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天阙
她微微低头,复又抬头道:“娘亲一直希望我和姐姐能过平凡人的生活,嫁个老实人,相夫教子,幸福安宁。罄冉这些年来四处漂泊,心也累了,只希望有一日报了仇,能找一个安静幽深的山谷,从此青山绿水,再不理世事纷扰。而王爷,也不该找我这样的女子,皇上和太后娘娘更不会让您如此。所以,还请王爷放开罄冉吧。”
她坚定而清亮的目光望来,燕奚痕惨笑一声,渐渐松开了手,心却丝丝抽痛。她说的都对,然而他松手,却不是因为她的那些话,只为她清亮的双眸。她的心中……终究是没有他的,一丝半点都没有吧。
罄冉望他一眼,他的头微低着,阳光滤过栅影,落了片片阴影在那刚毅的面容上,显得有些冷然,又有些萧索。罄冉心有歉意,叹息一声,道:”皇上赐了府邸给我,罄冉叨扰燕大哥多日,如今有了自已的府邸,想早日收拾齐整撤过去。”
燕奚痕微扯唇角,似是苦笑一声,抬头道:“你说不报仇便不想感情,我等你。你想避开我,我也不拦着你。但是罄冉,你得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需得找我,不要再一个人扛着,可好?”
他疼惜的目光带着暖意让人无法也无力拒绝,罄冉笑着点头,轻声应着:“好。”
燕奚痕似是如释重负,微笑了起来,又道:“我让冯渊带此人去帮你,等府邸安置好了,你谴他们回来便是。”
好。”罄冉再次点头应允。
一个月后,旌国京都最繁华的酒楼落云楼中。
初秋的下午,酒楼中尚未到饭点,客人们却已不少,此刻一小桌一小桌聚坐。往日这时候,大家定是听着台上老者依依呀呀拉着琴弦各自吃茶闲谈,而今日,酒楼中异常热闹,不时发出轰鸣,俨然众人都在谈论着前日发生的刑场事件。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公私府的高国丈可是辅佐先皇登基的老臣了,又是皇后娘娘的生身父亲,怎么可能说杀就杀了呢?”
一个清朗的高音压下酒楼中其它吵杂话语,顿时楼中一静,人们视线都转了过来。却见说话者乃是一个身着锦衣的俊美公子,此刻他正一脸诧异地望着坐于他对面的书生模样男子。
那书生见众人都望了过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喉咙这才道:“你不都也听到了,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岂能有假?!”
那俊美公子一挑眉,颖不以为然地道:“不可能吧?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听他这般说,坐在他们不远处席位,长相粗扩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笑着走近,问着那俊美男子这位公子不是咱们旌国人吧”
不瞒这位大哥,在下乃是鼎国人,刚从战国跑商而来。”俊美公子笑道。
那中年男人点头,笑道:“怪不得你不信这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剁目信,两朝元老竟是以公徇私,贪赃枉法,欺瞒百姓之人!”
这前因后果我还真不知道,这位大哥能否给在下细细说道说道?俊美公子满面笑意起身,拱了拱手。
那中年男人见他如此,忙回了一礼在他们座前一屁股坐下,笑道:“这有何难。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一个月前,公私府高国丈家的独苗儿高城为了争抢明月楼的巧心姑娘和程府的二公子起了冲突,不巧两人在街头所遇,一时不欢竟大打出手。这原是京城中世家子弟间常有的事情,不足为奇。可是这高公子竟下手甚重一不留神把程二公子给当场打死了。当年衙上看到这事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数十,这国丈爷虽是专门掌管刑司的公私府少卿,又是两朝元老,何等人物。就是生病皇上那也是要亲自登府关怀的。可是这次他的宝贝儿子被抓了个正着,且人证物证聚在,他也不能公然徇私。所以第二日,高公子便落了大牢,开堂公审后,判定秋决。当时咱京城的百姓们还都在称颂,果真是老臣,国丈,就是好官啊,就连皇上都特意在早朝上称赞了高国丈,可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中年男人。齿清晰,说得阴阳顿挫,所言又是这两日来京城最出名的刑场事件,一时间酒楼中静寂一片,虽是人们早对此事耳熟能详,却仍忍不住转过目光听他细讲。
哦?”俊美男子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挑眉示意那中年男人继续说。
男人只觉他每个眼神都自有威仪,不自觉就又开口道。
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那高国丈明着将儿子落狱,实际上早找了个和高城长相差不多的替死鬼关在牢中,将真正的高城给替换了出来,藏了起来。直待秋决后,砍了人,下了葬,那高城就又能逍遥法外,换个身份重新活了。”
俊美公子放下茶盏,挑眉道不可能吧力高国丈两朝众臣,素来清明,岂会在天子眼皮底下做此等无法无天之事?”
中年男人一拍桌案,颇为气愤道“听起来是胆大包天,可那高国丈就是这么做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两朝元老说砍就砍了!先帝爷立朝时,高国丈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对,如今京城就是孩童也知此事。公子且听我说,这个事多少人都亲眼看到了。”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坐在窗边的一个高个男人站起身来,顿时人们视线又望向了他。
见那俊美男子对他抬手示意,高个男人才道“前日菜市场秋决,在下恰好就在,看的那可是清清楚楚。”
酒楼中的人们听他这么说顿时便炸开了锅,刑场案件虽是传得纷纷扬扬,可是亲见的并不多,众人多是听别人所说,其间不知已经传了多少人。此刻听这男人说亲眼所见,自是兴奋。
那高个男人见众人如此,抬手一示意,顿时便兴致更佳,绘声绘色开口道由于斩首的是一品大员家的公子,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再加上这高城并日就黩横霸市当时刑场上那可是人山人海,我去的早,就站在刑场边边儿上。当时公私府的全班人马都出动了,监斩官那可是高城的亲生父亲高琦,当时高琦就坐在刑台正对面的监斩台土,我们眼见着高琦前面的朱红血签一根根被扔下来,每一根签落地,就有一颗人犯的头掉下来。血淋淋啊,就这样砍啊砍,不知处决了多少犯人,总算轮到了高城,当时场上那叫一个静啊。我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高琦,就见他颤着手取过血签,咬了咬牙,一个闭眼扔了血签。老子亲自斩自己儿子,还是独苗儿一根,旷世奇闻,千古名臣啊!当时别说是我,不少百姓都不忍相看,谁不心里为这高国丈叫一声好,长叹一口气。可是就在验明正身,剡子手欲落刀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就见监斩台上一个渍瘦的身影霍然站起,同时清润的喝声传来:‘且慢!
我知道,这高喝一声的一定便是清华君,易少卿。”
一人听高个男子说到紧张处,禁不住插。道。
那高个男子‘啪,地一拍手,冲那人点头,扬声道这位兄台说的没错,正是易青易大人。”
俊美男子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晃,盏中茶水波荡粼粼,眸中已是有了真切笑意。
却听高个男人又道:“当时易大人就在监斩台上。”
高个男人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看向俊美公子,扬眉道:“时了,这位兄台应该还不知道这清华君易青吧?他可是咱旌国的大人物,不久前用八珍阵法击退战国大军,令簿王重伤而归,和劝服陆老将军归附我旌国的都是这易大人。如今有不畏强权,为民除害,可要名满天下喽。”
这个易大人美名在下倒是听说过。”俊美男子笑道。
高个男人似是非常满意他这么说,点点头这才又道当时易大人叫停剡子手后,就同高琦,道:‘高大人,这人命关天,您可确认这人犯正身无误”,他这一问,大家都不明所以啊,只是那高琦却当即变了神色,只是此时哪能回头?!就听高琦当即大声喝道;‘台下乃犬子,老夫岂有认错之理!今日老夫大义灭亲,速速行刑!”他这一喝,剡子手当即便刀起而落,当时我只觉寒光一闪,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待我睁开眼睛去看,你们猜怎么着
高个男人见俊美公子目光专注,又见酒楼中众人屏息,他这才道:“我睁开眼一看,正见那刽子手手中大刀顷刻间已经落在了地上,打落他手中大刀的竟是一个小小的血签,那侩子手被血签击中了手腕,不仅将手中刀脱落,而且被击的退了好几步才棋堪站住啊!我们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高台上那清润的声音又响起:‘高大人既说这行刑台上的是令公子高城,却不知道这个又是何人!”当时易大人一说完这话,就见两个大汉托着一人上了监斩台,我们一看,顿时就砸了锅。可不就是真正的高城,当时他和他老爹还咬。不认,可是请华君当即就冷笑一声,一拍手,禁卫军便押着几人上了台,正是牢头,高府的管家,还有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刚上台就哭着喊着扑向那假的高城,一口一个‘吾儿”那假高城竟已被生生害掉了舌头,哭喊不得啊,那叫一个惨!”
见高个男人说的口干舌燥,俊美男子端起茶盏,抬手送予他,男人接过感激一笑,几。灌下,又道:“你们大家想想看,当时刑场上可谓人山人海沸沸腾腾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那叫一个哗然,场面顿时就乱了。高琦当时差点昏死过去,当时老明王就坐在台上观刑,气得直跳,对着高琦怒喝一声,拂袖而去。最后还是清华君令巡城司马府的大队兵马接管了现场,才没闹出大事。后来几位大人就一起进宫面圣,听说当即圣上便大怒,气得一脚踢上高琦,连声骂道:‘丑闻啊,丑闻。”当即便将高绮革职,押送大牢。谁知抄家的禁卫竟从高府拨出了大量珠宝金银,这不是雪上加霜嘛,据说九阳府一统算,光珠宝就值五十余万两银子,这可是巨贪啊。皇上念及高绮乃是两朝老臣,又是国丈,这才给留了全尸,赐酒还真是便宜了他。”
高个男人总算说完,坐下长长吐了口气,那边已有人接了……
“谁说不是啊,这次若不是清华君,怕是这千古奸臣,就要漏网了。真是不畏权势的大好官啊,是个办实事儿的。”
这话说的在理,听说半月前潮州水患!第一个请旨赈灾也是清华君。
对,对。一月前也是清华君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出兵战国,真是为咱老百姓谋福祉啊。”
清华君这才入朝一个月余,眼见就办了这么多好事,不像有些个大臣,表面为百姓如何如何,其实都是满。仁义,虚有其表。”
我那日在西市有幸远远见到了一次清华君,惊为天人啊,真是翩翩少年,那姿态,那俊美的模样,”
酒楼中一时有恢复了喧哗,依旧字字不离近日在旌国名声大噪的清华君。无人注意那俊美公子已悄悄起身出了酒楼。
他白衣轻拂,仰头望着净蓝的天空勾唇一笑,摇头轻喃。
死丫头,还真是忙。想来是没有工夫想四郎的,难为四郎我日日惦着念着的。”
哼,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他想着,眉宇一扬,大步流星便向西面走去,正是前往西城新起的大宅易府而去。
夕阳西下,在天边流连出一道紫光,照的京都西城清一色的琉璃瓦熠熠发光。
西城过了凉风桥便是连绵的大宅子,此处拥挤了京都三分有二的官宦之家,比京都他处少了此喧哗,多了此清净。此刻虽是夕阳晚照,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偶有小轿驶过,也静悄悄的。
罄冉在官署辛劳一日,此刻她端坐马上,手未拉缰,只任由清风不紧不慢地‘哒哒,迈步,踏着被夕光打的盈盈落落的青石板地。此刻她心中还在想着方才和燕奚痕讨论的关于整改旌国官制的细节。
心思沉沉间,但觉身下马儿不再走动,她回神一看,高阶的朱门上悬杜的牌匾分明写着两个鎏金大字
易府。
罄冉摇头一笑,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家,她翻身下马,牵了马儿刚迈过门槛,便有一年仿六十的老者迎了上来。
老人笑着接过罄冉手中缰绳,躬身道:老爷回来了,膳食都在白鹤院摆好了。”
罄冉微带责意看向老人,填怒道“何伯,我不是一早便吩啮过了,不必每日都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何伯一笑,夕光落在满是折痕的脸上,显得那笑沧桑而又出奇的温暖老爷不嫌老奴颓老,让老奴做了这府中管事,老奴做不了其它的,若是连这点事老爷都不让老奴来,老奴这心中有愧啊“!
何伯也是罄冉从怅悠府带出来的,他的先主人是先帝时的左庸碌大人,后来落了罪,被抄了家。老人已在怅悠府呆了近二十年,本以为要老死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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