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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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一眼此时已是眼帘低垂的王兴,江洛儿又道:“你当年从死囚牢里将他带出来时,可是真未曾留意到他的兄弟姐妹中是否还有人逃过了那一劫吗?”
王兴面上一红,低声道:“属下怎敢蒙骗大小姐。”
江洛儿摇摇头道:“这几年每次问到你这件事,你都是这样一副表情,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真如你所言,你岂会是这般模样,早就该信誓旦旦,对天盟誓啦!”
见王兴索性沉默不语,江洛儿也是毫无办法,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追问。
话题一转,又问道:“我们运往吐蕃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王兴忙回道:“潘冬子带着人在月前就出发了,估计现在他们的船也应该到边境了,我们在吐蕃的人一早就在那里等候接应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就好,吐蕃诸部一向并未与我朝交恶,想来一段时间内还是可以平平安安做生意的,他们拿来与我们交换药品的土产也颇有销路,我正考虑着增大交易量呢!”
王兴呵呵一笑,称赞道:“还是大小姐最有眼光,那吐蕃诸部虽穷,却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就说上次交换来的那几颗石头吧,连我都看走了眼,没想到竟然那么值钱!我已经对冬子说了,这次要多收集一些。”
江洛儿点点头道:“西南山区本就地况特殊,矿藏丰富,只是当地人以为平常,只知道采掘少量用作装饰,我们与他们交换时还是不要太吝啬了,不要因为当地人不识货就大力打压,你一定要好好嘱咐我们在那边的人!”
王兴有些气馁道:“这岂不是又会少赚些银子!”
江洛儿见他如此,不觉好笑道:“你还嫌银子赚得不够?”
“那是当然,有谁会嫌弃白花花的银子!要不是大小姐一向刻意保持低调,又总是强调作生意讲良心,我们这几年来的收入岂止这些!”
“王兴,做事太过招摇,往往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便我们已经如此低调,现如今不是也有麻烦找上门来了吗?”
“可是,大小姐要是一早就打出我圣教的名号来,我就不信什么人敢与我们明目张胆地作对!什么骆家,即便再有钱,难道就不怕我们一急将他们全家都给做了!”
江洛儿摇头道:“江湖中的手法最好还是不要用在普通人家身上,况且,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你想,怪医的名号也是蛮大的了,一般人断不会轻易与他作对,而梁大哥的正室夫人也有一些官场上的关系,什么人要与怪医岛和梁家一起作对,总要有些底牌在手才行吧!那骆家即便再眼谗我们的利润,也不会毫无顾忌,想来他们背后的靠山来头定然也不会小!”
“再说,我不是一直强调,我们做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将我爹爹和圣教扯进来嘛,你难道忘记了?”
“属下就是不明白这一点,难道大小姐怕教主会不答应吗?但那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教主一向对您是言听计从,您要月亮,教主绝对不会给您星星……”
王兴还待再说,却已被江洛儿挥手打断。
江洛儿若有所思道:“很多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不愿借助爹爹的势力也是不想以后连累了他!”
扫了眼神情迷惑的王兴,江洛儿接着说道:“有些事情就连我自己也还没有想清楚,你就不必多问了,只要照我所说去办就好了!”
看着无奈缄声的王兴,江洛儿也知一时间说服不了他,事实上不止是他,就是其他几个一直跟在她身边办事的人对此也都有些不解,但江洛儿却是一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试想,教内有包藏祸心的水月夫人和姚长老,教外有虎视眈眈的上官妍,这些人迟早要生出事端来,到时候自己这里千万不能被他们寻到把柄出来,无端地给江平远惹来麻烦,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坚持私下里发展巩固势力的主要原因。
江洛儿收回思绪,见王兴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只好转移话题道:“我想起来了,喜来带着春儿回老家去成亲,应该有一段日子了吧,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我让你准备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王兴精神一振道:“地点已经选好了,我们出得起大价钱,那酒楼掌柜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几天就会办妥,保证在他们小两口回来之前就全部办妥!”
“不过,”王兴忽有些好奇地问道:“属下还是搞不明白,送他们座酒楼做贺礼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临安呢?”
江洛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道:“喜来一向喜欢临安的美食,我早前又曾答应过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助他找到他的师傅,想来临安的可能性最大,我也不过是想实现诺言罢了!”
“可是我们圣教在临安也有几家不错的酒楼啊,为何不直接要下一座送给喜来,还可节省些银子!”王兴有些不平道。
江洛儿横了他一眼,不由笑道:“几年了,你还是改不了张口闭口就是银子的毛病!”
王兴嘻皮笑脸道:“大半辈子都在为赚钱奔波,只要是银子都不愿放过,自然很难改过来!”
江洛儿也知他这是习惯已成自然,虽有心劝他不要总是把钱看得太重,但转念一想,谁又没有毛病呢?他这个人除了这个缺点,却是极为忠心,对朋友讲义气,在社会上颇能吃得开,交际广泛,办事麻利,是自己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确是没必要过分克责他。
当下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我不去动教内那几处酒楼的主意,实是不想让喜来与江湖牵上什么关系,你也知道他一向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一心所想的也不过是如何增进厨艺,现在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我只想他们能够有个好归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王兴羡慕道:“那个傻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难得一直以来大小姐都在为他着想!”
停了停,又道:“不过他那小舅子对他却是不太理睬,这次他起程去吐蕃前,我还好意提醒他,为他姐姐和姐夫带回些稀罕物来,当作贺礼。可您猜怎么着?那小子竟然不屑一顾地转身就走,根本没理我!”
江洛儿笑道:“冬子一向心事极重,自从他爹被杀后,对任何人都不太理睬!”
“谁说的,我看他对大小姐就不一样,也只肯听您的话,每次我去传话,都先要说明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他才肯理睬我!”王兴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江洛儿笑着摇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兴又接着抱怨道:“不过那个小子也真是不含糊,一身水上功夫无人能及,性子又是极冷,别看年纪不大,他身边那一帮子人却都有些怕他。上次,我想他们要出船了,一路上崇山峻岭,怪不容易的,好心想请大伙喝上一顿,可那帮人硬是不敢,说是潘冬子放过话,不准他们在外随便饮酒胡闹,您说气不气人!”
江洛儿笑道:“冬子性格沉稳,办事又极为认真,现在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假以时日,定然也会成为一个不容小瞰的人物!”
第二部 国事篇
第二章 事端纷起
吴常正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案头上展开的一副书法轴卷,任凭身旁两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他的注意力移开分毫。
一个女子终于忍耐不住,伸手轻柔地挽住他的一侧手臂,娇声道:“公子,一张发黄的破纸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姐妹为公子舞上一曲吧?”
吴常年轻而又书卷气十足的面颊上现出一副无奈神情,叹息道:“这可是唐代颜真卿的真迹,北宋朱长文将其书法列为神品,评曰: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态,自羲、献以来,未有如公者也。”
另一女子柔媚地笑着打断他道:“公子,这些字呀文呀的多么无趣,怎比得上我们一起饮酒作乐来得高兴?”
吴常微微一笑,终将眼光从轴卷上移出,抬起一只手来,轻抚此女温润的面颊,点头道:“看来是不满意本公子冷落了你们,无妨,我已命人准备了美酒,我们这就去醉仙亭痛饮一番!”
说完,哈哈笑着拥揽两女缓缓离去,只在转身的不经意间对那案上之物又投去了留恋地一瞥。
望北楼只是一座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二层小楼,极为平常地夹杂在一大群错落有致的院落之中,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它不过是主人家宅内普普通通的一处所在,而吴府的家人们却是都知道这座楼是不能随便进的,因为吴家的主人喜欢在里面摆弄他的一些危险的收藏,稍不留神就会要了擅自闯入者的小命,只有吴常最为心腹的几个人除外。
一个平常老人,一身整洁的青衣,一副泰然的神情,抬脚迈入望北楼,不急不缓地径直走向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推开门,一截楼梯呈现在眼前,不是向上,却是通往地下。
吴常惬意地倒背双手,悠然地欣赏着正面墙上的一副书法,仔细看,正是他早前把玩的那副颜真卿真迹,只是不知何时已被挂在了这间地下室的墙壁上,为这间布置豪华舒服的房间增添了些许的文气。
“这趟买卖干得漂亮!记住要奖励那个叫黑石的小子。”虽未听到脚步声,他却似后脑长眼般对已默然站在了他身后的老人开口说道。
老人似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只轻声答应一声,便又没了声响。
半晌,吴常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扫了眼老人,舒舒服服地坐到一张软椅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老人慢吞吞地抬起眼皮,注视着面前这个白晰文雅的青年公子,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主上是否还记得我们几年前曾接过一桩买卖,金主出大价钱要我们去刺杀一个六岁的小女童?”
辛常眨了眨眼,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不记得,那桩子的身份有些棘手,我当时接下爹的这滩生意也不过一两年时间,羽翼还未丰,还犯不着同时挑战黑白两道,招惹上那么大的麻烦。”
“不错,主上当时就曾交代下来要暂缓行事。只是,眼下的情况有了些变化。”
“属下手中又收到了一份‘定单’,还是要取她的性命!”见吴常并未有所反应,老人索性直接将来意说了出来。
吴常清秀的眉毛一挑,微笑道:“怎么一个小妮子这么着人‘疼爱’,这次的金主又是什么来头?”
老人不答,却是忽然伸出几个手指向他比划了一下。
“喔?”他的双目中两道光芒一现即逝,沉声道:“这般大方的出手,倒还真值得考虑考虑!”
“金主不是一般的人,主上绝对想不到!”老人说完这句话,俯身上前,凑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出了几个字。
吴常听完,眼帘骤然抬起,双目炯炯地盯向老人,兴致勃勃道:“竟有这种事?”
老人见终于调起了他的兴趣,也不由嘴角一扯,稍稍露出一丝微笑来,接着问道:“这次是不是派黑暗出手,确保万无一失!”
他那年轻的主子却是并未出声,半晌,才若有所思道:“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这么看来,那个小妮子还真是不简单!有机会,我倒想亲自去会会她!”
“不,这次还是不要让黑暗出手,他虽然是我们最好的杀手,近来情绪却是又有些不稳定,为了不出意外,还是换个人吧。”
“让黑艳去,女孩子对女孩子总是最了解的!”吴常说这话时,语气异常地温柔。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江洛儿一袭月白短打,背负小巧情弓,腰挂精致箭囊,正与王兴和潜龙影凤几人骑马行进在通往安徽的官道上。
眼看已近黄昏,几人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一心想着在天黑之前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只是,一辆孤孤单单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几人快马赶至近前,却发现车内也是空无一人,正在奇怪,突闻路旁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女子悲痛欲绝的叫喊声。
江洛儿迅速与其他人交换个眼色,几人相继飞身下马,江洛儿带着潜龙影凤纵身向林内蹿去,只留下武功一般的王兴照顾马匹。
没行多远,已能听闻隐约的打斗声及间或传来的女子怒斥之声。三个年轻人心中着急,不顾一切地寻声而来,待到近前,眼前的景象令三人心中均是凉了半截。
只见几个虎背雄腰的蒙面大汉正在围困一个美貌的少妇,站在稍远处的一个大汉手中还托着一个尚在襁褥中的婴儿,那少妇正发了疯般扑向那人,意欲夺回婴儿,只是她身手虽是不差,又宛如拼了命般,终是难以突破另外几名大汉的包围,而在不远处的树下还横着一个面孔朝下的男子,颈部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三人不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