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一天
得窝心舒适。
爱情,我其实不懂得,我只知道,我离不开阿康。
早上,我捧着一本书倚在阳台上一边晾干一头湿发,一边等待阿康来接我。
不管爱情是什么,我只要阿康就好了。我抿嘴微笑,垂下眼帘,蓦然间对上了楼下的一双眼睛。
那是……是江恩?我定睛看过去,真的是他。
我看见他冲我招手,唤我下去。
我迟疑着,犹豫着该不该去见他。那次在大街上我们相遇,但没有说什么话,他开车带我们帮忙找那个让人费心的小孩的家,一直到半夜才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把孩子送回到他父母手里。然后他又送我和阿康回学校,只说他第二天要回上海,就走了。
楼下,已有一些学生来来往往,而有些人已经开始对江恩注目。
我不禁叹气,那么漂亮的人,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算了,还是下去吧,总不能让他一直杵在女生宿舍楼前吧。
“小多。”
看到我下来,他叫我,态度熟稔地依然仿佛是老友一般。几年没有见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俊逸非常,仍然风度翩翩。上天何其优待他,给他漂亮的外貌,给他优渥的家庭,还给他漂亮的未婚妻。
“你好。”我平静而又淡漠地说。
“小多,”仿佛是不习惯我的态度,他收起笑容,“我来找你想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脑海里只有那一地的碎片,只有母亲知道沈朵订婚时欢天喜地的神情。
我早就决定忘掉你了,你不知道吗?
“今天不行,我……”要去见那个我想嫁的人的父亲。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马上要走,来北京是临时抽出来的时间。小多,就一会的时间你都不愿意陪哥哥说话吗?”他的口气恳切而真诚,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脸,那急切的神情是做不得假的。
然而,为什么要谈?要谈什么?
“小多,就给哥哥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行吗?”我的犹疑让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有车,待会你想去哪儿,我可以送你过去,好吗?”
好吗?我和阿康约了九点,我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指示着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五分。
“一个小时能回来,是吗?”我问道。还是去吧,毕竟他曾经是我喜欢的哥哥。
“你长高了,也长大了,也变了,”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变得我不认识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你呢,你没变吧?你的未婚妻仍然是沈朵,对吗?
“我打过你家的电话,也去过你家,但你爸妈不肯告诉我你的地址。”他操纵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着。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而且,他们为了沈朵,也不会告诉你。奇怪的是,不是你主动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吗?真好笑。我冷冷微笑。
“上次真没想到会遇见你,如果不是那个小孩子。对了,那个叫杨康的男孩子,是你的男朋友吗?”
嗯,我点头。
他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我怔愣着看着车开出校门,拐到大道上。
“你……你们时候结婚?”想了很久,我还是问了他这个问题。
“什么?”他惊讶地转头看我,“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和沈朵什么时候结婚?”订婚那么多年,也该结婚了,不是吗?他们多相配啊,男才女貌,璧人一对。我暗暗地叹息,转头看他,看到他也正转头看着我,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你要专心——”
我尖叫出声,没来得及做什么,只听见刺耳的刹车声,恍然中看见车子不受控制地撞到前面的车子,我只觉得头仿佛爆炸了一般,便失去了知觉。
那天我没见到阿康和阿康的父亲,那天我生平第一次遭遇到了车祸。为什么遇到江恩总是这么倒霉,第一次是差点发生车祸,而这次我成了伤员。
幸好我只是头受到撞击,在医院观察了半天,医生说没有什么事情,就让我回去了。在医院门口,我看见来接我的于悠和阿康篮球队的队友周锋。可是,我没再见到江恩,听护士说他被人接走了。
他这个人,就好像一现的昙花,开放之后马上谢了。
“你本来要去见杨康的父亲,怎么却上了别人的车?”回到宿舍的时候,于悠问我说,“还有啊,我刚刚听周锋讲,杨康报了GRE,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康要出国?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啊。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头晕晕的,伤处仍在疼痛,一时之间怎么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第二天,才在校园里见到阿康。
“还疼吗?”他一开口仍是关心的话,脸上却没有了以往的暖人笑容。
我摇头。
“伯父他……”
“那个江恩……”
我们同时说话,但同以往一样,他让我先说。
“江恩他,说想找我谈一谈,本来说在九点之前回来的,没有想到会出车祸。伯父他——”很生气吧?
“我爸他已经回去了,他听说你出车祸,他很担心。”他平静地说着,虽然神色仍是不悦,但还是体贴地扶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你——阿康,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为什么要去考GRE?为什么想出国都不跟我讲?我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吗?你说过要娶我的。
“什么话?你没事就好了。”他的口气平淡。
是我多心吗,为什么我觉得他平平的语气里带了那么锋利的感觉,刺得我心生疼。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我转头与他对视着,却没看出他的情绪究竟为何。没来由地觉得难过,我和阿康之间原来这么没有默契吗?“那就、就不要说了。我头疼,我先回去了。”我生硬道,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阿康怄气,那几天里,我不想见他,而他也没来找我。就连坚持了一年的晨跑也停了下来,当然,我的伤也不允许我去跑步。
“是天下红雨了吗?你们俩也会吵架。”于悠叹气道,“阿沈,你们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我轻声读着桌上的《英语学习》,但那些单词只是从口中念出,文章说了什么我竟一点都不清楚。
“阿沈,你怎么回事?”于悠一把抽走杂志,“到底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们怎么?我生气的是他连考GRE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而他气什么呢?是气我没有能够去见他父亲,还是……还是……难道是?
我不由得愣住了,难道是因为江恩的缘故吗?曾经,他满怀醋意地问我江恩究竟是什么人。
是这样吗?阿康会是因为吃醋而生气吗?
“喂,你这个女人,是在笑吗?”
我笑了吗?我摸着脸颊,竟然摸到嘴角的弯度。
“于悠,你说阿康真的爱我吗?”他生气,是因为爱的缘故吗?
“你是不是发烧啊,问这个问题?你应该最清楚杨康对你怎么样了。”于悠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她,“你想一想,如果他不爱你,他会每天早上六点跑到这里来叫你一起跑步吗?他会大夏天热乎乎地跑到咱们楼下来给你送冰淇淋吗?他会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煮你想喝的银耳莲子羹吗?别说他以前根本连方便面都没有煮过。他会为你买糖炒栗子在雪地里摔跤差点把头都摔破……”
“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只有我对他说过我喜欢他。
“拜托,行动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于悠生气道,“你居然怀疑他?”
“我没有怀疑他,只是……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因为他报考GRE没有告诉你吗?”
我点头,然后又摇头,连自己都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阿沈,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杨康的……”于悠叹息,“爱情是最娇嫩的花朵,阿沈,你知道吗?”
爱情,是最娇嫩的花朵……
可我和阿康……
头疼,心情郁郁难安。有很多人喜欢阿康啊,很多女孩子喜欢他……这句话在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
这就是爱情吗?只有爱情,能让人这样的患得患失,爱情,究竟是什么?
“爱情意味着常相守,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就像峭壁上的两棵纠缠在一起的常春藤,共同生长,繁茂,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共同领略阳光最温存的爱抚。最终,共同枯烂,腐败,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
一向都没有兴趣看电视剧,可是《大明宫词》我却看了,而且被它深深地感动了。薛绍告诉我什么叫作爱情,可是,这样的爱情,世上存在吗?
我不懂爱情。
下午 两点零二分
下午两点零二分,我在讲电话。
“姐姐,我画了一张画儿,你什么过来看啊。”
是费欣。忽然间想起来,已经好久都没有和费伯伯他们一家联系了。
“画儿?画的什么?”
“我画了姐姐,画了康哥哥,还有江恩叔叔。”欣欣一向都叫我姐姐,叫杨康作哥哥,却唤江恩为叔叔。江恩为此抗议了好几次,晓之以情,动之以利,却都不能让欣欣改口。
“姐姐,康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怎么不回来看欣欣了?姐姐是不是和康哥哥又吵架了?”
和阿康吵架?又?这一辈子,只和阿康吵了一次架,而那次似乎也不算吵架,我们只是冷战而已。而这唯一从一次冷战,也是因为欣欣他们一家人的关系才有了转机。
那年的十一,费伯伯一家邀请我去他们家过节。在费家,与阿康不期而遇。
自从那次我赌气走掉之后,一个多星期,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心里早已后悔当日的冲动,可是,看到他,还是拉不下面子。
“欣欣能让你们两次送还,说明我们家跟你们两个有缘。”费伯母一边一个拉着我和阿康的手,别有深意地将我们的手叠在一起,“相隔那么远,我们都能遇到,多不容易,多难得。”
我抬眼看了阿康一眼,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故意把头扭到一边。
从费家告辞出来,已是下午四点多了,谢绝了费大哥开车送我们的好意,也没有坐公共汽车回学校,我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我知道阿康在后面跟着,知道他始终在我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知道我走快他也走快,我慢他也慢下来。我莫名地开始生气,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只是觉得一颗心被什么揪得生疼。
想跟他说话,想握他的手,想听他像以往一样叫我“小念”,还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我跟江恩外出,想听他解释报考TOFEL、GRE的事情,最想告诉他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好难过……
忽然间才惊觉到原来他已经在我心目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觉得难过,没来由的委屈和连日来的不安,心口被扯开一个大洞,在不知不觉中我竟不能自己,停下脚步,蹲在路边哽咽出声。
“小念,小念,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阿康急切的呼叫,感觉到他拥住了我,抱扶我站起身。我捂住脸,不让他看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理你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迭声地说着,我竟无法再流泪了。我曾经是那个爱哭的小孩,只要一想起奶奶,想起家里的人,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流泪,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流不出泪了。
可是,现在阿康正在安慰一个正在流泪的人呢。我无法把手从脸上拉下来,如果他发现我没流泪他会生气吗?
“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可是,我在楼下等你等了好久,别人才告诉我你上了一个人的车出去了,后来见到我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后来我打电话回去,于悠对我说,你出了车祸,我担心死了。对着我爸,我只好对他说,我不想出国,因为我不想离开一个人——对了,GRE和TOFEL是我爸在网上给我报的名,他那时候不知道我还有你的事。”
“我知道了,所以我不在意这件事了。”我闷闷地说道。于悠十一走之前,就对我讲过了。
“那,还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在费伯伯家都不理我,呜……”也不知道是跟于悠在一起久了,还是我真的变了,我竟然假哭,发出轻轻啜泣的声音,想知道他的反应。
“小念小念,如果你生气,你打我两下,我只是想吊吊你的胃口,对不起对不起……”
我从手指缝里看到他手忙脚乱地翻口袋找手帕,然后手足无措地想把我的手拿下来,又不敢用力的样子,我居然心疼了。
“我没事了。”我放下手,最初的泪痕早已被我擦干,我睁着一双清净的眼睛看着他。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