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卿妃
师姐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身。当看到是我时,才缓缓地吐了口气。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了?又闯祸了?看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说着拉开她,伸出手,刚要拨开眼前的灌木。突然被重重的一推,踉跄着穿过树丛,险险地稳住身子,拍了拍胸口。只见眼前,一带山溪涓涓泻流,白蒙蒙的月色静静地倾泻而下,山溪如练,晃荡着细碎的银光。顺着水面上的一瓣山樱慢慢看去,目光突然被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心头一惊,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散着衣襟的夜景阑背着手立在溪边,形状优美的剑眉微微一挑,一双凤目冷冷的看着我。难不成……难不成……难不成师姐刚才是意欲偷看他洗漱?这下完了,替人背黑锅了!咬着下唇,紧张地看着夜景阑,想要解释却难以开口。他优雅地理了理衣衫,静静地看着我,两道冷电肃肃扫过,如刀剑相迎,直直地扑面而来。
脚下像生了根似的,半天无法动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刚要张口解释。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心忧难耐,顾不得解释。我急急转身,点着灌木一路飞去。欢快的溪水声还未流远,就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擦肩而过,疾行而去。我的“踏莎行”已经和师兄不分上下,他以简单的步法超越我,真是好厉害的轻功!
两手自然地垂后,用尽十分力气,这才跟在了他的身后。刀剑声、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借着零星的篝火,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形。只见细细的锁链在空中交汇,将这一方林地生生地结成了一个金笼。笼中,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一手拽着链条,一手拿着长刀。三个人背靠背地站着,形成了数个刀阵。
柳寻鹤将如梦姐护在身后,手掌平摊,纸扇飞转,沿着刀阵旋了一圈。只见为首的两人皮肉横飞,一身狼狈。再看向西南角,师兄挥动游龙剑,舒展双臂,只一记“漱玉生风”,便将如连体婴一般的三人震开。刚要舒一口气,却见三个刀阵,一共九人向师姐扑去。她抽出红色的长鞭,翻身而过,只见鞭尾像一只灵活的手,准确地卷上了几把刀。师姐微微一笑,刚要抽鞭挥去。不想另三人足蹬笼壁,刀尖向外,迅速回旋,俨然一个利飞轮。
爆发出全身的真气,想要突破金笼的阻碍。却见密密的锁链只是微微抖动,并没有断裂的痕迹。无奈之下,只得大声提醒:“师姐!小心!”
她回头一望,刚要收鞭,却发现红鞭被人搏命纠缠,已是来不及。从腰间抽出销魂,奋力掷去,只听得穿骨之声,销魂从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头顶穿过,利飞轮的一角被撕开。师兄寒着脸,从一个刀阵中劈杀而过,白净的脸庞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只见一道光链,游龙剑鸣,那是师兄的绝技“万壑争流”。原本就缺了角的飞轮被斩的四分五裂,猩红的碎尸遍布一地。不待那几条金链落地,剩下的黑衣人便接过链尾,缠于手臂。瞬间变阵,四人一组,形成了更加锐利的方阵。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首要的是破了这个金笼,解除师兄他们的困境。站起身,只见夜景阑虚着眼睛看向四周。原来这个金笼的骨架是林间的大树,金链绕着树干,紧紧地撑起。和他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偏过身,疾步向那棵榆树飞去,气走八脉,汇于右掌,长袖挥动,绵绸破裂。只听呀的一声,足有数臂粗的树干缓缓落地。锁链震得丁丁作响,举目望去,对角那棵两人还难以抱拢的槐树只剩了半截。夜景阑站在秃平的树干上,直直地看着我,凤目流采,似有几分惊异。哗啦一声巨响,金笼坍塌了两个角,里面的刀阵被击的粉碎。
师姐收回红鞭,美目流火,娇容似焰。只脆脆的一响,两个头颅便应声飞出。被打散了黑衣人完全不是师兄他们的对手,数条锁链松开,金笼裂开了一角。我和夜景阑飞身而下,加入战局。立掌成刀,劈、挑、斩、提、扣、撩,真气溢出,整个人化为一把利刃。指间流淌着暖暖的液体,鼻尖飘浮着浓浓的腥味。待看到那细长的银剑,我左手平展,五指忽地收紧,销魂长鸣一声回到我的掌心。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剑走指尖,如纱似练。脚尖绷紧,突然抬高,将身前那人踢出去两丈。瞥见如梦姐身后有人来袭,下腰抬臂,银刃飞离。只听音音一声,销魂从那人的喉间穿过。翩然转身,疾步飞过,左掌空悬,转眼间,销魂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心。
转过身,淡笑着看向身前的两个贼人。他们相视一眼,同时向我冲来。横剑而立,左右两手快速舒展,只听两声皮肉撕裂的闷响,蒙着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恰似东风西去,绿碎一池萍。
地上火苗噼啦作响,迎着夜风欢快地扭动身体,似乎在欢庆着胜利。周围,金链闪闪,血色暗暗,倒了一地黑衣。如梦姐捂着口鼻,跑到一边,呕吐起来。柳寻鹤收起扇子,关切地站在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默默地递给她。师姐忿忿地踩了踩地上的尸体,挥得红鞭刷刷作响:“可恶!可恶!从哪里来的黑狗,就不会给我们留个干净的地儿!”
师兄收起游龙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耐心地劝道:“好了,小鸟。待会我们就连夜出发,在寅时开城门前,便可到达莲州。”师姐嘟了嘟嘴,乖乖地收起了鞭子。
轻转眸,只见夜景阑细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破碎的衣袖。脸颊微烫,将右手背在身后。左腕一转,销魂嗡鸣,再无血迹。
“卿卿!”师姐避开地上的死尸,一脸焦急地向我扑来,她抓住我的手臂,急急问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师兄疾行而来,容色切切:“小鸟,快把卿卿扶到一边,细细照料。”
我笑嘻嘻地抽回手,在师姐身上擦了又擦。半晌,举起完好的右臂,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就这几个不入流的小贼,怎么可能伤到我。袖子是刚才劈树的时候,被真气震裂的,上面的血也不是我的。”师姐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这才放下心。半晌,秀眉一皱,低头看了看被我擦得血红的绸衣,鼻息开始变得沉重。
匆匆将销魂收回腰间,快速掩住耳朵。一声暴吼惊得林间睡鸟飞起:“丰~云~卿!我的衣服由你来洗!”
退到树丛后,换了一件单衣。出来时,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道青烟和数点火星。翻身上马,和师姐并驾而行。如梦姐软软地躺在柳寻鹤的怀里,奄奄的没了力气。
策马飞驰,渐离血腥。
黑暗吻着过去的日子,在我耳边低语:我是死亡,是你的母亲。在绝望中新生,请握紧销魂,守护好你所有的珍惜。
月光如水润花影,星明残照数峰晴。南风携香送卿去,春夜融融伴君行。
绿树听涸F埽?br />
此去数十里,策马奔行。天色微黛,凉雾迷蒙湿衣轻。东方欲晓,清禽百转催晨急。挺了挺酸涩的脊骨,一踢马腹,冲出晨雾,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门驰去。
“咚~咚咚~咚咚咚~”寂静的清晨,回荡着击鼓的声音。
“我们已经进入了青国莲州境内。”师兄回过头,想我和师姐大声说道,“晨鼓已响,寅时刚过,城门很快就要打开。”
青国的莲州?这句话听起来分外刺耳,要知道以莲州为首的东南四州,曾经是韩家的族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颔首。伴着最后一声鼓响,一行五骑六人终于抵达城下。
“哒~哒~哒~哒~”巨大的吊桥慢慢放下,嘭地一声落地,扬起了阵阵尘土。赶早进城的百姓挑着担子、背着包袱,踏着木制的吊桥,通过了足有三丈宽的护城河。翻身下马,跟着师兄他们走到城门下。抬起头,虚着眼,借着微熹的晨光,看清了城门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大字:蛟城。
这笔迹是如此的熟悉,歪着头,搜寻着幼时的记忆。突然睁大双目,眼眶微涩,仔细地看了又看:是……
“云卿,这便是莲州的州府蛟城。”柳寻鹤扶着大姐,热心地向我解释道,“城门上的两个字还是由已故的六国传奇――韩柏青将军亲自题写的。”
果然,果然是爹爹的手迹。手指慢慢收紧,心脏剧烈跳动。十六年后,我终于回到了爹爹梦起的地方。
呀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顺着人流,牵着马慢慢地穿过坚固的外城门,拱形的门洞让人感觉到历史的沧桑感。步行数十米,就见内两座城门之间建着一个形状规整的瓮城。曲壁长长,青砖相垒,成半月形。瓮城城门上悬着千斤闸和双扇木门,待穿过了月洞门,便可看见城楼上、马道下方分布着二十几个藏兵洞。洞口大门紧锁,旌旗飘扬,戎装整齐的士兵站于楼上,军容严谨。
“哇,好厉害的城池。”师姐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真是易守难攻啊。”
“呵呵~”师兄别有用意地看了我一眼,幽幽说道,“这里可是韩将军的故地,军防措施当然是最完美的。”
是啊,井然有序、事事周详,这确实是爹爹的风格。不过单从守城的士兵看来,能做到如此严明的军纪,莲州的州尹和防御史真是不一般。想到这里,不禁暗自赞叹。
步入里城,只见宽阔的街道边遍植梧桐,枝上的毛絮随着风儿翩翩舞动,调皮地钻进行路人颈脖里,痒的他们不时地抖动衣襟。那棋盘般整齐的长街短道,悬挂有序的门前灯笼,式样朴实大方的亭台楼阁,处处散发出熟悉的风情。蛟城,分明就是将军府的放大,就仿佛是我家的后庭。
随着师兄他们,进入客栈酒馆林立的南街。刚迈过牌坊,就听到一声兴奋的叫喊:“梧雨兄!寻鹤兄!”强睁酸涩的眼睛,抬首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向我们走来。
“司晨兄。”师兄拱了拱手,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没想到在这里巧遇。”
那人扬起浓眉,豪爽地拍了拍师兄的肩膀:“这哪里是什么巧遇!”他礼貌地看了看我们,敛容说道:“我是受盟主所托,特地在这里迎候你们的。”
“盟主?汤前辈?”柳寻鹤诧异地开口,不解地看着他。
“嗯。”那人点了点头,帮师姐牵过马,善意地冲她笑笑。师姐抢过我手中的缰绳,随意地丢给他。看样子,两人早已熟识。捏了捏肩膀,转了转脖子,无意中发现身侧的夜景阑淡淡地看着我。心中慌乱,强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襟,低下头苦笑一声:肯定是昨夜的误会,让他以为我是个女色狼了。都是师姐,真可恶~
想到这里皱着鼻子,向她撇了撇嘴。却只见师兄看着与师姐并行的那个高大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下一秒温润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不露痕迹地插在两人的中间,拉着男子的手,向我们介绍道:“这位,便是有着江湖第一豪侠美称的潜龙门少门主谢司晨,谢兄。”
“唉!”谢司晨挡了挡手,“这些个虚名,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师兄摊掌示意,向他逐一介绍:“这位是夜景阑,他……”
谢司晨不待师兄说完,便大步上前,兴奋地说道:“你就是神医之子?”
夜景阑抬了抬手,容色淡淡:“幸会。”
“啊,幸会,幸会。”豪男子抓住他的手,热乎地说道,“刚到梦湖,便听说夜兄将代表夜风举前辈参加这次武林大会。各位前辈少侠,可都在翘首企盼你这个神秘人物啊。”
夜景阑剑眉微皱,转眼之间便挣脱了谢司晨的拉扯,独立于众人之后。
那冒失的男子非但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抚掌大赞:“夜兄好身手!”
师兄看出夜景阑的不自在,上前一步,挡住谢司晨,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小师妹,丰云卿。”屈膝行礼,礼貌地颔首。
“丰云卿,好名字。”他善意地笑笑,“以后和小鸟到了雍国,谢大哥一定会好好招待你。”说着还瞥了师姐一眼,师姐展开艳丽的笑容,很随意地槌了他一下:“又乱许诺!谢司晨你不知欠了本小姐多少顿饭了!”
不等谢司晨辩驳,师兄便抢先介绍道:“谢兄,这位是我的表妹,如梦。”
大姐从柳寻鹤身后走出,大方地行了个礼。
谢司晨点了点头,领着我们走入一家刚刚开门的饭馆。一行人带着倦意,缓缓地用起了饭菜。
师姐咬着小菜,急急问道:“谢司晨,你还没说汤盟主为何要你来接我们呢。”
谢司晨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十天前,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空明派掌门朱启大和他座下的六七名弟子,被杀死在二十里外的桃花坞里。七天前,丛真派的一行八人,被发现惨死在蛟城城南的密林中。三天前,澄明大师在酹河之上被人围攻,大师慈悲,不忍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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