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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刷?”海棠微微一怔,说道:“刷牙?”
“是啊。”
“为什么不用杨柳枝?”
“因为这家伙儿好用,软和,刷的细腻。”王启年讨好说道,这时候才发现将与自己的臭嘴接触过地牙刷搁在海棠姑娘的面前,是件大不敬的事情,赶紧收了回来,连连请罪。
海棠满面苦笑,摇了摇头,往里走去。王启年将碗和那家什扔给下属,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快四十的人了,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些,一面走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海棠姑娘聊着天,又道范大人昨日饮酒过度,这时候只怕还在歇息,姑娘待会儿再来如何?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大清早的,海棠忽然出现在使团,当然不可能是路过,她是一定要看见范闲的。
……
……
行廊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身影朝着二人望来。海棠有所触动,转头望去,眼瞳里不由弥漫出一丝寒意:“原来是云大才子。”
言冰云看得出来这位苦荷的关门弟子心情不大好,他虽然已经被锦衣卫放了出来但但一向小心地潜居在后宅,就是不想刺激到北齐地官百员百姓。他入狱之前,正是海棠回到皇宫的时候,也曾经以云大才子的身份见过一面,今日与海棠照面,不免有些几分尴尬,沉默地退了回去。
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木门,海棠的眉头皱了皱,伸手去推。
她是位姑娘家,虽然大家都知道她与范闲有几分交情,但是就这般去推门,不免也有些不合礼数。王启年唬了一跳,便要去拦在门前,但是他的轻功是极好的,旁的本领与这位天之娇女,却有十八层天的差距,一道劲风拂过,那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王启年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海棠静静地看着屋内那张大床,忽然开口说道:“王大人,你退下吧。”
王启年没有动。
一个有些疲惫,有些寒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王启年,你退下。”
王启年深吸一口气,眼中现出一抹喜意,马上回复平静,躬身道:“是,范大人。”
……
……
海棠轻迈莲步而入,身后木门无风而闭,她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也不怎么着急,从桌上取出茶壶,往杯里微倾了杯冷茶,浅浅啜着,然后坐到了那张大床旁边的圆凳上。
大床之上,锦被之中,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范闲双眼微含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村姑,片刻之后,说道:“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看下去。”
海棠伸手掌掩住嘴唇,打了个呵欠说道:“如果不是太后请我来瞧瞧,你当我乐意大清早地来看你的丑态?”
范闲笑着说道:“对于自己的容貌,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也知道与丑这个字没有什么关系。”他低头看了一眼后说道:“我相信,她也不是个丑人。”
在大被之下,范闲拉开衣襟的赤裸胸膛中,正伏着一位长发如黑瀑般的柔媚女子。
“喝花酒喝了一天一夜。”海棠似乎像看不见他怀中的女人一般,又打了个呵欠,“也不算什么很漂亮的模样。”
“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看下去?”
“我看范大人似乎没有阻止我观看的意思。”海棠微笑说道。
终究还是范闲窘了起来,说道:“烦请姑娘暂避一二,也好让我怀中这位姑娘穿好衣衫。”他平静说道:“姑娘可以不用给我面子,但总要给姑娘面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
……
那名歌伎收拾好后,犹有不舍地回头望了范闲一眼,那目光中的微怨微羞微媚,让范闲在心中大赞她的演技。歌伎又略带一丝敬畏地向海棠行了一礼,便拉起裙裾的下摆,小碎步退出房去,只留下了海棠与范闲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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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依然躺在床上,双手搁在脑后,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被海棠瞧了个精光。
海棠也直是位妙人,既不故作羞态,也不出言呵斥,就像床上那位年景男子是块木头般视若无睹,直接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两天,上京发生了什么事?”
范闲微微一怔,片刻后却笑了起来:“算了,我也懒得与你做这些言语上的功夫。我既然身在上京,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上杉虎这次亏了一批下属,肖恩也被你们杀了,相信你的老师一定会很开心,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海棠静静望着他,那目光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但范闲却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犹自微笑道:“不错,我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所以为了避嫌,我只好把自己关在使团里两天,我相信姑娘能理解。”
海棠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先前在庭院间,借着王启年的拖延,她已经给了范闲足够的时间,谁也不知道海棠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做。
既然范闲在使团里,海棠知道也再问不出什么,眼前这个看似清美的南方年轻官员,实际上是位行事滴水不漏的人物,自然不会被自己捉住什么马脚。
她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大口袋里,忽然饶有兴致看了范闲赤裸上身两眼。范闲暗运霸道真气,那张清美的脸很应景的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海棠笑眯眯问道。
“容光焕发。”范闲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危险正在接近,一天两夜的精神损耗,让他的面色马上变得煞白。
“怎么又白了?”
范闲深吸一口气,微笑说道:“春宵令人苦。”
第四卷北海雾第九十一章何来意闲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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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春宵苦短吗?”
“太长也是苦处。”
……
……
“你做的牙刷……我要一个。”
范闲愣住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苦笑道:“据我所知,秀水街上也有卖的。”
海棠微笑道:“没你做的好。”
“谢谢夸奖。”
“没有想到你这位权贵子弟,居然愿意将心思放在这些地方。”海棠看着范闲,似乎是想重新视这个人。
范闲缓缓闭上眼睛,说道:“关于我,你了解的显然还不够多。”
海棠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过我只了解太后寿诞之后,你就要回国,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办?”
范闲双眼根本懒得抬一下,说道:“等我睡好了,我来找你聊聊。”
海棠皱眉说道:“如此甚好。”
范闲忽然睁开双眼,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多聊。”
“告辞。”海棠第一次见到范闲表现出这种冷淡,却没有丝毫反应,干净利落地离房而去。
范闲躺在那张大床上,明明已经困极,却是始终无法睡去,他的表情看似平静,脑中却是一片混沌,没有足够的时间,他根本无法消化掉昨夜的所闻所感。他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床顶的绣帐,目光似乎是想要穿透房顶而去,直破九天层云。投射到最遥远的天空上。
既然确认了范闲是留在使团之中,那么北齐方面自然会想到,在燕山绝壁之上想救走肖恩地,究竟又是谁呢?这个疑问自然而然地被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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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桃、何道人、沈重坐在三把椅子上。眉头都皱的老紧。这三人中自然是沈重的官位最高,但狼桃是苦荷的首徒,而且又是少年天子地武道老师,所以身份最高,何道人却显得有些沉默。
昨天白天,他们二人联手将范闲与肖恩逼下悬崖之后,锦衣卫就开始在上京城外进行秘密的搜索,不料一日一夜的功夫过去,竟是没有半点成效,而晨间。当众人终于忍不住,请宫中帮助强行闯入使团,却赫然发现范闲好好坐在床上!
“难道不是范闲?”何道人苍白的脸愈的白了。他大腿上染着的毒虽已清除,但也损耗了不少真气。
狼桃闭目道:“那个人一定是范闲,擅长用毒,用针,小手段。除了他还有谁?”
何道人皱眉道:“可是那个人长的与范闲不一样。”
狼桃睁开双眼说道:“人是可以伪装的。”
狼桃的身份特殊,所以他说出话来,众人也不好多加置疑。但事实上是,范闲此时好端端地在使团里,如果摔下悬崖的是他,他怎么可能保持身体地完好?除非他是神仙。
此时沈重不免有些开始怀疑起狼桃的判断,但表面上依然像个富家老翁般慈眉善目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范闲,因为与上杉虎勾结地就是南人,只有南人才会对这件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不可能是东夷城的那些高手。”
看见何道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沈重呵呵笑了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除了范闲还能有谁?”狼桃沉声说道,他本来就不喜欢与这些特务头子打交道,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牵涉到肖恩,他根本就不会出宫来帮助锦衣卫。
沈重看了狼桃一眼,满脸微笑说道:“狼桃大人,南庆也是有很多高手地,至于手法问题……我想大人也应该听说过,陈萍萍的身边,一直有个叫影子的刺客,只是没有人看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地手法与行事风格。范闲既然是监察院的提司,那他与那位影子的手法应该有些关联……如此说来,在绝壁旁出手的不是范闲,也有可能是那位影子。”
影子是陈萍萍的贴身护卫,虽然没有谁看见过,但是身为北齐特务头领,沈重自然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是谁都无所谓。”何道人吐了一口浊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认肖恩死了没有。”
“肖恩死了。”
狼桃很平淡地说道。当全身黑衣的范闲攻出来救人时,他回首一弯刀已经戳入了肖恩的胸腹,他很自信,挟在刀尖上的劲气在那一瞬间就断绝了肖恩地生机。
沈重微笑说道:“如此就好,国师与太后一定会很满意,沈某在此处谢过二位大人。”
……
……
太阳又一次快要沉下上京西面城墙,就像上千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微有暑意的风儿绕着有些发蔫的树叶,往上京城里的各处宅院里冲撞着,打着旋从人们的身体上飘过,从那些沉默的树干旁掠过。
入夜后,风会渐渐地凉下来。
范闲披着件单衣,站在使团后院的一棵树旁,双眼微眯,看着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在这个天时里,本不用再加单衣,但他身体过于疲乏,所以有些畏寒。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没有像往日一般用掌力震成碎雪一片。因为这封信并不是院里来的密信,只是一封有些普通的家书。
信是婉儿写的,虽然家中的消息一直源源不断地传到北方,但这是范闲第一次收到妻子的信。想来她在家中也等的有些心王了,宰相岳父已经下台,大宝已经接到了范府,若若一如往常般清淡,似乎没有被婚事的传闻所扰,父亲忙于朝政,这都是家书里的内容。
信末没有写什么相思,没有催促某人的行程,只是写了几个散句:“夏夜风亦止,辗转梦偏伤。知君不日归,青丝复添长。小别才几时,念君如三日。何来意闲闲?埋首书中去。”
念君如三日,昨日今日明日。
范闲微微一笑,感受到信中的淡淡记挂,与那女子难得的疏朗心情,略感安慰。这些日子他忙于诸多阴谋事,不免有些淡了对家中女子的思念,偶尔想起,也会有些愧疚。
他与海棠约好了后日相见,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对于这次相见有些期盼。
这绝对不是男女间的问题,只是一种很纯粹的期盼。范闲想找个人说说话,更准确地说,在经历了与肖恩的对话之后,他需要倾述……却无处倾述。
这种很古怪很奇妙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在庆国京都那个雨夜,在那个箱子被打开之后,范闲本以为自己在这个世上不会再寂寞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有那个女子无处不在的气息与痕迹。但是此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依然寂寞,因为那个女子毕竟已经沓然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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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说的对,我确实是个无情的人。”范闲在心里想着,自己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摇了摇头,往厢房里走去。
……
……
室中只有范闲、言冰云、王启年三个人,这是监察院内部在上京的最后一次会议。言冰云静静望着范闲,说道:“范大人,问出来了吗?”
这是范闲早就已经想到的局面,自己利用了监察院与信阳方面的所有力量,才得到了那般绝巧的“死境”,身为庆国官员,众人自然十分迫切想知道肖恩嘴里的秘密是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我出手晚了,肖恩死了。”
言冰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马上回复了平常,摇头叹道:“谋划日久,却始终没有成果,实在可惜。”
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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