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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叹息道:“真可惜,我本以为既然没有什么影响,我可以借机……”
“借机替叶家翻案?”范建哈哈大声笑了起来:“难怪你先前紧张如斯。原来是存着大心思。你这孩子啊,这世上的案何必一定要在明面上翻呢?十几年前陛下就已经替叶家翻过一次,如今这些,只是余波罢了。”
范闲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叶家后人这件事情。其实还真不能吓着孩儿,只是……”他本准备说,担心被长公主及有心人从这件事情里。猜出自己身上带着皇家的血脉,但话临出唇之时,忽然醒悟过来,住嘴不言。
关于自己与皇帝的关系,范闲与父亲大人从来没有正面说过,一直以来,父子二人都很知机地没有点破,尽量维持着目前和睦的景象。
范建明白儿子想说的是什么,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那件事情……你还是藏在心里吧。至于别人猜不猜的到,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为父明言,陈院长只怕一直满心欢愉地等待着这件事情的发生。等传言来到京都后,他一定会动用手中的权力强力压下流言,从而证实这条流言,然后等着天下人逐渐猜到你的身世,至少要让天下人习惯于……你地身世流言。”
范闲默然,知道父亲的推算是极有道理的。老跛子地做法,用屁股想也能想到,强力强制叶家后人的传言,才能让庆国百姓相信这个传言,这正是极高明的手法,至于自己是皇帝私生子的事情……
“陈萍萍究竟想做什么呢?”范闲的心情忽然间变得十分地疲倦,无力地问着父亲。
“为父不清楚。”这位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人实力与智慧的尚书大人缓缓说道:“你应该猜到,我与陈院长的想法从来都不一样,在你地问题上,我与他较了很多年的劲。而且我没有信任他的习惯,很奇妙的是,他似乎同样并不信任我。相反,我和他倒对你这个孩子更信任一些。”
他望了儿子一眼,自嘲笑道:“最终似乎还是他胜了,成功地将你拖入这团乱局之中。”他接着淡淡说道:“我甚至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他一手弄出来的,不然北齐人怎么可能知道小叶子是你的母亲。当然,眼下你不用担心太多,这件事情的首尾,想来陈院长这时候已经开始入宫为你谋划了。”
父子二人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范闲忽然无头无脑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父亲。”
很没有道理的抱歉,不知道是在抱歉什么。是在抱歉在前路的选择上,自己终究接手了监察院,从而被迫踏上了争权地道路,没有如父亲一样选择更平安的生活?还是抱歉自己离奇的身世,为范家带来了未知的危险?抑或是替母亲向“父亲”表示最诚恳的歉意?
或者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想成为您真正的儿子,只是老妈不给我这个机会。
范尚书在猜测,是不是陈萍萍利用范闲救驾身负重伤——这最好的时机,在揭破他叶家后人的身份。与此同时,陈萍萍在重重深宫之中,也在不停猜测着,是谁忽然间折腾了这么一件事情出来。
政治人物,并不是很在乎那些名义上的东西,所以这两头老狐狸。只求范闲能过的幸福,能手握权力,并不以为范闲一定要名正言顺地回归叶家的门楣。
“知道这件事情地,只有我。范建,范老夫人,陛下,费介。”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干涩微尖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响了起来,“陛下先前说,太后是在春闱后查觉此事,那一共也只有六个人,依臣看来,这六个人都不可能泄露出去。”
皇帝缓缓转过身来。那双往日清湛的眸子今日火火中烧,如鹰一般锐利噬狠,一字一句说道:“都不可能泄露出去?那北齐人是怎么知道的!”
春闱之后。范闲监察院提司地身份暴光了,从而他成为了庆国年轻官员里最风光的人物,尤其是马上又要执掌内库,这种权势实在是有些薰天。一般的人物还猜不到什么,但深宫之中那位皇太后。久经国事,惯见阴秽,政治上的嗅觉实在是有些敏锐。在她的强力逼问之下,皇帝终于向母亲承认了,范闲就是自己的私生子。
太后在震惊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实,毕竟老人家再如何痛恨当年的那位“妖女”,但对于皇家的血脉总有一丝容忍的程度。
“也许,也许是北齐人猜到的。”陈萍萍低声自言自语着,却不知道猜中了最接近事实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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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冷笑道:“苦荷是什么样的人物?北齐国师难道仅仅用猜测就敢下定论?”
陈萍萍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长公主。嫌疑最大。”
如果是范闲此时在一旁偷听着,一定会大叫一个赞字!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大巧无工,大象稀声,裸奔的构陷啊!
太后知道范闲是叶家地后人,长公主是太后最疼的女儿,曾经反手将言冰云卖给北齐,也曾经与北齐大家庄墨韩有过私下的交易,她与北齐太后有私下的书信来往,她往北齐的走私线路让北齐君民不知道节省了多少银子,她……她她,因为内库移权地关系,对范闲恨之入骨,甚至开始使用刺客手段,只是失败了。
这些都是皇帝十分清楚的事实。只要细细一分析,便会发现,长公主拥有知道此事的最大可能,拥有通过北齐方面转手曝料地最佳途径,最关键的是,她拥有最大的动机。
陈萍萍先前的这句话也极有讲究,如果他是语焉不详地暗中指出,宫中有人与北齐关系良好,从而让皇帝自己想到远在信阳的妹妹——而不敢如此大逆不道,直指中心地说出长公主的名字,皇帝也一定会小小怀疑一下他的用意。
而他如此直接坦荡地说出长公主的名字,直言对方嫌疑最大,便是纯忠之臣的表现,只在乎自己地意见会不会对陛下有用,而不忌讳会不会让陛下怀疑自己——这样的表现,一向精明的皇帝,当然极其受用。
皇帝沉默了下来,面色却显得有些难看,半晌之后才说道:“看来……云睿并不知道范,不知道安之是我的骨肉。”
如果太后将这件事情也告诉了长公主,那长公主一定不会揭破范闲的身世,因为那样就不再是针对范闲,而是在针对陛下了。
陈萍萍微微颌首,从陛下这句话中就知道,陛下已经相信了,长公主才是这个传言的源头。
片刻之后,皇帝冷冷说道:“等着消息吧,看云睿会不会来信。”
范闲是叶家的后人,如果长公主上书宫中,以此为机,劝说陛下警惕此事,抑或直接劝皇兄杀掉范闲,灭了范家,那皇帝就会真地将兄妹之情看淡了。
“接下来如何处理?”陈萍萍咳了两声,由于进宫匆忙,花白的头发没有束的太紧,有些蓬乱,愈显老态。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苦笑叹道:“朕这一生,也算风光,没料犹在壮年,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你与建哥儿,竟是找不到个完全信任的人。”
陈萍萍微微一怔,正要说些什么,皇帝叹息着挥手说道:“你可记得,当年太后征收叶家用的什么名义?”
“谋逆。”
“嗯。”皇帝面无表情说道:“当年你们两个人也赞成这个提议。毕竟小叶子留下的东西,一不能乱,二不能放,在她离去之后。就只有皇室才有这种能如收拢,保护叶家这些产业继续运转下来。”
“不错。”陈萍萍平静说道:“当初心想,既然人都已经去了,安个什么罪名,想必她也不会介意,只是没想到十七年后,反而变得有些棘手。”
皇帝冷冷道:“有什么好棘手的,旨意出自朕口,朕便将叶家平反了,这天下又有谁敢说三道四?”
“不可。”陈萍萍斩钉截铁地回答。似乎出乎了陛下的意料,“陛下对那孩子存着怜惜之意,但此事万万不可……毕竟。陛下您要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感受。”老跛子心里明镜似的,皇上这招虽没名字,却是最后地一次试探。
皇帝知道他说的是太后,思忖少许后点了点头,又道:“看来。你心中已有定数了。”
陈萍萍苦笑应道:“事出突然,陛下又未曾有旨意,所以并未备着方案。”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皇帝本来一直就想让范闲的身世始终被藏着,院子里当然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他话风一转,续道:“不过并无大碍,信阳方面如果来信,请陛下严加训斥,陛下再叮嘱几位皇子数句,范闲那边让他死不认帐,百官纵使疑惑,想必也没有人敢就无根传言上什么奏章。”
“安之不免尴尬。在朝中如何自处?”
“一转年,他便要远赴江南公干,恰好可以躲开这场议论。”陈萍萍细声微笑道:“陛下,这事儿虽然麻烦,但此时爆了出来,时机还算不错。让范闲远离京都要地,这样拖上两年,事情自然就淡了。”
“能淡吗?”皇帝眯着眼睛说道。
“司理理在流晶河上,人们传说她是当年某位亲王的后代,传来传去,除了让那座花舫的生意好了些,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至于范闲的身世……”陈萍萍叹息着,“就让世间多一件无伤大雅的小道新闻吧。”
皇帝沉思良久,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报纸上还可以拿这事儿做做花边。”陈萍萍继续说道。
皇帝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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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要防着那件事情。”陈萍萍看了陛下一眼,带着一丝悲哀之意说道。
“皇后那里,我会让母后出面。”皇帝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不能给他一个名份,朕已经对不住这个儿子。
半月之后,京都的大街小巷里都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这消息里说地是,如今在朝中正当红的小范大人,那位监察院提司,竟然是当年老叶家的后人!
叶家因谋逆之事被查封,距今已近二十年,没有想到原来竟然还有后人,而且竟是京都人津津乐道地小范大人,这个传言令京都百姓们震惊之后开始兴奋起来,纷纷交头接耳传递着这个八卦消息,不到两天时间,整座京都都知道了这个流言。
如果这流言是真的,窝藏朝廷钦犯的范府,那可要倒血霉了。朝中被范闲得罪惨了的那些京官文官们,开始兴奋地筹划着攻势,当然,在宫中没有发话的情况下,这些官员是不大敢率自行动地,毕竟只是流言,没有什么证据。
联想到范闲进京之后宁肯舍了一代文名,也要进入监察院,还要接手满是铜臭味的内库,京都民众官员们无一不在心中犯嘀咕,对于这个流言的真实程度更是相信了几分。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宫中保持着安静,就像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一般。而监察院却开始行动起来,冒着被言官们骂三代祖宗的危险,八处开始在酒楼茶肆之中逮捕那些敢于传播遥言的百姓们。
午后的一石居,楼中的酒客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有些地位的人,但也没有料到监察院八处官员,竟是毫不讲理,将先前正在喷唾沫星子的两位文士逮走了!
从监察院的反应,人们愈发地相信,范提司……与当年的叶家一定有关系!
监察院内,膝上盖着羊毛毯地陈萍萍掀开黑窗帘的一角,看着街上那些噤若寒蝉的行人走过,唇角浮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知道你妈是谁,又不知道你爹是谁,怕什么?”
婀书友如羽真可爱……前些天胃痛的不行,一看那帖子,结果笑的胃更……更疼了。
第五卷京华江南第七十章庆国人民关于叶家的集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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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院八处官员带走了两位读书人后,一石居中显得沉默了许多,但酒壮文人胆,不一会儿功夫,又开始闹哄哄地议论了起来,所谈论的,不外乎是监察院范提司的身世流言。
“叶家当年是谋逆的大罪,那位神秘的女主人辞世之后,所有的家产才被收入了内库。”一人忧心忡忡说道:“如果小范大人,真是那位女主人的遗孤……我看这件事情麻烦了。”
“谋逆?那为什么庆余堂的掌柜们还养的如此白胖胖?”一位眉毛极浓的书生嘲讽说道:“我看是朝廷趁着孤儿无寡母的时候,将人家产霸占了,这下好,忽然间叶家多出来了位继承人,我看朝廷只怕要慌了手脚。”
“慌什么?”
“陛下不是有意思让范提司去兼管内库吗?这内库本就是他家的,这怎么个管法?”
“还内库?”另一个冷哼道:“我看范提司马上就要倒霉还差不多。”
掌柜的擦着冷汗凑了过来,说道:“几位爷,声音能不能小点儿?若让监察院的爷们听进了耳朵里,我这小店还开不开了?”
一石居掌柜平日里极少出来见客,今日却上了楼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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