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谁家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她感到害怕。
之后,她听到他讨厌的嘲笑声。
他抢先下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狂风刺痛了她,这里的温度在几个时辰内就会有巨大的变化,而她向来畏惧寒冻,不得不将自己的脸埋入他宽厚又温暖的胸膛。
到了吗?
香漾的脑袋瓜其实是昏昏沉沉的,但再怎么委靡,她也要硬逼着自己精神抖擞起来,这就是她不服输的个性。
当马不再动时,她整个人才终于瘫软了。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最违心而为,她感到非常的疲累,又非常的不得已,且浑身万般的痛苦!
全是那杀千刀害她变得如此狼狈。
但她还来不及发表言论就已被拖下了来。
她险些摔倒,但他有力的手臂拉着她,虽然救了她这不值钱的小命,但她的手臂也好象快残废了!
她垮着张小脸,娇艳欲滴的嘴疼得张开又合上,终于,她忍不住了,即使她又累又倦,四肢也像是要断开似的拼不起来,但她还是坚持要弄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放开我!」香漾才抬头,张大翦水秋眸,便往后退了一步。
他吓到她了!
不只是因为他太高大威猛,阴影足够笼罩住她,还有他那覆住眼睛四周的金色眼罩,偏偏没将他锐利深邃的眼给遮盖住!
他这是在故弄玄虚吗?
她有些被他磅礡的王者气势给震得不知所措。
这是在干嘛?是喀偶鑫王摆明要看她出糗,用这种令她永远难以忘怀的方式来迎接她吗?
香漾移开目光,心知这男子天生有王者架式,若由他来治理王朝,铁定会做得有声有色。
他看起来这么优秀,那喀偶鑫呢?
她有些心跳加速,就好象是养在心中的那只小鹿正胡乱的撞着似的;他的眸中曾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的惊艳神采,可很快就恢复为沉静不可测的平静模样。
他的惊艳是来自于她的美貌,还有,她柔得像水,他轻轻一撷取,就会泛起涟漪。
香漾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疯了吗?在他的注视下,又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她可是香漾格格、是公主,他合该必恭必敬的王的妻子!
但不知怎地,她只觉得天下的任何王者都比不过他的气势,甚至是明智如皇阿玛,都比不上眼前的男子!
「香漾格格呢?」统腾放开了她。
他掳错人了!但她穿的却是新嫁衣。
初掳住她时,他就被她浑身传来的幽香,及软玉馨香的身子所迷住,中原居然有这样的女子!
「我才要问你这个大胆狂徒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会变成他在审问她?
「妳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他整个人都变得冷峻起来。
「凭什么不可以?我要见喀偶鑫那个没见识的吐番!」为了避免泄漏她害怕的秘密,她故意放大音量。
但大声,不一定能赢住局面。
像她这样就是,明明娇小的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却还死鸭子嘴硬。
「没见识?」
「可不是吗?他不亲自来接我没关系!却用这种劫人的方式,以为很特别吗?简直是愚昧至极!」别跟她说他不是喀偶鑫的部下,她压根儿不信。
风沙区那一带是喀偶鑫王朝的天下,她早有耳闻。
「我是在问妳,香漾人呢?」
「我……」香漾闭上了嘴,她没必要告诉他。
「仕女图上的香漾丑得不成人样、胖得不堪入目,妳没几两肉也想伪装成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他冷淡的道。
他在跩什么啊?一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样子!「你干嘛满脸的鄙夷?」
丑女就见不得光吗?
「把香漾交出来!」她不适合演她。
「我就是香漾格格。」
「妳把我当傻子?」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她痛得瞪向他。
「我何必跟你解释那么多?我要见喀偶鑫!你这该死的狂妄下人,快放开我!」她实在气得快跳脚,但那会显得她对他的无可奈何,还有临危自乱的窘意。
「听妳讲话的口气倒也不似下等人家,妳是谁?香漾不敢来,找妳充数吗?」
「香漾才不会那么没胆!」
「妳那么了解她?」
「废话!她不只不会没胆,也不会没骨气的逃走,对逆党吐蕃也是深恶痛绝、嫉恶如仇……」她不怕死的说着挑衅的话语。
「接下来呢?有趣极了。」
看他那副鄙夷的模样,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嘛!「接下来?还有什么接下来?我就是香漾。」
「妳就是香漾?跟仕女图上相差十万八千里。」他彷佛在听天大的笑话。
「那是当然的,那张送给喀偶鑫的图可是我绞尽脑汁,请人精心制作的,要喀偶鑫『惊为天人』,看他还敢不敢娶!」她得意洋洋的笑着,不矫揉造作的个性完全表露出来。
「喀偶鑫也没应允要娶妳,是大清硬要送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不请自来?」
现在回想起来,也对喔~~皇阿玛擅自指婚,喀偶鑫可是从没做过什么反应。
他淡淡的撇起他的薄唇!
但这举动令她反感极了。「喀偶鑫不可能不要我的,我可是身上香气微漾的香漾格格!」
他仔细一嗅,这才发现,她身上的香气果真未随时间、空间而淡去。
「妳真的是香漾格格?」他的脸色微变,那她岂不是将他耍着玩?
按例,女人见到他就该双手交放在腹前,柔和的站好,视线不准移超越他的胸膛以上──但她,美丽得让人失怔的女子,却连一样也没做到。
他这回可是大开了眼界。
「我不是她,那我是谁?」
「仕女图是妳调的包?」
「不然你想那畏缩的使者有这种胆识吗?呃~~我没必要跟你扯太多,我要见喀偶鑫。」
「见他干嘛?」敢直呼他的名讳,她的胆子倒是不小嘛!
「如果他不想娶亲,那我立即打道回紫禁城!」
「这样就如了妳的心意。」没那么简单的事。
他的手指粗糙的画过她精致的脸蛋,在塞北,他见过不少各地的美女,她们高大美丽;但香漾跟她们却拥有不同风韵,她美得不可思议,美得似乎只要浅浅一笑,就能使男人沸腾,让男人的心燃起燎原之火……
「你放手啦!我告诉你,我可是指给喀偶鑫,你……少心怀不轨。」
「喀偶鑫不会喜欢上大清送过来欲迷惑他的棋子。」
「我就不信!」喀偶鑫才没这么明智。
他玻涎郏富褂惺伺嫉恼仕墒蔷醯梅撬悴豢伞!?br /> 「你又知道了?」
「不过妳倒是可以把他迷得团团转,妳确实有这种本领。」他强力的支起她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红艳的唇印上一吻!
「你──」
「别那么讶异,精采的还在后头。」他的脸上抹上一股邪肆的笑意。好!要玩,那他就奉陪到底。
第二章
斗气
无主荷花开满提,
莲歌声脆小楼西;
鸳鸯自是多情甚,
雨雨风风一处栖。
──季淑兰消夏词
香漾气得坐不好、站不好,甚至是寝食难安,只因那个该死的臭男人竟敢吻她!
她的唇可是从来没有人吻过耶!就算是皇阿玛把她指给了喀偶鑫,她也不想给他!
她还想过,如果喀偶鑫想勉强她,她就跟他反抗到底──虽然太不自量力、太天方夜谭,但她一定会尽全力反抗,至、死、方、休!
可是,那个不知是谁的男人竟然吻了她!
天!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就这么把她掳来这里,应该算是囚禁了她,而她直到现在才觉得害怕,到底有没有人会来救她啊?
香漾气馁地趴在桌上,觉得有种不甘愿的无助感,这一切的安排就像是一场闹剧,弄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更可怜的是,每当她想起那一吻,轻轻浅浅的,并没有很深入,但光是这样,她的脸就不自觉的红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她是在妄自菲薄、自暴其短吗?
但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行事作风,要想法子解决目前的困境才行。
香漾站了起来,决定她要逃走!
她要去找救兵!即使路不熟,四周又全都是喀偶鑫王朝的人,要是走入那岐岖的风沙区,她必死无疑,但她实在不想被囚禁。
因为,这样困得她的心感觉愈来愈慌!
救兵不晓得何时才会赶到,那男子也不知会对她再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他已经吻了她了,难保他不会做出其它的举动。
此刻,她的思绪很乱,她正要打开门,先前那带着金眼罩的男子却站在门外。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退向一旁。
男子不请自入,「想要逃走?」
「才不是!」她掩饰心虚,「你在这里监视我?」这令她很不满。
「我没那么闲!派人守着妳,还会浪费人力资源,划不来。」他懒懒的道。
香漾就是这样,脾气一来,什么也挡不住,甚至连她身居险境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既然如此,你掳我来这里有什么用意?我要出去,告诉你,你掳了你君王的妻子,是要诛九族的!」这罪他扛不起。
「我高兴掳妳就掳妳!」看她长得美若天仙,个性竟是如此不温驯。
他倒有些不习惯,他后宫的女人各个对他服服贴贴的,不像她,敢反抗、也敢回嘴,那些礼俗教条,女人该有的三从四德,在她身上全见不着!
「你高兴我可很不悦。」他这是什么鬼话啊?
「要是平常,妳敢这样顶嘴,命早就没了。」
香漾起身瞪他。「要是喀偶鑫王知道你这般胆大妄为,不交出他的人,你的命也会没了。」
「他的人?妳那么迫不及待?」
不知怎地,她忽然明白,他那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嘲弄淡笑全是针对她而来。「你别胡说!」
「妳刚刚明明那么讲,不要自打巴掌啊!」
「你……」她咬着牙不想理他。
「话又说回来,妳对喀偶鑫王的评论那么差,倒不如弃他来跟我。」他盯着她那多变化,有趣至极的美丽脸孔建议道。
「你可能没有听过有句话是说烈女不侍二夫吧?我已经指给喀偶鑫,就算我不要他,也不会选你!」
「还真有志气。」
她却暗暗在生气,因着他的提议,她竟心动了!
但笑话,她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全是他一手造成,要她跟他,哼!门都没有。
「若是我硬要妳跟我呢?」他似乎很爱耍着她玩。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就开心,心情可以好一整天似的。
她从没遇过像他这么可恶的男人!
以前纳斯也很坏,却没有他这么邪气;纳斯懒得理她,视她为麻烦精、惹祸精,当她是洪水猛兽,能避就避──但他却偏爱来招惹她!
「你不──敢的!」这句话挑起了她先前的忧虑。
「我言出必行。」他朝她露出一抹笑。
「喀偶鑫会杀了你!」他在干嘛?
不就是正朝着她一步步的走过去嘛!「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了我。」至少,他认为他没有自毁的倾向。
「你抢了君王的女人,是国耻!」
他低笑出声。
香漾忍住颤抖,她可以旋身就逃,但那没用,反而是多此一举。她冰雪聪明的脑袋才转过来,心知这囚禁她的地方似是行宫,山回水绕、宛若迷宫,她要是没有计划是逃不出去的,要是逃不走又绕回来,他会彻底的取笑她的!
她要保持镇定!
深呼吸!
不怕、不慌张、不自乱!
「你笑什么?」彷佛是在取笑她!
「我笑妳见解不深。喀偶鑫的君臣从来未曾因为女人是谁的而有所争执,只要有本事,随时欢迎骁勇善战的臣子来抢,或君臣共享!抢君王女人的戏码,五年前就曾发生过,很可惜,妳错过了,谁教妳被关在深宫大院里。」
五年前就──发生过!
不知不觉,他已「移」至她的面前。
这是真的吗?喀偶鑫王朝的习俗还真是教她大开眼界!
她的抽气声不断──君臣共享?!想来就可怕,她该入境随俗吗?「你一定是故意吓我!」她到底遇上了怎样的人啊?
「是,也不是,看到妳这被征服的样子,我就愉悦。」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在他认为,太美的女人就要配上良好性子才搭,但他不想要她改变什么。他总觉得把那些礼俗教条披在她的身上,与她的性子不符,那会压垮她,她还是这样自自然然的最率真。
在他心中,他真是这么认定。
打他第一眼见到她,知道她是香漾后,就是这个念头。
他是君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风花雪月的淫荡作乐他没有过,也不想如此,他要的是刺激,像她这样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