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红颜






王兴叹道:“好在,我们肯花大钱,又有郭子祥找人在周旋,梁鹤年没有吃太多苦头,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对梁夫人交代。只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落入那些大小官吏的腰包,我一想起来就气得不行!” 

江洛儿劝解道:“你气有什么用呢?该花的还是要花,毕竟人家是因我们而获罪。如今只需静观其变,到时老贼一倒,那案子还不是我们说怎样就怎样!” 

“那您能将我们贿赂出去的银子给要回来吗?”王兴不死心地追问道。 

“那点小钱算什么!王兴,你得学着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即便我们以后可以仰仗皇帝的权威,也要多给那些官吏一些好处,毕竟那些人才是真正办事之人呢!” 

“大小姐,我怎么觉得您比我还奸滑呀!” 

“胡说,我这是审时度势,手段圆滑!” 

“是,是,是圆滑,不是奸滑!” 

“对了,我让你打听骆家那位小姐的消息,你听到什么了吗?” 

“还不是老样子,被家人锁在闺房里。” 

“怎么?还没放出来?”江洛儿想起那少女坚毅的神情,大吃一惊。 

“我找人贿赂了骆家的一个丫环,她说原本早就想将那位有病的小姐给送回福建老家去,可不知怎么,家中的长辈听说小姐是因为私情主动退出选秀的,给气得不得了,吩咐过来,干脆在临安给她随便寻户人家嫁了了事,可一般有身份的人家都听说了她在宫中患病之事,没人肯娶她,就这么拖着呢!” 

江洛儿心下叹息:她在家中的日子一定是更加不好过了,在这个时代,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想要争取恋爱自由真比登天还难呀! 

王兴见她只顾沉思,不由追问道:“大小姐想要帮她?” 

江洛儿抬起头来,苦笑道:“我是有心无力呀,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更重要的事要我烦心,我哪还顾得上呢?只盼她自己多少还有些运气!” 

王兴放下心来,连声说:“就是,就是!”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四十二章 后宫故人



临安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混乱的气息,大小官吏商贾惶恐震惊,平民百姓茫然迷惑。只因为专权几十年的当朝宰相史弥远暴病不起。 

江洛儿隐身在皇宫御书房的一架精美屏风之后,一边品茶一边旁听理宗与他的亲信大臣们议事。这是理宗特意吩咐的。 

“市井流传,这是岳飞等一干抗金忠烈的精魂终于看不下去他的所作所为,来夺他的命了!” 

“可不是,有人还说这是从宰相府里传出的消息,定是有府中家人亲眼目睹了鬼魂索命!” 

“突然就大病不起,整个御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说是天命到了,看样子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江洛儿心中一惊,忙放下茶杯,留意倾听。 

“不会,我询问过几位御医,就连德高望重的御医长都说他是天命使然,大限将至!” 

“他不是一向注重养生?听说前段时间还在吃素斋!” 

“问题就在这呀,有御医怀疑就是强迫自己吃斋造成的!” 

“哼,他那样的人,哪有资格吃斋,怕是佛祖降罪于他!” 

“不错,被他迫害而死的冤魂数不胜数,必定不肯放过他!” 

江洛儿听几人越说越离谱,不由暗自摇头,这些人对理宗虽然忠心,但话语间无非是幸灾乐祸之言,说了这么久,竟无人提及当前时局的变动,主动为皇帝谋划应变。可见,都不是真正的兴业安邦之辈,怪不得理宗至今仍未开口。 

江洛儿只觉无趣,突然想到外面走一走,看样子理宗短时间内还不会找她,不如到他那著名的御花园去逛一逛。 

理宗的贴身太监王公公已经与江洛儿混得很熟,特意交代一名唤作寿福的小太监为江洛儿领路。 

寿福年纪不大,却是十分机灵,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为江洛儿讲解沿途所见。 

两人年纪相仿,江洛儿有心结交,没一会儿功夫,已经有说有笑起来。 

御花园确是匠心独具的一处所在,一石一木都经过巧思精琢,一花一草都照料得细微妥当,但看在江洛儿的眼里却只觉做作,人工痕迹太多,反倒失去了原有的风韵,甚至比不上西子湖畔的小渔村那般自然写意。 

当然这只是她心中的想法,她还没有苯到敢批评皇帝御花园的地步。 

正在闲逛,一阵丝竹音声夹杂着女子的曼妙笑语传进江洛儿的耳朵,她不由疑惑地看向寿福。 

寿福极其解意,当下笑吟吟地解答道:“宰相出了事,史娘娘不大出来见人,其他各宫的娘娘、美人都大大松了口气,连日来都相约到御花园赏花散心,只可惜陛下没有时间!” 

江洛儿心中一动,想起储秀宫结识的几名女子,不由出声询问道:“公公可知今年的选秀是否有结果了?” 

寿福点头道:“陛下封了三位美人和若干才人。” 

“美人中可有原名锦玥的?”江洛儿试探问道。 

寿福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延秀呢?” 

这回寿福不需细想,脱口答道:“那是珍美人!” 

“噢?”江洛儿对延秀获选倒不觉奇怪,反而对她被策封的名衔感到好奇。 

“说起来,珍美人的封号还有段来历呢!陛下见她清秀柔弱,十分偏爱,但她本姓贾,陛下觉得称她贾美人不合适,索性选个‘珍’字,既取‘真’的谐音,又寓珍贵之意在里面!” 

江洛儿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转念一想,又不由紧张起来,她想起史书上的记载,史弥远之后,在宋理宗当政的后期,他极其宠信一个姓贾的外戚,那人是一个只懂阿谀奉承、鱼肉百姓之徒,比史弥远有过而无不及,理宗死后更是变本加厉,甚至私下与蒙古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并对当时的皇帝隐瞒军情,导致了南宋的最终灭亡! 

那人不会是延秀的什么亲戚吧?!如果是真,要不要找出来先将他杀了再说! 

她正在胡思乱想,寿福手指远处的长亭说到:“珍美人应该与其他几位娘娘一道在云浮亭听曲,可惜江姑娘不方便显身,不然说不定能与珍美人见上一面。” 

江洛儿看了这小太监一眼,不禁佩服起他的心思缜密来,确实,自己如今的身份十分尴尬,既不同一般朝臣又不是皇宫内眷,碰上什么人还真是不好解释! 

江洛儿打定主意要恳请理宗,今后她定要打扮成皇宫禁卫的模样进宫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她也决定要笼络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太监,相信这样玲珑的人物必然不会久居人下,有个能在皇帝身边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人是再好不过了。 

寿福又说道:“不过,寿福倒是可以找人去打听一下那位锦玥姑娘的去向!” 

江洛儿含笑道:“那就麻烦公公了!”她确是十分想知道锦玥的近况,那样一个可爱直率的少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尽办法去争取,实在难得! 

看着寿福匆忙离去的背影,江洛儿也顿时明白人家也这是在巴结自己,可不是吗?皇帝不定期地与自己密谈,自己在他人眼中也俨然成为了驾前的红人,别看寿福年纪不大,但在皇帝身边做事就是要比一般人机灵得多。 

江洛儿只闲坐了没一会儿,寿福就已经转了回来,喜笑颜开地对江洛儿说道:“江姑娘,可想随寿福去见见锦才人?” 

江洛儿心中一喜,那少女倒底如愿留在了宫中。 

锦玥虽然换上了宫装,少女的稚气却未减,江洛儿远远就看到她站在一棵大树下兴高采烈地喂食雀鸟,这女孩就是这点好,即便身边无人陪伴,也照样懂得如何为自己寻开心。 

寿福停住脚步道:“江姑娘,寿福是陛下身边的人,就不跟着您过去了,免得令您解释不清。我听郑公公说,当初曾有一位因为身体原因突然退出选秀的肖姓女子与锦才人交谊密切。还有,若是锦才人问起,您不妨说是经过打点才获准进来探望的。” 

江洛儿不由笑道:“公公倒是都为洛儿想到了!” 

寿福笑道:“应该的,不过请江姑娘抓紧时间,我们不易在此久留!” 

江洛儿颇为感激地点点头,稳步走向远处的锦玥。 

锦玥见到江洛儿显然是比江洛儿见到她要高兴得多,尤其在得知江洛儿乃是特意前来探望她的,她简直感动得不得了。 

“瑞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突然离开后,我真的好想你!” 

江洛儿笑着听她抱怨。 

“要是你没有退出,哪会有那个延秀风光的份儿!你不知道吧,她如今很是得宠呢!” 

“你呢?皇帝对你好吗?”江洛儿知道时间有限,不得不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锦玥不由笑起来道:“瑞云,你还是那么不通世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女人,光是今年新入选的美人与才人,皇帝都还没功夫一一宠幸呢!我若是得承过恩宠,哪还会独自在这里消磨时间!” 

江洛儿脸色微变,她听得明白锦玥的意思,禁不起替她担忧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就这么干等?” 

锦玥神色稍稍黯然道:“我不是十分出众的美女,若是你在还好,你得宠怎么说也会提携我,如今那延秀被封为美人,几乎夜夜伴在皇上身边,她又是那样有心计的一个人,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我们这些人的机会!” 

江洛儿沉思道:“锦玥,你真的这么想留在后宫,与这么一大群女人争风吃醋?” 

锦玥苦笑道:“我从选秀那天起,一切的心思就放在这上面了!如今,更是再无退路,怎么都不能前功尽弃吧!你说是不是!” 

江洛儿叹口气道:“你就真的这么看中权势?” 

锦玥摇头道:“我与你不同,你一开始就与我们所有人不同,我看得出你确实是没有争权夺利之心,而我从小就被家人告之,我这一生最好的出路就在这宫墙之内,成则幸,败则命,我是一定要走这条路,并且是豁出一切走下去!” 

江洛儿默默凝视她良久,心中暗自盘算着,既然锦玥这么坚定,不如帮帮她,在理宗面前提上一句,依锦玥的性格不难讨得皇帝的欢心。 

想到此,她微笑着鼓励道:“陋室里多明娟,困苦中出英雄!你虽美貌略逊于陋室长大的延秀,但天性活泼,性格坚毅,不是没有机会的!” 

这正是锦玥此时最渴望听到的话,两个少女颇为真诚地相视而笑。 
 
  

  
第二部 国事篇
第四十三章 一场大火



绍定四年,文宣殿大火。 

江洛儿是在半夜被紧急密宣入宫的。理宗派来接她的太监正是她熟悉的寿福,只是当夜的寿福表情严肃,不肯多言,江洛儿硬是套不出半点口风来。 

当江洛儿进宫时,火势已灭,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浓重的烟熏焦灼之味。 

理宗正焦急地等候在御书房里,看到江洛儿进来,摒退他人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洛儿,文宣殿起火时,朕本应在那里读书!” 

江洛儿眉头微挑,知道理宗话里有话,索性等他继续说个明白。 

果然,理宗心有余悸地说道:“朕读得乏了,想起你曾向朕提起过一个明丽可爱的锦才人,就没有声张地悄悄去会她,后来感觉十分困乏,索性在她那里小憩了片刻,怎知,就这么巧,我……” 

似是想到什么可怕之事,他面色灰白,冷汗涟涟,再也说不下去。 

江洛儿倒吸口凉气,心中已经猜测出大概来,自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思索了片刻,沉着问道:“陛下近来行踪可有规律?” 

理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点头道:“近来朕不是在御书房批文,就是在文宣殿读书,以便应对眼前局势的变化。” 

“就是说,宫内的人对陛下何时出现在何地应该是很清楚了?” 

“不错,朕早朝后,总是先到御书房,用过膳,直接到文宣殿,多日来如此!” 

“照陛下刚才所说,您是一时兴起,毫无张扬地离开文宣殿,去会锦才人的?” 

“朕只带了寿福一人,要他引路!” 

“为何悄悄前往?” 

理宗面色微红,似是犹豫了一下,但抬头迎上江洛儿理性深邃的目光,他顿时清醒过来,知道这种时候不应再有任何顾虑。当下镇静地说道:“朕宠爱的珍美人身体怜弱,朕不欲让她得知朕去会其他妃嫔,故此不愿声张!” 

江洛儿没有料到理宗宠爱延秀竟到了这个地步,不由楞了一下。 

理宗自然捕捉到了江洛儿眼中刹那间闪过那一丝惊异之色,苦笑道:“朕也知道,朕是有些过分宠爱她了,不过朕并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再无谓地惹她郁闷生病。” 

江洛儿脑海中迅速闪过延秀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以及她那杂乱的脉像,并不作声。 

半晌,她才又问道:“陛下离开文宣殿时,确定没被人看到?” 

理宗道:“不会,朕命寿福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