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狐狸精
洪叶罗自打小时候起,从没见过一个女的会如此好动,都是没事在家静静呆着做些女红,也就三太太活跃一点,但她也就只限于四处串门,才第一次见到有女人没事想着出去走走的,要是说去后花园那也罢了,看浣浣的意思还是出门去。但又一想,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声“好”,就带着浣浣出门了,除了陈四儿跟着,还谁都不要跟,惊得一屋子上下都愣愣的。好在都知道这个大爷性格非常不拘,也就没怎么猜到问题居然是出在大奶奶那里。
后来虽然淋得落汤鸡一样地回来,而且淅淅还是不要洪叶罗抱回来,非要自己跳着水坑回来,可是玩得是真开心。因为得了全本《黄帝内经》,而且修炼起来又颇见功效,心里终于一块大石落地,想到不久就可以再见赌徒,心里真是开心啊。这些洪叶罗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见娘子那么高兴,他也高兴,好久都没这么在雨中玩了,夏天的雨一点不冷,到后来还是他第一个把油布大伞扔了,放开怀抱让雨倾泄到身上,发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第九章
淋雨回来,早有温热香汤伺候,淅淅心想,古代虽然设备不好,但是人够殷勤,所以也没感觉到太多不便。再说,无论哪里都要比北极冰洞好多了。水里泡着很舒服,令人乐不思蜀,好久后听见外面传来洪叶罗的声音,在问小去奶奶怎么还没有洗完,有没有什么事,叫小去设法进去看看。淅淅还真担心小去会听话进门,只得跳出大木桶。
才一出门,外面毛妙妙已经盈盈拜倒,不用说,洪叶罗乘洗澡时候一定与她说了。只希望她有了稳定的身份后,人能少点浮躁,别再自讨没趣,大家都没意思。
洪叶罗笑道:“浣浣,淋了雨没事吧?我们看来明天得回去一趟,太爷叫人带信过来,三老爷准备带三太太等眷属上京城管理洪家分号,让我们回去送行一下,说别弄得新娘子进门那么多天,家里人还都不认识的。”说完了只是笑。
淅淅没在意,“噢”了一声,但见洪叶罗笑得诡异,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洪叶罗摇摇头道:“这回你就笨了,真没猜出来?你忘了太爷要你干什么了吗?”
淅淅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气,道:“不会吧,太爷真做得出来?三太太肯那么轻易地放手?哎呀,我不去大宅了,否则不等于自钻圈套了吗?”人精啊人精,怎么跑到古代还是要遇见呢?
洪叶罗笑道:“去还是要去的,太爷不就是要设一个我们不得不钻的圈套吗?我们不去钻,他能放过我们?还不下了十二道金牌催我们回去呢。但是走了三太太,不是还有个二太太吗?她不知多想管呢。看我明天怎么撺掇她。”
旁边的招财婆与毛妙妙听着都是急死,这么好的机会,这两个当主子的怎么还要推出去?尤其是招财婆,盼星星盼月亮,才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晋升主事管家的机会,这机会全拴在大奶奶身上了,她要是推搪的话,自己的希望不就得破灭了吗?可是两个人说话,谁都不敢插嘴,只有干瞪眼。
晚饭后,别人去收拾回去大宅的东西,留淅淅与洪叶罗两人在房间里。淅淅早钻进碧纱橱里,背着洪叶罗打坐,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全本《黄帝内经》里的东西,好久以后才算告一段落,与早上练完的时候感觉一样,只觉得胸口暖暖的,非常舒服,像是有春风拂过一般。与以前蓝狐精教她的不同,以前练完的时候总觉得浑身发烫,或者在北极这是好事。可能这就是妖术与仙术之间的区别吧。可就是有点奇怪,练完后总是心里蠢蠢欲动的,不知那儿来的豪情壮志涌上心头,大有施展拳脚干一番事业的冲动。
回过身来,看洪叶罗正提着毛笔在写字,不由道:“其实太爷年纪也大了,我们替他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如果他明天真的要这样那样的往我们身上套圈子的话,我们也就认了吧。”话才出口,淅淅自己也是一愣,奇怪了,这差使拿来的话,一时半会儿又放不下,难道不想回家见赌徒了吗?不行,别胡说。此刻真想学着晒猫伸出前爪捂住这张不听话的嘴。
洪叶罗也是吃惊,怎么一会儿打坐下来,浣浣就想通了?不过又想,谁不喜欢当权威风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浣浣又是有这真本事,脑子一流,太爷的支持就是最好的尚方宝剑。只是心里微微有点失望。“浣浣,如果你愿意,这样也好,太爷是最高兴听你这么说的。不过你总归是新媳妇,很多规矩不知道,大宅不比这儿人口简单,方方面面要照顾的事情很多。我给你一个建议,不如我回去就请娘挂了这个当家的位置,有什么大的担子,她先担着,你只是帮忙,这样你也不会因为上手太快,忙中出错。”
淅淅没有走出碧纱橱,见洪叶罗起身过来,像是要进来的样子,忙一蹦下床,拖了鞋子钻出来,笑道:“大雨过后没想到月亮一下就这么亮,我想去看看月下荷塘,你去吗?反正只是在家里,你不跟来也没事,可是我提哪一盏灯比较好呢?”
洪叶罗再次吃惊,怎么刚刚在大雨里疯回来,现在又想夜半逛荷塘了呢?难道是北地的女子比南方的泼辣吗?随即就又释然,道:“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几天荷花开得最好,等我们几天大宅住下来,再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荷花早变成留得残荷听雨声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看也不要提太亮的灯,今天的月亮就很好。我们这就走?”
淅淅几乎是蹦跳着出去,还把洪叶罗甩在后面,什么灯不灯的,月色那么好,要什么灯。其实要不是有洪叶罗跟着,淅淅最想的是翻过后窗跳出去,走几步就是荷塘了。一边走一边道:“你这个主意挺好的,风起,只是你那么聪明周密的脑子,怎么就不想着去帮太爷的忙?洪家别人我还没见过,这个太爷却是最有趣的,与他斗心眼真是好玩。”
洪叶罗大步跟上,月色下,见浣浣灵动跳跃如小精灵,与起初给他的全不相同,这真是一个迷一样的女子,有着多面的性格,这几天下来,怎么看都看不够,也不知她还会带来什么惊喜。“跟太爷斗心眼,我是从小斗到大的,但谁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啊。本来你我联手的话,或许还有点作为,只是你又想顺着太爷的意替他当家了。”
淅淅笑道:“太爷太了解你,以为你是一定不肯让我当家的,可是我们今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答应了他,然后出其不意提出要求与他交换,他只有跟我们谈条件了,风起,你既然与太爷斗了那么多年,一定最知道他最宝贝的是什么,我们就那这个入手与他谈。他如果不舍得,哈哈,他就不得不开出让我们满意的条件来安抚我们,这下太爷想明白了就会郁闷至内伤了。”
洪叶罗也是个年轻好玩的,一听浣浣的话,也来了兴致,笑道:“太爷最喜欢的自然是银子,不过问他要银子就太赤裸裸了点。其他宝贝都是我想要就要来的,包括阎立本的真迹。所以……难道就问大爷要多少多少银子吗?这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雨后的月夜空气清新,连淅淅这么个不知风花雪月的小狐狸精都觉得心旷神怡。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只要一说话,满嘴就都是清冽的荷香,沁人心脾。淅淅忍不住坐在那儿,闭目深吸,话都懒得说。洪叶罗把灯搁到石桌上,看着月色下的娘子一脸陶醉的样子,心想还好还好,浣浣的本质还是个风雅之人,只是眼下还年轻贪玩了点,所以才会愿意揽下当家的差使,等几天后吃了苦头,必定就回心转意。现在她要玩就陪着她一起玩吧,不过话说回来,跟她一起玩,真是能玩出一些别致的花头来。淅淅忽然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洪叶罗欣喜,立刻就是“好”字出口,但随即就又跟了一句:“不要唱那天路上唱过的。”
“为什么?可是我只会那么一首歌。”
洪叶罗听了叹气,她只会一首歌,可那还是唱给别人的,只得道:“我给你弹琴听吧,我不要你唱那首歌,你唱的时候会想起别人。”
淅淅“噢”了一下,不管他,自管自唱,难道洪叶罗还能捂住她的嘴巴不成?没想到,才几句,洪叶罗就走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捂住她的嘴,闷闷地道:“浣浣,你想伤透我的心吗?”
淅淅挣扎一下,没挣开,洪叶罗的手反而揽得更紧,淅淅毫不犹豫就张嘴咬住洪叶罗的手掌,这本就是她的本能反应。洪叶罗吃痛,轻呼一声松开手,拿到灯光下一看,居然满掌的鲜血淋漓。淅淅扭头赌气地看战果,一看之下惊住了,怎么就那么轻轻一咬,洪叶罗就能出那么多血?不由心虚,起身托起洪叶罗的手掌准备细看。不想左手被洪叶罗飞快抓住,举到嘴边也是狠狠一口咬下来。淅淅吃惊,想把手缩回,但早被洪叶罗紧紧抓住,掌心贴着掌心,热血流在一起。洪叶罗轻而急促地道:“浣浣,我们的血都流在一起了,以后你身上有我的血,我身上有你的血,你只能是和我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下辈子我还来找你。”
淅淅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对,这个洪叶罗还真是生生世世来找了,到了两千年,他已经叫做史耘逸,可他还是那么古怪地几乎是无望地接近着她。这真叫做一语成谶了。洪叶罗真是疯狂。
不说淅淅恐慌地想到那可怕的前因后果,洪叶罗只是虔诚地与浣浣十指交握,俯首一边热切地吻着浣浣的手,一边念叨:“浣浣,水晶猫就是我们的见证,下辈子,下下辈子,即算是我们面貌大变,只要看见水晶猫,我们就可相认。”
淅淅又一阵心寒,都想扯下胸口的水晶猫一把扔进荷塘里,都说水晶通灵,难道通的是这种灵?不过又一想,还好还好,起码到现在为止,史耘逸还没晃着一只水晶猫来冲她念咒语。这一阵到了古代,见识了神力的无处不在,淅淅也知道敬畏了。“风起,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淅淅此刻只想去到人多的地方,免得洪叶罗又发痴语。而洪叶罗带着痴情印在她手上的吻,她一点感觉不到热度,就只觉得他像在敲章似的。
洪叶罗只是不答应,道:“浣浣,天还不晚,你也从来不那么早睡,我进去拿琴出来抚给你听好吗?”
淅淅头痛,这个古代史耘逸比现代的麻烦多了,现代的那么有绅士风度,而古代的却是总动手动脚,暴力得很,淅淅一点不去想想自己名份上是人家洪叶罗的妻子,当然洪叶罗这么做一点没错。不由叹道:“今晚一点都不好,月亮太亮,荷花太香,夏虫太闹,唉,风起太烦。”
洪叶罗本来听着还觉得挺有点忧郁的,但浣浣最后一句一出,也不由笑出来,他终究也是个有教养的人,要不是情绪激动,也不会那么用强,只是浣浣太可爱了,这要换了别人,早尖叫出声,什么风景都没了。至此,才感觉到手心里的痛,不知浣浣给自己咬了一口会不会痛?忙捧起浣浣的手细看,见她原本白玉一般的小手现在也是血肉模糊的,不知是她的血,还是他的血。忙急道:“浣浣,你痛不痛?我们还是回去吧,赶紧包起来,别着水。”
淅淅很想问洪叶罗自己痛不痛,但忍了,还是少招惹这个主儿吧,谁知道他一激动又怎么动作了呢。
回去房间,见两个主人手都受了伤,当下都慌了,连招财婆都跑进来伺候,顿时一屋子都站满了人。两人的手掌分别被药酒擦拭消毒,而洪叶罗只是看着浣浣皱起的眉头心疼不已,后悔不已,念在跟前人多才不说出来,但妙妙早就看出,他的皱眉只是跟着新奶奶而来,他根本就没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也被药酒擦拭着,心里很是泛酸。而大家都搞不懂两个人做了什么,总觉得这两人好得古怪,或许是书读得太多了的缘故。
擦去血渍后,淅淅看出,自己的手掌也就两个齿痕,而且还不深,血早就自己止住。可见这大多数的血还是洪叶罗的,心里愧疚,自己这一咬还真是用劲,当他是旅鼠了。但随即想到危险还在后面,今晚洪叶罗一定有得要求睡她房间,这一回不知他还会不会那么老实,半夜闹出来可不美。想到这儿,就清清楚楚地道:“今儿新姨娘上任第一天,风起,你总得过去祝贺一下吧,招财婆,他们要点什么,你帮着想了。我困了,睡觉去,昨晚一夜没睡,真累。”说完便起身进屋。
洪叶罗的手还在包扎,闻言怔了一下,知道浣浣是在避他,他今天的动作过火一点。可是浣浣这听似合情合理的话已经说出口,自己要再否认的话,就是很不给妙妙面子,妙妙与他那么多年,怎么说也是有点亲情在的,那么多人面前得给妙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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