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
总不能说自己听八卦听出了神吧?温柔微微一笑,低头扒了两口饭,又给他和小环各夹了一筷菜道:“出门在外将就些吧,等到了京城安顿下来,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当夜在客栈里将就歇宿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车夫就催促他们上路了,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温柔只好在街上买了些包子和熟菜,预备路上垫饥。
坐在车里时,温妈妈和小环手里都有针线活儿打发时间,温刚则在背温柔昨儿闲着无聊,教给他的九九乘法歌诀,温妈妈听着虽觉有点奇怪,不知道女儿怎么会这些稀奇古怪的知识,但好在温柔实是离开了家好几年,她又大字不识一个,心里琢磨着温柔大概是在赵府里学来的,也没多问。只是苦了温柔,闲坐在车里的时间实在难以打发,只好掀开车帘,看看黄土道路和路边那些刚萌出新绿的植物,聊以打发漫长而又颠簸的时光。
第五十七章 夜宿破庙
昨天没注意,今天留了神,果然一路上看见许多灾民在步履艰难的行走,有单身一人的,也有三二结伴的,大多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温柔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大概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吧,只想找一处能乞讨到吃食的地方,不至于饿死,就谢天谢地了。
“好多灾民啊!”温刚嘴里背着九九乘法歌诀,时不时也探头往窗外瞟一眼,对比一下灾民,他突然觉得自己算是很幸福的了,自从温柔回家之后,他每天都能吃饱穿暖,身体也渐渐好起来,脸上多少有了点血色。他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让娘和姐姐都享上清福,不用再为了生活而日夜操劳。
温柔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放下了车帘,开始盘算起入了京都之后,自己能够干点什么样的赚钱营生来。炸臭豆腐她不想再卖了,搬离元昌城就是为了匿迹隐踪,她可不想自揭底细。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车外突然传来车夫的吆喝声,随即车子停了,车夫揭开帘子向内道:“晌午就在这打个尖吧!多买些吃食,今晚可没有村镇歇宿了,咱们得住在破庙里。” “破庙?”温柔微微皱眉,大概是以前武侠小说看多了,一听见破庙这两字,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总怕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测的事情,忙道:“不能再紧赶赶,或是早点找个地方歇宿吗?”
车夫摇摇头道:“这里就一个破茶寮,可以买些吃食,再往前,六十里路内,只有半途中那间荒弃的破庙,就这还得紧着些赶路,否则只能露宿了。”
露宿啊!这可不行,虽然眼下已是春天,可是天气乍暖还寒,夜里起了风还是很冷的,如果露宿,人恐怕都得冻僵,有间破庙挡挡风,再生堆火,就算睡不舒服,总好过露宿。温柔只得无奈接受车夫的提议,下车打个尖,又多买了点吃食带在路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他们总算赶到了车夫说的那间破庙,不过此时破庙里已经聚了六七个人,看那打扮,除了两名男子是书生模样,其余几人,都像是灾民。
“将就一晚吧。”车夫说着从骡子身上将车卸下。
温柔踏进庙门,不理会那些向她望过来的含义莫名的目光,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就在庙门后寻了个避风的空地,将车夫拿给她的油布铺在了地上。温刚紧跟着她进来,抱了两床被子,预备夜里将就着盖盖身上,挡挡寒气,而小环则同温妈妈一起捧着干荷叶包裹的吃食,还有一口锅也慢慢走了进来。
温柔看见那口锅,心里好笑,温妈妈真是太会过日子了,搬家的时候,什么都舍不得丢,要不是车上放不下那么多东西,她甚至有可能把全部家当都搬到车上,不过眼下有这么一口锅也不错,出去拾点柴,寻点水,还能煮锅热水喝。
“大叔,这附近有水源吗?”温柔探头问庙外还在照管骡子的车夫。
“有啊,这庙后头就有一口井。”车夫抬头指了指方向。
“刚儿,你陪我去拾点柴来。”虽然天色还没完全黑,但在这荒野里,还是有个人陪着比较好。温柔说着,又嘱咐温妈妈打锅水来,等她一会拾了柴回来,好烧水。
她和温刚两人结伴往不远处的一小片林子里去,不过这两天时常下点蒙蒙细雨,林子边缘的落叶枯枝多半都被打湿了,生不起火来,两人只好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才寻见稍微干燥点能生火的干柴。
“沙沙——沙沙沙——”林子里有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姐,那是什么声音?”温刚停止拾柴,侧起了耳朵。
“大概是野兔黄鼠狼什么的吧。”温柔乍一听见那声音,也稍有点吃惊,催促温刚道:“赶紧拾了柴回去。”
“我怎么听着像掘土声?”温刚好奇。
“别管那么多,拾柴!”温柔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压根没打算去看一眼,管那声音是野兔在落叶枯枝上奔跑还是有人在掘土呢,她只想快点拾够柴,回去烤火。可是温刚却还年幼,好奇心强烈,借着温柔弯腰拾柴的当儿,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快得温柔都来不及阻止他,只得紧跟着追上去。
跑到林中,借着昏暗的光线,温柔瞧见一个人低着头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块破瓷片正在掘土,而他身旁的地上,则仰面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那僵直的势姿——
那是死人啊!温柔腿脚一阵发软,差点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能遇上这种诡异的事情。黄昏、荒野、破庙、死人……
这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惯有的情节!不过那掘土之人看上去似乎年纪也不大,人又木然,只顾着掘土,连他们奔跑过来都不抬起头来望上一眼,而且穿得破破烂烂,头发又脏兮兮的纠结成团,怎么看也不像个武林高手,倒像是叫花子。
咦?叫花子!对了,他们的衣着打扮像是路上看见的那些灾民,那这死人,大概是病死或饿死的吧?温柔的心跳总算平缓了些,腿脚也没那么软了,伸手扯了扯身旁也被吓呆的温刚,示意他跟着自己悄悄离去,不要惊扰到那掘土之人。
谁知他们两人刚转身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温柔急忙回头一看,却是那掘土之人倒在了地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巧能看见那人苍白之极的半张脸,他紧闭着眼,嘴唇干裂,虽然脸色很难看,但温柔还是能辨认出,这是一名少年,看他的样子,只怕也没比温刚大多少,那他身边的死人,应该是他的亲人吧?
“姐——”温刚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这人像是晕过去了。”
“嗯。”温柔点了点头,又看了那少年几眼,转身道:“咱们走吧。”
“走?”温刚急道:“不将他抬回庙里去吗?他这个样子,要是躺在这林子里再冻上一夜,估计就没命了!”
温柔心下也有些不忍,但心里顾忌颇多,最终只得无奈道:“话是这样说,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又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若是贸然救了回去,反害了自己怎么办?”
温刚听她这么一说,也没言语了,半天挤出一句话道:“我看他像灾民,那死人,应该不是他杀的吧?”
谁知道呢?温柔叹了口气,迈步就走。就算这少年是灾民,可这天下灾民多了,她个人力量有限,又拖家带口的,也救不过来这么多!
温刚连忙跟上来,走了一阵,又迟疑道:“真的不救吗?”
被他这样一问,温柔心里也犹豫呢,毕竟是一条性命,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冻死?但——
算了,反正将这少年救醒了,第二天他们就继续赶路往京都去了,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麻烦。
“先回庙里再说吧!就算要救,也得喊那赶车的大叔帮忙,我们两个怎么抬得动他?”温柔说着抱紧了怀里的干柴,加快了脚步。
其实那少年瘦弱的很,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他们两个勉强抬抬,还是能抬动的,但那少年身旁还躺着个死人呢,要说温柔不怕,那是假的!还是等回到庙里,多喊两个人来再说吧!
第五十八章 天黑遇劫
大锅里的水咕咚咚煮开了,热气在破庙里氤氲开来,人的脸隐在蒸气后面,都有些面目模糊起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躺在火堆不远处的一张油布上,身上搭着一床棉被,他的眼皮和嘴角不时的微微抽搐着,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温柔从锅里舀了一碗水,又从随身带的糖袋里撮了点糖投入碗中,拿勺子慢慢搅溶了,递给小环道:“给他喂点热糖水吧,我看他是冻饿坏了。”
小环闻言接过碗勺,慢慢吹温了,想喂入那少年的口中,无奈他紧咬牙关,喂进去的糖水,有一大半又流了出来,倒晕湿了他的衣衫。
“刚儿,拿双筷子把他的牙撬开。”温柔皱了皱眉,拿手巾替那少年擦了擦嘴角。为了将糖水灌下去,她也顾不得暴力不暴力了。
温妈妈在旁边却一直有些坐立不安,想到那林子里还躺着一具尸首,更是心惊肉跳,眼看着小环将糖水一口口喂给那少年,不禁踌躇道:“咱们……不会摊上什么人命官司吧?”
车夫正拿树枝串着一个馍架在火上烤着,听她这么一说,笑道:“放心吧,我查看过那具尸首了,是饿死的!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温妈妈还待再言,却见温柔拿了个烤热的包子递给她,只得接过,闭上嘴,闷头啃起来。反正,她算是看透了,只要女儿决定下的事,她再说什么也没用,还是赶紧填饱肚子,好好歇一夜,赶明儿一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为妙。
庙里的气氛先是沉静压抑,待到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之后,那几个缩在墙角取暖的灾民就有些骚动起来,倒是那两个书生,坐在一堆火旁,满嘴里谈论的都是诗书经文,除了偶尔向温柔这边偷偷瞟上一眼外,没什么别的举动。
温柔正忙着观察那少年的状态,见他眼皮轻颤了两下,苍白的脸色里总算现出了一点血色,知道这人算是救过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去吃手里那嚼起来有些无味的包子。可是她没注意到,那几个灾民交头接耳了好一阵,终于有个人带头站了起来,往她这边走来。
五个灾民犹豫着慢慢靠了过来,温柔一抬头,总算看见了,心里思量着,他们大概是来讨吃食的吧?反正买的吃食有多,匀给他们点也无妨,但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那领头的灾民,用带着点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道:“把……把吃的……统统交出来……”
嗯?这哪是乞讨,分明就是打劫了!看来这些灾民真是饿昏了头,连犯法都不顾了。温柔微微皱眉,正想同他们交涉,却见灾民中有人猛然冲到她面前,将她手里那咬过几口的包子一把夺了去,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
饶是温柔见多识广,被突然一抢,也目瞪口呆起来。
“你们……你们咋能动手抢呢!这也太没有王法了!”车夫怒冲冲的站了起来。
谁知那抢包子的灾民有了点食物入嘴,早将害怕忘了,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吃,更不理会车夫在说些什么,转眼看见车夫手里还有半个烤得金黄的馍,又猛然一把抢了过来,拼命往嘴里塞,噎得直打干呕。
其他人也都四五天滴食未进了,见这人吃得欢,生怕再晚点动手,就连包子渣都抢不到了,当即一拥而上,把温妈妈、温刚和小环手里的吃食抢光了不说,就连他们搁在一旁的干荷叶包也抖了开来,将里面的吃食一扫而空。
温柔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斥骂讲理对这些饿昏了头的灾民来说,肯定是没用的,她干脆也省点口舌算了!只将微微发抖的小环一把拖到自己身后,又拿眼四下里扫了一圈,见那两个书生,早吓的缩在墙角,连声都不敢出了,知道指望不上他们挺身而出,见义勇为。
反观自己这边,地上躺了个昏迷未醒的少年,温妈妈更是在连声求告了,温刚虽然护着温妈妈,一脸怒气的瞪着那几个灾民,似乎想要冲上去动手,但他是个连身量都未长成的小孩,不中用,只剩下那壮年的车夫在与他们对峙,偏偏人单力孤,想要阻止这五个饿昏了的成年男子,恐怕也不能够。
怎么办?讲理没用,打又肯定是打不过的,眼下只剩一条路,逃!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庙门外黑得连路都看不见,车又未套,她这边还拖老携幼的,万一路上跑丢一个怎么办?再冻上半宿,也够要人命的。温柔百般无奈,只得待在原地不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这五个灾民只是为了抢口东西填饱肚皮,千万不要出手伤人。
镇定!镇定!她眼望着那五个灾民吃得直梗脖子,虽然心里已经在叫救命了,却只能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恐慌,强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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