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不承欢(女强男强)
战事陷入僵局。
明春水从画舫上缓缓站起身来,手中执着琉璃盏,低首品了一口美酒,他的眸光,透过杯沿,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阿川……”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那妇人忽然拼了全身力气撞在了刀口上,断断续续的话音在风里飘散,“阿姊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这句话,如同轻烟般在海风中消散。然而,这句话,却饱含着一个女子深沉的悔恨,绵绵不绝。
“阿姊!”莫寻欢的声音,在风中嘶呼着。
这一瞬,之前对阿姊的恨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只走恨自己,恨他为何没有保护好这个家这个国。
怒意,在眸中弥漫而出。肩头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此时再次迸裂,血色逸出。
西门楼一声冷喝,将妇人的身子一把从城楼上推下。
莫寻欢身影一转,不见如何动作,便御水而起,黑色的身影,如同魅影般,冲到阵前,接住了那下坠的身影。
瑟瑟清眸一冷,胸臆间涌起一股悲凉,为莫寻欢为他的姐姐。她眯眼瞧了瞧城楼,不过丈余高的样子。她忽然足尖一点,金红色人影已经跃起,霞光笼罩,整个人影宛若战神般在船只间接连纵跃。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城下。足尖在礁石上一顿,再次借力而起,跃上了丈余高的城楼。
城楼上,西门楼惊异地瞧着从天而降的女子。
他一向瞧不起女子。可是这一刻,他不得不说,这个江瑟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并不怕她。
方才一战中,他也已经瞧出来瑟瑟的实力,她虽然剑术精妙,只是内力尚浅。
是以,眼看着瑟瑟从天而降,他后退一步,长剑前刺,快如闪电,袭向瑟瑟的左胸。他有信心,这一刻,她必将拿刀去格,否则他的剑便会刺穿她的左胸。而她一旦拿到和他的剑相击,他必将吸尽她的内力,进而依旧刺穿她的左胸。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人。
那在画舫上悠然品酒的白衣公子似乎是不会出手的,可是,他想错了。
那白衣公子忽然掀翻了面前的几案,在瑟瑟从船上跃起时,同时从画舫上冲天而起。他如同闲庭信步般,悠悠飘过海面,白衣飘然,如白云出岫,月华当空。
在下一瞬间,降落在城头。
人未到,白袖却扫来,如同鼓风的白帆,带着凌厉的气势,袭向他的长剑。
内力激荡之下,他的剑偏了偏。
西门楼望着一前一后跃来的人影,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口
今日就要死了吗?
他狰狞一笑,红眸中闪过一丝冷狠。那好吧,即使要死,也要寻个作伴的。
他不再闪避,长剑依旧是照着瑟瑟刺去。
可是,他依旧没有得逞。
他看到瑟瑟清澈的眼眸中忽然闪现了一丝悲悯。她的身姿,忽然一飘,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偏离开他的长剑的剑势,而她的弯刀,迅如闪电般从他后心穿过。
同时,他的前胸,被白衣公子澎湃如浪般的内力击中。
刹那间,他感觉到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激荡的内力搅碎,后心,传来窒息的疼痛。
日光是如此明丽,他仰望着漫天闪耀的日光,闭上了猩红的眼眸。
西门楼终于结束了他沾满鲜血的生命。
两军交战,主帅阵亡,所有的攻势瞬间便被瓦解。
城楼上,瑟瑟和明春水无意间对望,一个眸光幽深淡定,一个眸光清澈冷静。
明丽的阳光下,瑟瑟忽然展颜一笑,笑容皎如朗月,艳若朝霞。
她想这个男子纵然不爱她,却是关心她的。
两次,在危难之时,他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份情意,是值得她欣喜的。
明春水望着瑟瑟灿烂的笑脸,微微一怔,深邃的黑眸一弯,薄唇边亦勾起一抹灼如朝阳的笑容。
两人对望一眼,都飘身从城楼上跃下,分别回到自己的船只上。方才那一瞬间的对望,似乎只是幻梦一场。
瑟瑟刚在船上立足,便听的冲天的号角声响起,心中一惊,战事已结束,哪里来的号角声?她极目远眺,只见遥遥的海平线上,又有黑点出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那些黑点行的很快,瞬息之间,便驶到眼前,这次来的,依旧是战船,将瑟瑟的海盗船还有明春水的船只包围的水泄不通。
瑟瑟站在船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的船只。
这又是谁的队伍?
她抬眸看去,待她看清了为首之人,瑟瑟只觉得海天在这一瞬似乎暗了暗,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再次抬眸细看。
如若第一次明春水的出现,令她有一丝欣喜,而这一次,她却有些心痛。因为那为首的帅船上,凝立着好几道身影。其中有一道,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的爹爹,定安侯江雁。
其实她不应当感到意外,当年,爹爹就是在收复海盗之时,和娘亲一战,才让娘亲倾心恋慕上他的。今日,他再次出战,为的也是收复海盗吗?她不过才做了一日海盗之首,便要被爹爹来收复了去么?
战船上,江雁凝眸,定定凝视着战船上那抹金红色倩影。
那副战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战盔上,雕琢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双肩上,雕刻着两朵祥云。
再见这副战甲,可是,当年那披着战甲的倩影,再也不会在他眼前出现了。只能成为他心头最真最美最痛的回忆了。
前尘往事,在这一瞬涌上心头,他禁不住剧烈颤抖。
江雁身侧,站立着一个身穿银甲的男子,相貌英俊,盔甲下的那双黑眸,透着一丝精明强干的幽光。那个人竟然是太子夜无尘。
瑟瑟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亲自领兵来征战。论打仗,他应当是比不过夜无烟的。或许是夜无烟的战功刺激到了他,是以他才领兵来讨伐海盗吧。
瑟瑟眯眼冷笑,夜无尘倒是精明。这一次恐怕是要坐收渔翁之利了。既收复了海盗,又替伊脉国收复了领土。
一石二鸟,着实是好计谋啊。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晓这里有战事的?
从南越到伊脉岛,少说也要十几天的船程,若不是及早料到会有战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瑟瑟心中一滞,夜无尘出兵,绝不是偶然。
是谁泄漏了消息?
瑟瑟眯眼,她来时,是乘坐他们的“墨鲨号”,莫不是明春水?
瑟瑟直觉又不可能,因为春水楼在江湖上,一向并不畏惧朝廷的。可是瑟瑟却没有时间再去思量这个问题,因为夜无尘的船只已经黑压压的将他们的船只团团围住。
战事,再一次一触即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明春水,恐怕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夜无尘站在战船上,高声说道,“功高盖主,你可懂?收复海盗你们要管,治理洪灾你们要管,消除瘟疫你们也要管,朝廷的事情你们也要插手,你们春水楼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块心病。这一次,必要铲除尔等。”
瑟瑟心中一惊,夜无尘竟然要铲除春水楼。这么说,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箭三雕了,端的是好计谋。
瑟瑟抬眸向画舫上瞧去,只见明春水依旧悠然坐在榻上,唇边桂着疏狂淡然的笑意,似乎几万海兵,也不能惊动他一丝笑容。
旁边战船上的紫衣公子静静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夜无尘,我们只是做了朝廷该做却不去做的事,何罪之有。你等既然要铲除我们,何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今日,倒要看看,你这两万水师,是否有诛杀我们的本事。”
“你是哪位?”夜无尘冷笑道。
“葬花公子!”紫衣公子悠然冷笑道。
“葬花公子,倒要看看,今日你要葬谁?”夜无尘冷冷笑道。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一侧的蓝衣公子邪邪笑道。
“你又是谁?”夜无尘冷声问道。
“簪花是也。”蓝衣公子曼声答道。
葬花公子和簪花公子,夜无尘不是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头,也知晓他们被人传说的如何如何厉害,但是,今日在两万精兵环绕下,葬花和簪花的威名,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云烟淡淡,不值一提。
他望着这两个戴着五彩斑娴面具的两公子,掀了掀眉头,冷声道:“定安侯,你先去降服你的女公子。好好的王府侧妃不做,却来做什么海盗头子!”
明春水闻言,举杯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瑟瑟。让她和自己的父亲决战,这夜无尘是何等的残忍。
定安侯江雁神色一僵,默立着没说话。
“定安侯,还不出战。这次可是圣上亲自命你出战的,难道你要抗旨吗?”太子冷声说道。
定安侯江雁沉声答道:“是!”
他纵身跃下战船,乘坐小船,向瑟瑟的战船驶去。船越行越近,终于停了下来。
自从知悉娘亲为了爹爹,习练了有损年寿的内力,瑟瑟心中便对爹爹生了几分痛恨。此时再见,不想竟是在对阵之时。
她看着载着爹爹的小船驶近,纵身向爹爹战船上跃去。
海风浩浩,墨发飞扬,她横掠过海面的身影是那样轻巧。
帅船上夜无尘也忍不住悚然动容,他听闻定安侯的千金会武,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他对江瑟瑟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次王孙宴上的浓妆艳抹,却不料,今日,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海盗之王。看她飞掠而过的身影,不管武功如何,这身轻功和步法,已令他刮目相看。
瑟瑟翩然落在船头,清澈的眸光直视着爹爹江雁,她浅浅笑道:“爹爹,能和你一战,是孩儿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很想知道,当年,爹爹是以怎样的风姿迷惑了娘亲。”
江雁心头一震,他苦涩笑道:“她终究还是背着我教了你武功。”
“爹爹,就算没有武功,我也不会如你希望的那般,甘心做你仕途上的棋子,在深深宫苑中终老。”瑟瑟凝声道,心中不无悲苦。
“我知道你恨爹爹,可是你可知,爹爹也有无奈的时候。随我回吧,爹爹求情,圣上或许会开恩,留你一命的。”江雁痛声道。
“爹爹,您不用说了,我们开始吧,孩儿对不住了。”瑟瑟曼声说道。夜无尘会给她按上什么样的罪名,她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和春水楼勾结,意图攻占伊脉岛了。这样的罪名,有生还的机会吗?就是有,她也不会扔下水龙岛的海盗不管的。
两人一个站在船尾一个站在船头,相对而立。
此时已是日到正午,阳光很盛,海面很平静,如一面镜子,似乎能照见人的影子。
瑟瑟清澈的眼眸极是幽深,就连作为爹爹的江雁似乎也不能看到她内心的想法。
瑟瑟抽刀在手,纵身一跃,挥刀攻向江雁。
江雁知晓瑟瑟已尽得她娘亲真传,不敢小视,抽剑在手,迎上瑟瑟的凌厉一击。
风吹,船摇,水流。
江雁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带着浑厚的剑气,袭向瑟瑟。
瑟瑟舞动新月弯刀,将娘亲教给她的“烈云刀法”施展开。剑气刀影在空中飞舞,夹杂着一丝丝冰凉的剑气。
金红色身影在阳光映照下极是徇丽,而瑟瑟的身资又是曼妙轻灵。
观战的人,忍不住沉浸在这一场决斗之中,浑然望了这是战场上的生死决斗。
两人斗了几十招,瑟瑟凝眉,爹爹不愧是征战多年的将军,不说这浑厚的内力她抵不上,还有那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应战机敏,也是她所不及。
时辰一久,她只怕就要败了。
清眸流转,只见的周囤的人都在观看他们这一战,夜无尘也没有号令战事开始的意思。她要如何才能救得这些海盗脱离险境。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擒住夜无尘了。
瑟瑟暗使内力,使小船缓缓向夜无尘的帅船靠近。看到距离差不多时,她利用烈云刀法的优势,连攻几招,想要将爹爹攻退几步,纵身跃向帅船。
但是,江雁是何等机敏,好似早就瞧出来她的意图,对于他的进攻竟是没有躲闪。眼看着新月弯刀就要刺入到爹爹胸前,瑟瑟收不刀意,只好身子右倾。而爹爹的剑,便好巧不巧地直直插入到她右肋。
瑟瑟扑倒在船舷上,险此跌倒海水之中。右肋处,疼痛一波波涌来。
“啊?瑟瑟!”江雁大惊,弯腰去扶瑟瑟。
“爹爹,你可知,娘亲为何这么早亡,是因为她习练了有损年寿的内力,你可知,她为何习练有损年寿的内力,只因为要助你征战。爹爹,你真的不爱娘亲吗,那夜,我在灵堂看到你痛哭,是为了娘亲吗?”瑟瑟被爹爹扶起,忍着肋部的疼痛,痛声问道。
江雁大惊,似乎根本就不知瑟瑟所说之事,黑眸中一片沉痛。
“你是说……你娘亲习练的内力是有损年寿的?”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苍老了好几岁。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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