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
晚饭时,温柔的披萨出乎意料的受到了众人的赏识。起初众人怕脏了手,还是小心翼翼的拿筷子夹着披萨慢慢的吃,当然不免弄得碗碟里一片狼藉,后来瞧她直接上手了,吃得嘴角糊满了奶酪,一边笑也一边学着她的样吃了,倒是平添了一份热闹。
“这东西味道好特别。”梅香边吃边笑道:“姐姐,教我做吧,铺子里也可以卖的,一定有不少人想尝个新鲜。”
“好啊!”温柔闻言想到还能拿六月柿做不少西点,能多耗点存货,倒也兴致勃勃起来,笑道:“回头我就教你。”
刘嫂初来,坐在那里多少有点拘束,还犯愁自己今后不知能帮温柔做什么,总不能赖在这里白吃白住吧?听见她们这样说,立刻接话道:“也教教我吧,老婆子别的本事没有,帮你们点忙,做点吃食还是能行的。”
赶巧温柔眼下的钱还没凑够,想开酒楼是不可能的,既然刘嫂想学做西点,她倒求之不得,这样日后多个人帮手,若是梅香有什么事,她也不用干着急了,当即点头应了,还笑道:“这事倒不急,这两日我还想晒点六月柿,再做点酱藏着,一个人做不过来,倒要求刘嫂你帮帮忙了。”
饭后温柔带着梅香和刘嫂入厨教了披萨的做法,洗手出来后,洗竹将这两日卖六月柿挣得的一百两银票和三十两银子交给了她,又回说梅有德那地里,长出了第二茬六月柿和番椒,量虽没从前那样多,但仍是不少,问她是不是还接着卖。
第二茬!看来还要做点蜜饯才能勉强用尽这些六月柿了!温柔沉思了半晌道:“接着卖吧,价再降些也无妨,你做主就成了。”语毕,她拈出一锭约有十两重的细丝纹银,交给洗竹道:“大伙替我忙了这些时日,总要赏点银钱,这下剩的,你再替我置一席酒,请请他们吧。”
洗竹接过银子应了,待要走,温柔转念一想,他回头定是将这些银子都散给众人,自己不会私留的,又忙唤住他,再拿了十两银子给他道:“这是私下给你和云淡的,辛苦你们替我和小环的事奔波了许久。”
洗竹吃了一惊,执意不肯收下,说替温柔做事是份内的,无须另赏银子。温柔却觉得办事拿钱,天经地义,总不能让他白忙吧?这样她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坚持要他收下。两人正僵持间,恰好陆策过来瞧见了,发话让洗竹收了,他才敢接了银子,退了下去。
眼见洗竹避走,温柔抬头向陆策笑道:“你来得正好,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半日,有个疑问难解,正想问你,咱们去书房说。”
陆策颔首,随着她到了书房,点上灯,闭了门,坐下方道:“你说。”
温柔拿起茶壶替两人各倒了杯茶,坐下后低头想了想道:“公主若是嫁人,娶她的人,该不能再纳妾了吧?若是原先房里有妾的呢?是给纸休书打发走,还是……”
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先前一时没想到,这会她真要问个清楚,若是到时只需一纸休书,她就能重获自由,那也就不必再费心尽力的冒上许多风险来装病了,倒省了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宁静生活
陆策抬眼望了她半晌,方点头道:“照理说尚了公主之后,房内有姬妾的都该遣走,日后也不能再纳妾室,只是你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不知圣上会怎样打算。”事实上,这个问题他早想到了,但没有说,毕竟尚公主的事还未成定论,用不着将善后的事考虑得太过周全。
温柔叹了口气,随手拈起笔架上的毛笔,在桌上随意划弄着,道:“洗竹说,圣上要嫁的公主是最刁蛮的那个,是今日遇见的安宁公主么?”
“是。”陆策微微蹙眉。
“那她既是最受圣上宠爱的一位公主,圣上必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你房内若是留了姬妾,在她看来,多少都是眼中刺吧?”不可能要求公主有多容人多娴淑的,古代的很多礼教都是用来约束平民,而非皇族的。
陆策想不通的也是这点,沉吟道:“当初我借口咱们有私情,圣上才赐婚,表面瞧来是一种成全,若是公主下嫁,再将你遣走,按理说,我该怨恨的吧?圣上不至于出这种昏招。”话毕,他心里微动,除非,圣上是有意在九皇子面前吐露这事,来试探他与九皇子的亲密程度和他的真实想法,而非真的要将公主嫁与他。若是到时他做出什么知情的举动,来抗拒迎娶公主,那就是不打自招了。
“谁知道呢?”温柔不知陆策在想什么,只懒懒道:“没准在他眼里,一个女人宠上半年也就是极限,你到时就该厌倦了,再娶公主,遣了姬妾,两全其美。”
“也许。”陆策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休书一事你就别想了,还是忍上两个月,装病吧。”眼下若是急着休掉她,绝对也属于昏招中的一种,还是静观其变吧,十之八九,这公主是不会嫁到他家的。
“那好吧。”温柔失望道:“我到时假装得了天花成吧?”
“天花?”陆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那回头你帮我找个大夫问问,得了天花究竟有哪些症状,免得我到时露了馅,大家一块完蛋!”温柔说着,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道:“时辰不早了,累了一天,我先去睡了。”
陆策颔首,坐在那里目送她开了书房的门出去,然后转眼望着灯光默坐无语。
接下来的数日,温柔忙着将那些六月柿晒干,做蜜饯或是番茄酱。没有真空储存的办法,做番茄酱还是颇令她头痛,想了许久,才想出个法儿,寻了一些青瓷小坛,洗净后灌满水,放在锅里加热杀菌,再将六月柿上笼蒸过,取出剥皮去蒂,捏碎后放在锅里加盐搅匀煮沸,待冷却后快速装坛,封坛前洒上一些白酒,再储藏在阴凉之处。
纯粹是重复单调的工作,尤其是剥六月柿的皮,剥到府里那几个丫鬟,足足有好几日,谈皮色变,就连温柔自己,也剥得指甲根生痛。
可是为了在不生六月柿的季节,能吃到美味的番茄酱,只得咬咬牙忍了。
为了保险起见,做了几十坛这种纯味的番茄酱后,温柔又让人买了些蒜头,领着一群丫鬟开始剥蒜,剁番椒,混入六月柿里一块做成番茄酱,毕竟蒜有杀菌的功效,虽然有些人不喜欢那个味儿,但制成后储存起来,比纯味的番茄酱要耐放一些。
好容易将六月柿都卖光做完,温柔私下里算算,她存的银子已近千两,心满意足的当儿,没忘了番椒虽耐放,有些新鲜的也必须做成辣椒酱,好在辣椒酱做起来比番茄酱要简单得多,不过剁番椒时,那股味儿还是呛得人直打喷嚏,辣汁沾在手上,也要疼上许久,实是苦楚难言。
辣椒酱做得比番茄酱更多,自家是吃不完的,温柔让人送了好些去铺子里,让伙计在每张桌儿上放上一小碟子,任凭客人自取沾食,不另收钱。一方面想培养古人吃辣椒的习惯,另一方面自个铺子里有这样与众不同的调味料,也容易招徕更多的食客来尝鲜。
这招倒是真的有成效,本来人都有贪小便宜的心理,见那辣椒酱红得可喜,从没见过,又不收钱,有些食客皱着眉头也要尝点试试。最初几次,不免被辣到喉头生烟,急找着凉水儿解辣,倒使得店内的桂花凉鱼多卖了好些出去。
待到日子久了,食客们尝惯了这辣味,许多人甚至是冲着这辣椒酱才来光顾的,私下里还拉着伙计打听做法,可惜伙计们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更不晓得做法,被问后也只能瞪目结舌,无言以对,于是那些食客想尝辣椒的味儿,还是得上温柔的小食铺子,倒让她的生意更红火了一阵。
与此同时,糕饼铺子里番茄口味的水晶冻、番茄蛋糕、简易的番茄披萨也挺好卖的,和往常相比,每日总能多进帐几两银子,不过梅香倒是更忙了起来,若不是有刘嫂帮着,压根就应付不过来了。
管管铺子算算帐,再教刘嫂做菜和糕点,有事忙碌的时候,两个月其实一晃眼就过去了,入秋后,温柔让小食铺子重新开始卖鸭血粉丝汤,并将自己做的辣椒油送到了铺子里,在这种凉冷的季节,喝上一碗飘着葱花和辣油的鸭血粉丝汤,真是让人从胃里暖到心里,而陆府里,火锅也被端上了桌,众人常日围坐在一处,随意烫食吃喝,倒也其乐融融。
其间,陆家的老爷子陆沉舟上门数次,多是冲着温柔私藏的那些番椒来的,每回都吃到食物涨到喉咙口,才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离去。温柔曾将那翡翠镯子归还,但陆沉舟一瞪眼道:“老夫送出去的物事,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若一定要退还,就是瞧不起老夫!”一顿话说得温柔无语,最后陆沉舟又笑吟吟道:“小丫头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多做点新奇菜式来哄住老夫的胃才是正理。”
要别的物事,温柔真拿不出来,要吃新奇的菜,却有何难?那天温柔费心做了西式的黑胡椒牛排,恐他吃不惯太生的,做成八分熟,还做了些黄油鸡卷、盐水猪脚,不过生怕老爷子吃多了肉食要糟糕,她特意又做了份甜虾沙拉,希望他能多吃点河鲜,不要总吃对身体不好的肉食。
日子过得还算顺当,没有什么特别的烦心事来打扰这种日常的宁静,唯一令温柔头痛的是叶昱一直宿在武馆之内,她让梅香和小环找过他几回,想让他回来吃顿饭,可他总是有借口推托过去,就是不愿上门。温柔知道他心结未解,也不勉强,只是偶尔想起,还是颇觉伤感,真想回到从前那段虽苦,却没有嫌隙的日子,但她知道时光不可能倒流,何况就算回到从前,她与叶昱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只能心怀怅然,暗自叹息。
除了叶昱的事之外,若说还有什么人能教温柔无奈,那就要算上陆策了!这一日她总算得了点闲,静下来掰着指头细算算嫁给他的日子,已满了三个月。与他接触时间越长,对他的好感就越发强烈,她不想再这样将就下去,怕时间长了更难割舍,偏偏公主下嫁的事一点消息也没有,就仿佛那日在天佛寺里听见的一切,都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一般。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就算公主不嫁,她也是要离开这里的!
长痛不如短痛吧!温柔在廊下眼望远处的竹影水色,暗下了决定。
“没错!没错!”那只凤头八哥又在架上欢快的跳跃起来。
裁云听见动静过来查看,一边在八哥吃食的小碗里添了点鸡蛋米,一边笑道:“夫人怎么站在这里,风大的很,还是进屋去坐坐吧。”
“好。”温柔点头往屋里走去,随后吩咐抢先替她打起软帘的裁云,让她去将陆策找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游园话别
陆策这天恰好没有出门,听见裁云说温柔找他,略一沉吟,心下就有些明白了,道声知道,先将裁云打发走,他搁下手里的书卷又默坐了一会,才走出书房去找温柔。
“你找我?”跨进房门,陆策一眼扫见温柔坐在窗前发呆。
“是啊。”温柔回头淡淡一笑道:“阳光真好,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再过几天,我就要足不出户躺着装病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她脸上那种夹杂着淡淡愁绪的笑容,再听见她说出的话,陆策还是忍不住心念微动,单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的拳了一下,似乎想要握紧什么,最终还是徒然的松开,唇角勾出一抹浅笑道:“好。”
两人一路往园里走去,谁都没有说话,温柔低着头,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路,其实却是在倾听陆策的脚步声响。很轻,若不是踩在落叶上发出些微动静,几乎不能听见,可就是这轻轻的足音,仿佛踩在她心间一般,带着她的心跳跟着韵动。
终于还是陆策先开了口,问道:“今后怎么办,你打算过了吗?”
温柔摇摇头道:“京都定然是无法再待下去的,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我想雇上一辆车,就这样一路行过去,瞧见哪里顺眼,就在哪住下吧。”
想到好不容易在太和城里打拼下一番事业,蓦然说要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她心里还是不舍的,但是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属欺君,她不能抱着一丁点侥幸的心理,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命只有一条,她赌不起。
陆策闻言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望望天空,状似不经意道:“去云州城吧。”
“嗯?”温柔顿下脚步,云州?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见过。
“还记得有一回,我祖父走后,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会同家里闹翻吗?”陆策垂下眼望向她。
“记得。”温柔挪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生怕多看一眼,到时就更难割舍一点,她盯着鞋尖道:“你没有回答。”
陆策迈步继续往前走,淡淡道:“我当时执拗的毛病又犯了,在朝堂上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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