘息,他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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