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殇
乎显得很尖锐敏感,眼中总有一些寒光,不信任的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时常进宫侍奉汤药,有时碰上四嫂,有时碰上十四福晋,只奇怪的是,三个人都在一起的时候却再没有了。
一日,我正坐在德妃榻前跟她回明弘晈痊愈的事,四福晋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袅袅婷婷的病西施。细看那人,真个是眉尖似蹙,只不过不是愁,是哀怨,配上她这幅单薄的身子,更显得带进一阵寒意。抬头看她的杏眼,我心口有些窒息,好像在哪看见过那双眼神,看的人浑身不自在。等她跟德妃请安回来转向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来是他,一模一样鬼魅一般的眼神,冰冷粘湿的在人脸上辗转。
“年歆瑶见过十三福晋。”眼前软糯的声音让我局促地险些忘了回礼。我是第一次见到年氏,她出现的时候胤祥就已经在家赋闲了,偶尔大宴小宴,她不是身体不适就是没资格参加,拖到今日我很少出门的情况下能见面,还真算是机缘凑巧了。
“歆瑶这一向身子竟也好多了?从去年小格格的事出来就没看见你,今儿个瞅着天气好,倒想起我老太婆了?”德妃闲闲地打着哈哈。
年氏恭恭敬敬坐在矮榻上拿过锦捶帮德妃捶腿:“额娘这话,臣妾怎么敢当。说出来额娘可能不信,臣妾今天就算着能碰见十三福晋,就赶紧连带来额娘跟前卖个好儿呢。”
德妃笑起来:“敢情是这样,雅柔,她不是来看我的,竟是来看你的呢。”
“额娘又拿孩儿说笑了,侧福晋一片孝心,额娘可不要冤枉了去。”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笑话!我又不是紫禁城的猴子,看我干吗?
年氏扭过头冲着我:“是真的呢,总听额娘念叨十三福晋怎么怎么贴心厚道,这些人总不能比的。竟是臣妾福薄,总是无缘一见,今日见了,真不是臣妾奉承,原来十三福晋果然是个雅致人儿!哎呦,冒犯了福晋的讳了,是臣妾的错。”她赶紧握住口故作惶恐。我淡淡笑了两声,我看她更应该惶恐的是刚才奉承我贴心厚道的那句话,四福晋那一向无波无纹的脸这会都开始抽搐了。
“嫂子,三阿哥四阿哥怎么一个夏天也看不到上我那去了?敢情是弘晈的事吓着了?”我往四福晋那边挪一挪,把话题扯开。
四福晋拍拍我的手:“可不是,两个小哥儿回来吓的什么似的,到底被爷问了出来,弘历这孩子倒老实,一五一十都说了,爷罚他们禁足呢,不过弘历早被皇父接到宫里禁着了。别的倒还罢了,就只那碗桂花圆子没叫他吃,爷说他的时候,他两只眼睛只盯着那碗,把爷气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席话说得我们轻笑起来。
这时外面门帘一动,德妃招手叫:“谁呀,进来说话。”一个小丫头进来行礼:“回娘娘,十三阿哥府的小苏拉来接福晋回去,说是侧福晋诊出了喜脉,请福晋回去看看。”
“哎呦,这可是好事,你快回去吧。”四福晋往外推着我,我回身行礼时看见德妃若有所思的表情,冲我微微点点头。
看见我进去,妍月明显想要遮掩脸上的喜气,我走到床边按住要起身行礼的她,用温和的声音问:“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有一定要说,想吃什么也只管让他们做去。这些个日子家里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的把这个孩子养下来,剩下的有我呢。”
安抚了她一会,我就快步走出去,把府里的人全都集中起来,厨房、花园、采买、杂役、各处的苏拉太监和嬷嬷丫头全都给他们重新立了规矩,小厨房还是单僻出来给妍月,另外又多拨了丫头太监在她跨院里上夜,还开了单子嘱咐采办的人出去买上好的补药和食材,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女红这一块,我是不行,倒是瑾儿的手艺派了大用场。就这么脚不占地的忙和着,晚饭我都是戌时才吃。
饭后盥洗毕,本该睡下的韵儿居然被嬷嬷带了来,闹个不停,我披散着头发,抱着她在屋里走:
睡吧,布娃娃,睡吧,小宝贝
快快闭上眼,好好睡一睡
你会梦见花园里,一朵红玫瑰
你会梦见花园里,一朵红玫瑰
听着歌,韵儿的眼皮半睁半闭,似乎很不甘心睡去,但是连连的呵欠又不放过她。她的笑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连闭上的时候都显得那么满足。手缠住我的头发,让我更添温存感,抱住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韵儿啊,我的孩子,额娘走了这么远,又转回原点了。”我对着她稚嫩的睡容自语。我这一双儿女,我是那么深切的爱着他们,可是就有人不明白,我是怎样的爱,我又为什么爱。
“就把小格格放我这吧。”我这样打发走嬷嬷,给韵儿掖了掖被子。一阵夜风从后面吹了进来,我赶紧去挡韵儿的脸,回头一看,是他,这样一个忙碌之后的晚上,他又来干什么?
“给爷请安。”除了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让我一阵僵硬,心肺肝脾五脏六腑一时间全都痉挛起来,我不敢转头去看他,害怕又是那带着恼怒疾言厉色的表情在等我。肩上的手轻轻摸索了两下,终于滑下去,他拔脚就走。
“你站住!”我冲到他背后,在距离他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你已经尽力了吗?你对别人尽力了吗?”死死盯着他的辫穗,我忍不住伸出手去。
见他不说话,我忍着疼痛问他:“我的心呢?你该对我尽的心呢?”还不回答么?再一瞬,我就快要溺死在这寂静里……
一个旋身,冰冷的后背终于变回熟悉的怀抱。“你的我还收着,我的,你还要么?”他的声音掺杂他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我,我贪婪的吮着这一切,心伤一张一合的抽搐着。
“陪了你这么久,你还冤枉我,你难的时候我都跟着,我难的时候你就先吼我,几年了,我以为你全都了解,可是你……”我喃喃地指责他,几个月的话都在这夜一次说尽。
我很不幸,碰到他,我的尊严和价值真的都就着饭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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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10:11:11 PM《穿越文合集》第二十四章 转圜
怡殇作者:凛冽
第二十五章 弓弩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西藏战事正酣,康熙终于授命十四阿哥以抚远大将军之职率正黄旗援兵青海。为了显示朝廷的重视程度,就在队伍出发这天在德胜门外举行了誓师送行大典,连所有的王公大臣以及宫廷内眷命妇都要参加。天气很干燥,我站在福晋的队伍里站久了,有点无聊。虽然孝期未满没有那么隆重的着装,但是这身素服也厚重的可以,再加上风吹得我眼睛涩疼,站的着实辛苦。
我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低头数着袖口的绣线针脚,数到第三遍的时候,前头传来鼓声。康熙亲自给十四阿哥腰间挂上一柄剑,又整了整他的头盔,最后手落在肩膀上说了很多话。那个时候没有扩音器,当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只远远看到十四阿哥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此一去含意非凡,前途看似明朗,实则难卜得失。
鼓乐齐鸣,无数面旌旗在风里哗哗的飘动着,身穿盔甲的人们都翻身上马,准备启程。最前面的十四阿哥英姿飒爽,亮闪闪的盔甲映着他的脸,投足间尽现一个帅将之风。只见他举起手,队伍全体安静下来,只要这手挥下去,便是马蹄扬尘,关山路远了。
十四阿哥就那么举着手,回头看向后面,迟迟没有动静。人群中有些小小的骚动,我抬头张望,他的脸冲着我们这边,只是看不清视线。我看了看旁边的十四福晋,两眼瞅着脚下,目光呆滞飘渺。我突然反应过来,用手肘碰碰她:“眉儿。”
她如梦初醒,我示意她抬头,她看向那个马背上高高的身影,微微扯着嘴角,点了下头。远处,十四阿哥的手终于落了下去。
眉儿的眼神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我看到有水滴落在尘土里。胸口有点闷,后背也酸疼得厉害,我不自觉去寻找胤祥的方向,他和没有爵位的小阿哥们站在一起,安然淡定,只是脸上疲态藏也藏不住。似乎是看到了刚才我和十四福晋的小动作,他伸出一个手指向我点了两下,然后又作了一个很累的表情。我才要笑,突然想到他的腿,我用手指指自己的右腿,他歪了歪嘴,手心朝下在空中按了按,告诉我安心。
我们的手语引起了十四福晋的好奇,她一头雾水地问我:“十三哥跟你比划什么呢?”
我摇头:“我哪知道他瞎比划什么呢。”
“不知道?那我看你还和他聊的有来有去的。”眉儿瞪大有些红肿的眼。
“什么有来有去,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人心隔肚皮,说不定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拍拍手,正黄旗的队伍已经走远,康熙也上了龙辇,我们这些人也开始走动着要打道回府了。
眉儿走在我身边,又陷入沉默,我拉过她的手:“还有的人呢,隔着十万八千里,心还都在一个肚子里,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求一个也不可得?就是隔着这山啊水啊的,又能算什么呢?”她听了有些恍惚,我却知道郊外的某一匹马背上有那么一缕味道已经回来,还绕在她周围,陪着她。
走到自己家的马车前,我邀眉儿明日一同进宫陪德妃聊天,她答应着上车走了。我叹口气刚要踩脚凳,后面的人说话了:
“你要宽人家的心也用不着拿我做筏子么,什么人心隔肚皮的。” 他一手托了我一把,然后自己也爬进车里。
我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却擦不掉令人发笑的臭臭的表情,不由打趣他:“你耳朵还真长,女人家的私房话你也听了去。”
“你的私房话敢情就是编排我?今儿可是让我听见了,没听见的还不知道多少呢,难怪我在德妃娘娘那名声这么差,哎!”他垂头丧气地瞅着我,“每回我去,德妃娘娘总是把我好一顿教训,说什么……”
他正说着,外面传来四爷的声音:“老十三,你的马怎么闲着?”
我听了赶紧推他:“正是呢,爷们儿都在外面骑马,你赶紧出去。”他不答,只掀了帘子探出头去。
四爷又说:“今儿个我当值,呆会把皇父送回宫,我去找你,有个活宝贝要给你看呢。”说完他打马紧着走了,剩下我和胤祥面面相觑。
快傍晚的时候,我带着弘晈试穿新衣裳,小柱儿跑进来回话:“四王爷过府来了,爷吩咐请福晋到前面去。”我想了想,备了一壶新茶并一些小食,扶着丫头往前头来。到了前厅看见四爷跟胤祥都站在那,四爷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头低的都快碰到地了,但是那熟悉的身影我可是终身难忘,因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也是在某个院子里的某个前厅,此人一天十一个半时辰都泡在那,叫我郁闷不已。
捂住嘴把快要忍不住地笑声憋了回去,我叫丫头秋蕊把茶盘放下,小声跟她说:“去后面把喜儿叫过来,就说我要她过来伺候,你自去吧。”秋蕊答应着去了。我走到胤祥身边,对着四爷福了福,转头看胤祥也是了然的憋着笑。只见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下,朗声问:“四哥,你说得活宝贝就是他啊?”
四爷两步走到椅子边上自顾自坐下:“可不是么,别看李卫只是个员外郎,这两年可没少掺和事,头里浙江征粮草抵杂赋税填补陕甘的事,就是他掺和出来的。李卫,来见见十三阿哥。”
李卫连忙行礼,嘴巴还是那么热乎人:“微臣,不是,奴才李卫,请十三爷安。”我还没笑出来,胤祥刚喝进去的茶“噗嗤”一口全喷了出去,大笑:“哈哈,这,这个说法可新鲜了,四哥,可是我闭塞了,现下朝堂上时兴‘微臣不是奴才’这么叫得?”
四爷本想端茶碗,笑得没端起来,刚要说,李卫突然猛地抬起头来,手指着胤祥惊呼“老,老艾?”,我跟胤祥都没怎么样,四爷吃惊不小,胤祥说:“四哥,这典故可长了,回头有空弟弟再慢慢给你讲,李卫,你快坐下吧,老艾这个名号以后出了我家可是不能再叫了。不然我这脸面丢了,就把你的扒下来赔。”
李卫这才琢磨过来,连连称是,也许是想到了从前的交往,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恰在这时,喜儿出来了,我把她叫到一旁:“今天王爷在座,不好让你们说话,你且去给换换茶,不可以露了相,看看就好。”
喜儿答应着,但还是明显紧张。李卫仍旧半低着头,可是眼睛却转来转去,我猜一定是跟着喜儿的脚转悠。我也不禁有点感慨,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