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
为此温柔已经忍受了很久了,于是也不打算管,温妈妈惹出来的祸,就让她自己去解决,要是能因此得到点教训,使她今后的言行能稳重收敛一些,就再她也没有了。
转眼间,厨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温柔回头,看见陆策那挺拔的身形矗立在门外,脸上带着淡淡的一抹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了。”
“没……没说什么……”温妈妈慌乱下,编不出什么借口,只得矢口否认。
陆策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眼见站在他身后的刘嫂显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温柔反倒淡淡一笑,垂眼道:“我娘担心我待在赵府时发生的事,会让你知晓。”
一语惊起千层浪!
温妈妈再次呆了,就连刘嫂都脸色一僵,望向温柔的目光颇为古怪。
小环一脸震惊,死命的扯着温柔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只有陆策,带着一脸饶有兴味的神情,望着她道:“哦?究竟有什么事,不可以让我知晓呢?”
如花爬上赵老爷床的这件事,已经困扰温柔很久了。这事不是她做的,她完全没有亏心的感觉,但别人都认为是她做的,她也百口莫辩。原本,她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是温妈妈在乎,这件事鲠在她的心里,时不时地就会触动她那“敏感”的神经,然后积聚起一些不必要的担心和顾虑,最后总会在特别不适合的时机爆发出来,搅得温柔不胜其烦。
温柔心里明白,这事就算眼下遮掩过去了,但温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从中搅和一场,终究瞒不过陆策。何况此时说出来,她的言行是坦荡的,他若是无法接受,她也好早点死了心,若是瞒过一阵再说,倒变成是她有意欺瞒,事情的性质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到时陆策要是想不通,不能接受,那他俩之间的感情,大概就会演变为一场悲剧了。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刘嫂见温柔嘴唇一动,连忙插话圆场道:“这天也不早了,我可是饿坏了,咱们还是赶紧吃饭要紧!”
“是啊!”温妈妈被一提点,立刻接道:“晚上有蟹粉狮子头,柔儿的拿手菜,陆少爷一会尝尝。”
陆策微微点头,没有言语,只是望向温柔的目光加倍柔和。
“好了,你们让我把话说完。”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说出来,还一再被打断,感觉真是挺郁闷的,温柔回望陆策道:“我曾经在元昌城一家姓赵的大户人家里做过丫鬟,那家的老爷十分好色,见了略平头整脸些的丫鬟,就想糟蹋,偏偏他宠爱的如夫人又是个善妒的主儿,若是被她知晓有哪个丫鬟上了老爷的床,必要找个借口,拖去打骂一顿,就是未打死,回头多半也要发卖出去,或是打发到老爷瞧不见的地方,去做些粗活……”
“咳……”温妈妈看见陆策的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咳了一声,轻声斥责温柔道:“姑娘家怎么能说这样不害臊的话……”
温柔连正眼都没瞧她,甚至没感觉到羞怯,只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一般,自顾自接着道:“恰好,我就被那赵府的如夫人教训过一次,险些被打死,最后发配到刘嫂照管的大厨房里去做事,受尽了赵府众人的白眼和讥讽……”
听她说到这里,陆策的眉头拧得越发紧了,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小环脸色苍白,低着头站在温柔的身后,一言不发,但刘嫂忍耐不住了,插话道:“可你的身子是清白的……”
温柔向着她微微一笑,又瞟了温妈妈一眼:“我自认是清白的,可别人心里却未必都如此想,何况我的确当众被打了板子,清白不清白,端看他人怎么想了,横竖我的名声是不好听的。”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陆策沉吟道:“就这事?”
“就这事。”反正都详细说了,虽然看见陆策的神情变化时,温柔心里有疼痛和失落的感觉,却越发没有顾忌,直言道:“当初执杖的人就是赵安,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他。”
陆策点了点头。
温柔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接着道:“这事原本与你无关,只是你既向我家求亲,我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这样你也可以选择要不是改聘家世清白的女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陆策与温柔两人对望着,彼此都不发一言。
小环神情紧张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牙齿险些要咬破自己的唇。
刘嫂长叹了一口气,低头无语。
最郁闷的是温妈妈,她心里懊恼之极,还十分纳闷。
温柔平日看上去分明是挺明白事理的一个人,一向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告诉人,谁想她这会竟一反常态,不但不遮掩,还主动将这样的丑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人,甚至没有半点羞愧,那目光澄澈坦然的仿佛在谈天气好坏,让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脸去面对陆策,更是担心着下一刻陆策会不会就拂袖而去。
陆策初闻此事之时,的确愤怒了,但他气的是那赵老爷的禽兽行径,疼惜温柔曾经受过的伤害,而不是关注她失没失贞。
温柔说的没错,清不清白,端看他人怎么想了。对他来说,虽然希望深爱的女子只属于他一个人,却也不会刻意去在乎这种在他遇见她之前发生过的事。贞洁不是不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温柔的心性和品行!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温柔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也没有了,若是水性扬花又贪恋富贵的女子,她大可以攀附上沈家,甚至赖在他的府里继续安心的做他的妾室,没必要大费周折,执意欺君,拿自己的性命来作赌注,换取她想要的平淡安适的生活。再退一步说,哪怕她心里有一点算计,都不会当众将这种可以遮掩过去的隐密事情说出来。
就这么一转念间,陆策就明白自己要定了她!立刻将紧蹙的眉头松一开来,淡淡笑道:“你清不清白,我自然知道,用不着去向旁人打听。”
温柔原本已做好心理准备,估摸着会看到陆策冷然离去的情形,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怔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说这话究竟是好意替她解围,还是恶意讥讽,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恶意讥讽这种事,似乎不是陆策会做的,那他——
“怎么?忘了几个月前,你还是我的小妾么?”陆策的声音,犹如清风,而他的眼神,却有些促狭。
这样一句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此刻说出来,却让人无法不想到暧昧的地方去,温柔一直略有些苍白的脸,陡然就涨得通红,待看见温妈妈仿佛松了一口气,小环的头垂得更低,而刘嫂脸上的笑容里则带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更是不知想哭还是想笑。
陆策这家伙,也太邪恶了!只说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了,其程度实在不亚于她刚刚解说清楚的那件事!温柔心里暖意掠过一个想法——
也许,她真的不该坦白!
第二百零一章 祸事疾至
蟹粉狮子头这道菜汤汁浓厚,烧得极入味,温妈妈先前说了些不招人待见的话,自己也略有所觉,因此在饭桌上格外殷勤,自己没怎么吃,只是不断的招呼着别人吃菜,一碗蟹粉狮子头,她给每人夹了一筷后,就只剩下铺底的汤汁和青菜了。
温柔见她这样,心里忍不住叹息,这又是何苦来?说起来,温妈妈为人十分节俭,不论有钱没钱,一件衣裳都可以穿上好几年,破了补,补了再穿,对吃食也不太讲究,有什么好穿的好吃的好用的,绝对是先想到温刚,再想到温柔,她自己永远是排在最后一位的。
为这事,温柔没少劝她,让她想开些。钱赚来就是花的,能花才有再去赚的动力,不必太苛刻自己。就算能攒下万贯家财又如何?终究是要死的,活得长寿些,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眼一闭,什么都没了!不趁活着的时候吃够穿暖,难道还指望那虚无缥缈的来世?即便有,也要重新奋斗过,这辈子积下的钱,可带不到下辈子去!
无奈温妈妈嘴里应着好,却总是做不到,就像她已然极力去控制自己了,仍免不了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一样。温柔先前还是极恼她的,眼下看见她这种面上堆笑,费力讨好他们的模样,又替她酸楚,心里的气不觉也消了一半,暗叹一声,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低头,将温妈妈给她夹的蟹粉狮子头又回夹过去,轻声道:“娘,你吃吧。”
温妈妈见温柔搭理了她,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手捂住饭碗道:“我不爱吃这个,还是你吃,你每日养家糊口辛苦得很,得多吃点!看,都快夹散了,别给我了,浪费!”
温柔拗不过她,只得将那蟹粉狮子头重搁回自己碗里,刚扒了一口饭,就见温妈妈拿筷头沾了点那碗蟹粉狮子头的残汤,放入嘴里抿了抿,笑道:“柔儿,你的手艺越发好了,这菜的味儿真是不错。”说着,她将那残汤剩叶,都倒入自己的碗里,也不再夹别的菜,就拌着白饭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温柔摇头叹息,抬起眼来,瞧见陆策盯着她,似乎洞息了她心中所想,目光越发柔和起来,甚至面上露出了春风般的暖意,还对着她微然一笑。
经历过方才那事后,温柔已经完全找不出借口来拒绝陆策的这份感情了,而且她深知自己是喜欢陆策的,这种喜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爱。她不由自主就挪开了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生怕心跳更急,一不小心就从腔子里蹦了出来。
就在此刻,院门忽然被轻敲了两个,陆安从门外探进头来,见陆策对他点了点头,就急急赶到厅上,站在一旁低着头禀道:“爷,有位自称是云州知府的莫大人未见,说是有急事,请爷赶紧回去。”
“莫大人?”温柔心里一惊,古人是极为讲究礼节的,除了故意蹭饭吃的,很少会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去拜访他人,难道莫万江当真有什么急事?
陆策沉吟了一会,吩咐陆安留在这里,又望着温柔歉然一笑,放下碗向众人道:“你们吃,我去瞧瞧。”
“爷,我吃好了。”云淡跟着放下碗筷,随着他急急出去。
莫万江此刻正在陆策住的那个宅院里来回踱步,面上隐隐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及至听见院门轻响,转眼看见陆策当先走了进来,才长出一口气,赶上两步,向着他作揖道:“陆大人,你来云州怎也不派人打个招呼?可是嫌我寒酸,连个东道都请不起?”
陆策淡淡一笑,回礼道:“莫大人说哪里话,我是生怕叨唠了你,心里过意不去。”
两人客套寒暄了两句,莫万江就急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道:“冒昧寻来,实是为了这封信,陆大人,你先看看。”
陆策瞧见信封,神色先是一凝,接过信看看封蜡未损立刻拆了展阅。
莫万江一面打探他面上颜色,一面解释道:“此信用六百里加急从京都送来,我拆开一看,信里还套着信,说是让我立刻送到此处,交给大人。
我一刻没敢耽搁,径自赶来,若是有什么失礼处,还请大人见谅。”
陆策似乎压根没听见莫万江的话,一目十行的看着信,眉头渐渐深拧起来。莫万江一向只觉他谈笑间就能杀伐决断,从来没见他有过如此凝重的神色,又因这信是九皇子派人送来的,他不禁担忧起来,低声探问道:“陆大众……可是京都里出了什么事?” 陆策蓦然抬起眼来,眸光如剑!
莫万江心中一凛,随即听见了一阵禽鸟扑翅声响,抬眼看时,见一只信鸽穿过暮色而来,轻轻停在了云淡的肩头。
云淡已觉事情不对,此刻又见信鸽,心绪更是大乱,慌忙从鸽子的脚环处取出一张字条,也没敢看,就双手递给了陆策。
陆策飞快展开字要,见上面写着:初十二,沈丞相嫁女,其婿为御史石磊。竹愚钝,未解其中深意,未传书禀示。月中,御史石磊上书弹劾陆、温两家欺君,天子震怒,已派暗卫疾赶至云州拿人,须臾即至,望爷速避!
看完飞鸽传书,陆策神色越发变幻莫测,不知不觉中,他身周的气氛也变得异样凝重起来。
莫万江一头雾水,实在不敢开口细问,只觑着陆策脸色道:“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陆大人千万别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一向不喜多嘴的云淡,也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爷——”
陆策蓦然抬起手来,止住云淡的话头,望向莫万江道:“莫大人,我的确有一事相求,请……”他话未说完,忽然听见门外来隐约的脚步声响,就连房顶院落之外,都有衣袂翻飞的动静,脸色刹时变得有些苍白,冷哼一声道:“终究晚了一步!”
他顾不得多说,只急向莫万江道:“快进屋去躲着,不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莫万江从未听见陆策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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