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系列十





  “上帝赐予我们这样的力量,是为了什么呢?”  
  “你真的能看到我们的思想?”  
  “等一下,等一下,我好一个个回答。”  
  “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们就叫我花生吧。”  
  “花生?奇怪的名字。”  
  “呵呵,我住院的时候,很喜欢吃很脆的花生,所以大家都叫我花生虫儿,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花生,简单,有趣。”  
  “那么,花生啊花生,你看一下,他是不是真心的爱我。”  
  吴欢紧紧挽住于罘的臂膀,灵魂之光大炽,仿佛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于罘的灵魂里有一刹那的波动,然后才似火般燃起。吴欢未曾发现这微妙的变化,于罘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而名叫花生的女子,她却看到了。  
  “嗯,怎么说呢?他是真心的爱你。只是,有一刹那犹豫。但这已经很好啦,要知道我看到的男人里,他是坚定的了。”  
  花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于罘,她叫吴欢。”  
  花生转过身来看吴欢生气的样子,不禁微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总在追求全无保留的爱,可是全无保留都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所以女人们又总在抱怨男人花心。事实是复杂的,人心是难测的,爱恨情仇是自然的。这样就很好,那个终极幸福的彼岸永远存在,又永远到达不到,人们便永远都有一个目标可追求了。  
  “呵呵,你们很恩爱啊!”  
  花生调皮的向于罘眨眼睛,做出一副纯情的样子,这引得吴欢心底更加妒忌了。  
  “是的,我们相爱,因为找到了对方。”  
  于罘认真的回答。这期间吴欢的手未曾离开过于罘的手,心也未曾离开于罘的心。花生看到的是一个重叠了的思想,所有差异都以极美的姿态相互连接,散发着爱的光芒。花生叹息一声,走出阴影。  
  “咱们到广场去吧,今晚会很热闹。”  
  可是花生看到于罘和吴欢震惊的表情,他们像是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正在她的身后。花生被吓到了,她表情有些僵硬,缓慢的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乞丐站在面前,满是污垢的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模样诡异的很。  
  “哦,是你啊!”  
  花生并未显出惊讶的样子,反而有些怜悯。  
  “你真不该这样想,即便抢劫强奸了我,你就快活了吗?你已以快要忘记为什么逃离家乡,你已经忘记你妻儿的死,你不想报仇了,这样混下去,你会连死的勇气都失去,你不是一个男人!”  
  花生的话使这乞丐的灵魂之光亮起来,如暗夜里的明灯,他脸上滚下两行泪水,扭曲的表情强抑着内心的痛苦,却发不出一句话,只深深的鞠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人,他的灵魂,竟然刹那间就由漆黑变得明亮,仿佛现代的眉间尺,真是奇迹啊!”  
  于罘说,眼睛仍旧望着乞丐离去的方向。吴欢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啊!人是可以得救的啊!”  
  于罘一惊而醒,与吴欢一同惊喜的注视着花生,目光灼灼,使花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你们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呢?我们看到了世界的希望,人性得救的希望,怎么会没事呢?”  
  “噢,你们是说那人,他本来就不是个坏人,只是偶尔误放歧途。”  
  “每一个人,不都是在误入歧途的刹那挣扎吗?”  
  “就算你们说的有理,但贫贱者心中未必都干净,富贵者心中未必没有善念;受助者未必会感恩,施德者未必求报答;上与下难以交流,世界因此分化,人类因此不同,但他们却始终在试图交流,虽永无可能融合为一体,但却使人人心中充满希望。”  
  于罘和吴欢诧异的盯着花生,而花生却像变了一个人,继续说:  
  “上流社会的人偶尔怜悯下层民众,下层民众时时羡慕上流社会,但不论是谁,一旦脱离原处阶级,便不再理解原处阶级的思维,这便是人性的排他性,由环境所决定。”  
  于罘不发一言,思索花生的话,想到了很多。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是否真的能够存在?难道真的是差异使世界进步?个人于社会的定位,以及自我的认识,使得整个世界处于永不停顿的动荡中。这就是现实吗?  
  “我拥有的读心术不足以改变人类,思维坚硬,像城堡,千万次的冲锋便会有千万次的失败,此处的善又怎能拯救彼处的恶?你纵然读尽人性善恶,纵然改变眼见的一切恶念,可你无法改变整个世界!”  
  花生泪流满面,灵魂之火燃烧仿佛另一颗太阳。  
  “改变的恶还会复生,死灭的善也会苏醒,就让这夜幕下的世界按自己的秩序发展吧!”    
  <十一>真相    
  富人安享安逸,却又觉得安逸令人难受,穷人渴望安逸,却只能梦想安逸。这是夜幕下的一场大梦,不知谁将先醒来。  
  墨绿的天空闪烁着道道光亮,天使或魔鬼,抑或游走的幽灵,窃窃私语。  
  “这场戏将落幕了吗?”  
  “那人得救了吗?”  
  “他是否会看到世界的真相?”  
  “就让我去给他们更多提示吧!”  
  天幕上方忽的滚落一颗墨绿的火球,贴着地面极速滑行,如卵般破壳龟裂,停止时,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出现在城市的角落里。她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容,弯下腰来,混入毫无察觉的人群。花生突然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什么,神情专注。  
  于罘也认真听去,却只有风声,呼啸着带来欢乐的笑声。  
  没有异常,三人继续向前走,游弋在城市中,人性的边缘。  
  只有身在边缘的人是清醒的,他可以抛开一切因素独立思考世界的细微。  
  圣诞之夜,欢乐之海。“我曾在这里摆过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噢,你说过。”  
  吴欢充满爱意的回应于罘。花生则好奇的注视着两人,微微的笑。  
  “只有一天时间,你们却仿佛经历了生生死死,爱的这样深刻,了不起啊!”  
  于罘转头一笑,牵着吴欢的手,淡淡的说:  
  “有些人爱了一生,却不及他人的一刹那,因为他们在爱的时候便已在想下一段开始了。”  
  花生脸的上表情凝重起来,有些肃然起敬。  
  “懂得如何爱的人是有希望的。”  
  这个声音使三人吃了一惊,转身看去,居然是个老妇人,七八十岁的样子,拄着拐杖,衣着古怪却不肮脏,在三人吃惊的望着她的同时,老妇人也笑望着他们三人。很显然,这位老妇人能看到于罘和吴欢。  
  “年轻人,懂得爱人的人是已觉醒了的人,觉醒了的人是有救的啊!”  
  “啊?!”  
  于罘和吴欢惊怪的大叫,这老妇人真的能够看到他们俩,这真不可思议,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以为从此要永远消失在人群中间了,现在居然就有人能够看到他们,并说出貌似真理的话。  
  世界是未知的,充满变数。  
  “很奇怪吗?其实我是一个……该怎么说呢,是一个巫婆!呵呵!”  
  这老妇人笑的时候嘴角翘起优雅皱来,苍老似乎只是一张松垮的表皮,内在核心依旧似火燃烧。巫婆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推开,像是墙上的 一扇门通向另一个世界。可周围的人仍在行走欢笑,他们对眼前发生的惊人情景一无所知的样子,情侣们还在对视,商贩们还在吆喝。  
  “来,进来,我给你们看世界的真相!”  
  巫婆的笑容像施了魔法,引诱着于罘和吴欢向前,如同魔笛下的儿童。花生犹豫了片刻,最终对真相的渴望战得胆怯,迈进了那未知的魔怪之地。  
  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有着柔和白亮的光芒,没有高楼林立街道纵横,只有不尽的行人,山岭流水都在空中,没有声息,静悄悄,仿佛一部默声片。那些行人,面无表情的奔向各自的目标,间或相遇,停下来直视对方,眼中有泪水流淌。他们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在逃避着什么,一刻不停。偶尔,会有人无故停止,望着天空中的山或树,发出一两声无声的呼喊,惬意的目光透出幸福的神采。  
  “这……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吗?”于罘问。  
  “这是谁的真相?”花生问。  
  花生的提问使巫婆开心的笑了,她突然一挥手,幻相消失了,路依旧是不平的,圣诞夜依旧是欢乐的,只是人群中间站着个一脸茫然的女孩,她的面前老妇人在笑,神秘转过身去,忽的消失在纷乱的人影中。  
  “真相?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于罘还在迷惘,花生和吴欢却在人群间寻找巫婆身影,可是枉然无功。于罘抬起了头,天空是墨绿的,云朵是灰暗的,没有星光。此与彼,何处是真相?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问:你觉醒了吗?你准备好了吗?你是否会为真理和正义呼喊?这些问题如泰山压顶,使于罘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本能的想:我早已觉醒,而大多数人还在沉睡,他们都脱离社会的进程,而我一人如何推动世界的巨轮?  
  刹那的思绪被花生察觉,她一把揪过于罘,正色斥责:  
  “你以为他人与社会脱轨了,事实上是你自己与社会脱轨了,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自以为是的活着,并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其实你只是浮在城市的表面,像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永未见到片刻的真实,更不必说生活的全部。”  
  这些话让于罘惭愧无地自容,他再次想起自己曾对吴欢说过的话:‘你是怎样的人,即决定你会遇到怎样的事。”问题并不在他人身上,自己才是症结所在。  
  这最后的芥蒂消失后,于罘发觉自己周身散发出无比耀目的光芒,而他周围行人的灵魂因他而变得纯洁了。吴欢深吸一口气,她的灵魂之光也刹那间照彻天地。  
  世间的人,肉体追求安逸,灵魂追求苦难,以便在斯中升华。人类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被肉体与灵魂折磨,直至死亡降临,无人能免。圣人也会渴望安逸,但他们的灵魂却又时时告诫他们世间仍有隐于苦难的人,那安逸便如针毡。所以圣人或有着圣洁灵魂的人,他们的苦要倍于常人,他们的难要倍于荒废思想的人,他们内心的煎熬要倍于社会压力下那些已麻木的人。  
  而这一切,不站到人性的高处,思想的高处,便永远不会发觉。  
  可是人的适应性却又是极其可怕的,正如战场上的战士会在一场大战后迅速习惯死亡,甚至麻木。这是人类的优点,它保证人不会轻易崩溃,也是人类的恶处,它使得人易于堕落。适应了小恶便可以接受大的恶,接受了大恶便会觉得做恶也并无不可;一个人做恶没什么不可以,那两个人做恶也就会被社会所默认;两个人做恶被社会包容,那便会促使更多人去做恶;更多的人做恶,人类难以将其消除,那就只好适应这环境,变成沉默的大多数,以便生存。这便是趋众性与适应性在社会发展中留下的足迹。要深思,把这问题透彻的解析,然后才会有答案和如何面对的勇气。  
  “我们都不是圣人,难免犯下罪恶,可是灵魂却仍旧是有救的,我们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远离污秽,然后得救。”  
  花生在路的尽头这样说。前面是海,身后是路,左右一片漆黑。  
  “真理总诞生在坟墓中,从来如此。”于罘说完这句后停了片刻,突然转过来对花生说:“该回归了。”花生也转过头来,笑容在脸上绽放,释然如花儿尽情开放。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花生问,于罘答:“就在刚才,你说得救的时刻。”花生一愣,然后一笑,迎面走向于罘,两个人竟然融合为一体,渐渐分不清彼此。影与影重叠,心与心重叠,交织组成一个完整的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吴欢震惊不已,于罘微微一笑,解释说:  
  “花生并未存在过,她只是我潜意识中的女性部分。现在她回来了,我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这也是真相的一部分吗?”  
  “噢,是的,真相无处不在,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是真相。”    
  <十二>城市之光    
  夜路漫长没有边际,仿佛走不到尽头。  
  于罘已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他感到即明白又糊涂,这种感觉十分迷茫。长久以来,被摧毁的自信正在建立,像土地下的种子般正在艰难的萌芽,仿佛新生。于罘偶尔偷偷的侧目注视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