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 我 往 矣
候,他的声音里出现一丝感喟,然而转瞬即逝,“他从没说起过他的名字,在我们那里他的学号是27。当然我后来发现他其实是男孩子,不过鉴于他的长相,加上首期课程结束时给他的评语是‘温顺胆小,性格懦弱’,所以我还是决定将他归入宠物培训班。”
真不知肖遥那时吃了多少苦,叶之原心痛到不行,忍不住开口抒解,语气有点恶狠狠:“这真是个致命的错误。”
“是的,这个错误是在两个月以后他们将已是一心求死的他带到我面前时做实的。”没理会他的咬牙切齿,那人继续说下去,这一次声音里带出了不甘心,“一般来说,对于天性懦弱的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极富技巧与分寸的暴虐,他们就会变得俯首帖耳甘心受教了,但这一套用在他身上却适得其反,反倒是将他身上仅有的一点烈性给激发了出来,两个月的时间竟将他训练得桀骜不逊视死如归。
“我记得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色衣裤,苍白着脸,显得眉发极黑,童稚的脸庞上有种生亦何欢的倦怠,但一双眼睛却是超然物外的清远淡漠。通常经过那样的两个月以后,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已变得不由自主惟命是从,余下的也已是惊恐万状混沌不堪,所以我一下就被他迷住了。”说到这那人突然转向叶之原,眼里闪烁着金属光泽,“我是魔鬼,见不得这种天使的高贵,我岂能让他随心所欲升入天堂,我要他陪着我,陪着我留在这五浊恶世,从身心到灵魂都为我所用。”
“你真该下地狱!”叶之原一点不让地回瞪着他。
“地狱?哈哈,真是愚昧,这世上之人又何曾去过别的地方!”那人笑得无比狰狞,透明墙壁便在这时被滑出的墙板遮蔽。
不是吧?一千零一夜?叶之原无可奈何地躺回床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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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觉三餐以后,叶之原如期等到了下回分解,不变的场景,不变的声音。
“一个人若真心求死,那么最细小的疾病伤痛也会成全他,绝对药石无灵,所以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燃起他求生的欲望,这并不难,只要在他身上种植仇恨,再给予他复仇的希望。
“我亲自主持着这件事,将他留在身边不断调整培训课程,搏击、文化知识、杀人手法、电脑掌控甚至烹饪、调酒、交谊舞等等等等,当然还有性技巧。”
叶之原面无表情地听着,虽然辛苦但他必须了解肖遥的这段过往,经历时的孤苦他不想他在克服时再次品尝,他要同他在一起。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预想的顺利,虽然他生存的欲望确实随着仇恨的勃发越来越强烈,可是我想在训练过程中彻底征服他的希望却不断的落空,他活学活用着各种技能用来对抗我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驯化,为了彰显他那没有屈服的精神,很多时候,明知没用他也绝不停止抵抗,真可谓宁折不弯。比如,他并不拒绝学习杀人技巧,但若命令他去做实习杀手,他会选择被打死;又如他可以做很可口的饭菜,但要他专做给我吃,他宁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肯就范;再如,除非被强奸,否则他不会同任何人做爱,下药也没用,往往忍到七窍流血也不屈服。但无可否认,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甚至于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啊,”说到这一段时海啸天眼中的痴迷狂热令叶之原连打数个寒战,“被打得越狠,他的反抗就会越激烈,无以为抗的时候则索性闭目待死。为此我后来叫他‘阿强’,取其倔强之意。
“那个时候我常常会被他激怒,但即便是气到极点我仍会留他一口气,因为舍不得他死,他不屈不挠的对抗让我沉迷不已,我要他活着,活着被我征服。”接下来海啸天的声音里出现一丝难得的起伏,“那个时候如果他能甘心臣服,乖乖做我的男宠,我想我会放弃逼他做其它任何事的。他一定是看出这一点,所以益发宁死不屈。
“实际上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在征服与被征服中过其一生,我一直试图让他明白一件事,我是他今生的宿命,他可以挣扎却逃避不了。可是他不相信,他开始尝试逃跑。
“第一次他在岛上藏了七天,直到想偷偷跑上外出采购的船只时才被擒获。我惩罚了他七天七夜,那以后我给他焊上一只带有信号发射器的项圈。
“第二次他趁我带上他外出公干的机会以一只发卡启开了锁他的镣铐,然后偷跑出去打了报警电话。那一回若非我公干的对象地盘够硬,恐怕连我都脱不了干系。回去后我对他用尽酷刑,以至于我怒气平息时险些救不回他的性命。
“我以为他会就此死了这条心,谁知还是低估了他。事实证明那次惩罚一结束他就开始策划第三次逃亡。”海啸天说到这突然住口陷入沉思,叶之原忍不住出声清了清嗓子,天知道他的神经就快吃不消,再不结束他怕是得撞墙泄愤。
“他写了个电脑病毒程序放入岛上的安全系统。”海啸天总算被惊醒过来接着道,“病毒很快就被发现杀灭,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没人想到那种病毒有隐藏的复制变异功能,在我们发现以前它已自我复制了一套,并按程序设计完成了变异并在系统中隐伏下来,一直到8个月以后才突然发作。
“当初建设这个海岛时,前人曾在岛上设置了爆炸功能,威力强到足以毁灭整个岛屿,不外是为着关键时刻玉石俱焚。我接手管理后对此做了彻底改建,将它联入了全岛的电子监控系统。爆炸机括改由电脑控制,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遥控掌握整个岛屿的去留。为了万无一失我曾多次测试系统的防守功能,结果表明任何入侵在接触到爆炸开关以前都会被发现。
“现在想来阿强可能很早就开始利用电脑课程研究这个安全系统了,一方面他一直都在隐瞒自己的电脑程度,另一方面是我太过于自信了。那个病毒发作起来竟有雷霆万钧之势,多方围追堵截都没能阻止它破坏爆炸程序,在我们切断所有硬件连线以前,已有两处炸药库被引爆,整个海岛西侧在瞬间消失。
“这件事由始至终我都未想到阿强身上,因为我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直到混乱平息发现没了他的踪影时才惊觉过来。他居然有本事从合金质地的项圈中将信号发射器的电池取了出来,幸亏他不知还有个后备电源,但那时他已跑得远了。我立刻着人去追,盛怒下没能重视岛域海底的变化报告。不知是因为先前炸药爆炸的触动,还是天意如此,第二天夜里就发生了伴随地震的火山爆发。
“就这样,我家三代人的心血灰飞烟灭,我虽然侥幸生还但这张脸却就此毁了。”
“真可惜。”叶之原听得惊心动魄,只怕肖遥自己都不知曾有这样的结果。
海啸天知他所指也不动怒,只淡淡说道:“是可惜,但不光是我。”这是句结束语,当日的故事随着墙壁落幕。
平心而论,如果不看那张脸,海啸天仍是个俊美的男人,身高6英尺以上,修长匀称,动作起来敏捷矫健,只是他全身散发出的金属气质予人冷硬尖利的阴森感,每次面对他,叶之原都会想起“魔鬼终结者2”中的那个液态金属机器人。
下一个章回开始前,海啸天又在墙上打出一副照片,是个叶之原不认识的年青人,很普通的样子,亚裔血统,戴副近视眼镜。墙壁开启前海啸天好似一直都在盯着这张照片瞧。
这次是叶之原先开口:“你上回说到海岛被毁,后来呢?”
“我曾是家族中公认的优秀继承人,却因为一个男宠毁了偌大家业,当然天地不容,于是他们将我扔在一座疗养院里由得我自生自灭。”海啸天的声音平淡,他只有说到肖遥时才会流露出些许情感色彩,“但是大半年以后他们又忽然派了人来找我,原来海岛陆沉后不知为何警方一直都在详细调查一切与我曾有过关联的人事,虽然我素来行事隐蔽,但难免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因此陆陆续续有不少与我有过生意往来的家族、帮会受到牵连被调查甚至被抄家灭门,幸亏我们家一向隐身世外而且有传统逢人只说三分话,江湖中真正了解那个海岛底细并且上去过的人凤毛麟角,就连家族内也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才清楚内幕详情,其余族人不过靠着盈利供奉过其悠闲日子,再加上自从海岛消失后我便再无露面,外间都以为我连同我掌管的一切都已随岛屿毁灭了,所以我们才得以保存了一部分实力。但由于所有财产始终在警方严密监控之下,家族生计渐趋艰难,他们实在找不出人来肩负中兴大业,这才又想起我来。”
听到入迷处,叶之原忽发奇想,撇开肖遥的血海深仇,这样的江湖秘闻,若日后写成小说剧本一定热卖,当然前提是能够活着出去,不过叶之原天性乐观,总不大相信自己真的会短命。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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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原的眉飞色舞看在海啸天眼里有点不可思议,这个人这几天非但吃得下睡得着,而且在听他说及情人旧事时也完全没有预期的暴跳如雷,难道是情报错了?
海啸天沉住气收拾思绪继续往下说。
“家里派来的人不停对我说教,要我记取教训重新振作,真是可笑,我又何曾有消沉过?!他们根本不明白阿强对我的意义。这个他们眼里的男宠是我平生仅见的对手,在未曾征服他以前我决不会轻易放弃。
“虽然我接到报告说他已经葬身蛇窟,但我并不确信,他生命力的顽强程度没人比我更清楚,除非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否则他就绝对还活着,不过那会儿我暂时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寻他出来,因此我立下誓愿,一定要找到他然后重建学校。
“为此我必须先积蓄能量,因为无法再利用过去的资源,所以我不得不白手兴家,因此我选择了利润丰厚的人体器官买卖。当时我就预测在未来的十年这个行当会越来越兴旺,事实果然证明我是对的,而且这次我没选择避居世外,随着生意的日益扩大,我开始染指医院、疗养院以及所有与医药相关的行业。
“在创业初成,羽翼渐丰时我开始组织人手寻找阿强,不出所料当日的蛇窟中并没有他的尸骸,只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尤其是在事隔多年以后,然则就在我为线索发愁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
“是!孽缘!”叶之原没好气,他终于理解了肖遥这些年若即若离、及时行乐的做派,有这样一只鬼附在灵魂上真是想不绝望都难,若换作他只怕早已疯了。
海啸天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他怔了一下才接道:“一年以前我在收购加拿大一间大型生物制药企业时遇到资金问题,为此我不得不动用了一笔家族基金,起先我还有些紧张怕打草惊蛇,但运作下来发觉已是时过境迁,如果手法巧妙是不会引起注意的。有了资金补充,我在去年初完成收购行动,整合完毕便开工运转了。
“这个人叫迈克程,是去年下半年被聘入这间公司的。”海啸天指一指墙上那幅照片,“在环境部门工作,负责应付政府方面的环保监控,加拿大在这方面特别麻烦。他是个很不起眼的人,毫无特点可言,不过工作方面还算尽责,但是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却被发现进出了他不该出入的资料室,他的解释是走错了房间,事实上他的确只在里面呆了不到一分钟,由于当时我们正在对一项药物做非法的人体试验,公司的保安部门为防万一就对他的来历做了一番较为详细的例行调查。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小心驶得万年船。
“调查结果与他的简历并无出入,但有一点引起了保安部主任的注意,这个人的日常生活太过干净了,几乎没有任何杂物,比如私人邮件、像片、纪念品等等。当然,这种怪人也不是没有,他本就是个孤僻内向的人,与同事的交往也很少,鉴于他的上司对他的评价还不坏,说他是个很好用的人,因而我没有立即下令解雇他,而是让人先送来他的工作录像观察一下。看过之后我基于某种直觉命人想办法化验了他的头发,我保有一份阿强完整的DNA资料,这些年每当觉得有可能时我都会做一个比对,结果这一次让我欣喜若狂,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并没有惊动他,因为想看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样,我要确保万无一失手到擒来。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行动对象是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不知道我已认出他来。这种他明我暗的格局对他十分不利,很快我就查出他易容潜入的目的是为了收集公司废水超标排放污染环境的证据,这一点对我实在不足为惧,所以我便将精力转向如何擒制他。
“抓住他不难,难的是控制他。他的性格我早已领略,既然不想重蹈覆辙就必须另辟蹊径,我就不信这么多年里他真个是一直独来独往,是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