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
脸正气的面容,便十分恼火:“趁我不在京,你就哄着陛下给你家儿子找了门好亲事!”
范建见他发火,既不恐惧也不紧张,微微笑着应道:“四年前,你坏了我的事,我只不过现在想办法将事情圆回来而已。”
陈萍萍冷冷道:“得那么一堆臭钱,又有甚值得可喜的。”
范建摇头道:“钱是最重要的东西,不要忘记当初院子初成之时,若不是闲儿母亲、你们喝西北风去。”
“如今这内库早不是当年的叶家,你范家如果接过去,只怕会焦头烂额。皇上逼林家认了和生女,就是想让你和宰相能和平相处,同时也是为以后考虑,不然将来让人知道郡主嫁皇子,那是个什么说法。”陈萍萍冷笑道:“听我一声劝,退了这门婚,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什么。”范建皱眉道:“你一直认为长公主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但是这么些年了,你也没有找到证据。”
()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陈萍萍寒着一张脸说道:“就算陛下觉得亏欠他,但你想想,如果陛下真听了你的,将叶家还给他,那这院子怎么办?陛下雄才大略,绝对不会允许世上有人同时掌握这两样国之利器,即便是他也不行。”
范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让我儿子牵涉到这些事情里面,让他做个富家翁岂不是更好。”
“富家翁就这么好做?”
“有你我在京都里,长公主也受了教训,以后的几年应该会很平稳。”
陈萍萍寒声道:“不要忘记,你的……儿子,一月前才险些被人给杀了。”
范建盯着他的双眼:“这是我的疏忽,何尝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你不是赌气不回,也不至于京里会有这些风波。”
陈萍萍静静道:“如果你儿子就这般死了,还用得着你我如此用心?”
……
一阵沉默之后,范建开口说道:“在这件事情里,我付出的代价远比你大,所以如果两边无法抉择的时候,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意见。”陈萍萍想了一想、认可了对方的说法。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范建冷冷地放下车帘,一声今下,两辆马车分道扬镰。
黑夜笼罩着皇城,在这片浓墨计似的背景中,人们有的为了利益相聚,有的为了理念相聚,然后往往又会因为这同样的两个词分开,只等某日某个机缘巧合的缘故,再次走到一起。皇城根下,高高的朱红宫墙旁,缓缓地行走着一抬轿子,后方远远地跟着几名亲随,远处宫门的禁军看见这辆轿子绕着宫墙行走,却没有人上前发问。
那是宰相的轿子,这是宰相的习惯,每当庆国陷入某种问题之中,他总是会令人抬着自己的轿子绕着宫墙打转,有的人说他是在森严的安静环境中思考问题,鄙视宰相的人认为这种怪癖说明了他对于权力的某种病态狂热。庆历二年,南方大江发了洪水,宰相大人便是尘着轿子绕宫墙转了许多圈,第二天便上了一道折子,详细地记述了赈灾救灾一应事项分工及流程,条疏清晰有力,而在最关键的银钱用度上,却有些捉襟见肘,户部有些独力难支,恰此时内库却有几大笔海外贸易银两入帐,险之又险地为宰相的计划提供了保障,陛下龙颜大悦。
世人常道,宰相是奸相,看他府第便知。宰相是能相,看这天下便知。但不管是奸相还是能相,其实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他总是会回归到最原始的角色,比如父亲。今日宰相绕着宫墙“散轿”,无人敢来打扰,正是因为大家知道他的二儿子死了,大人的心情不好。
夜色渐渐的深了,皇宫里点起了红烛灯笼,隐隐约约的黄|色灯光从高墙之上洒漫了过,但宫墙这面却依然是漆黑一片,轿子缓缓走到宫墙某侧僻静地,迎面远远有一个灯笼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走得近了些,才看明白原来也是一方轿子。
第二卷在京都第六十四章那个女人
------------------------
两抬轿子同时停下,轿夫小心放下前棍,就像范建与陈萍萍见面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远处。轿头自然倾前,坐在里面的人应该会很不舒服才对,但很奇怪的是,不论是宰相还是那个轿子里的人,并没有出来相见。
所以轿头相向而拜,像是两个朋友在揖手问安,又像是一对新人洞房前在拜天地。
“若甫,不要太过伤心了。”对面轿子里终于响起了柔柔弱弱的声音,竟然是长公主亲自出了宫,来见自己许多年前的情人!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轿中的宰相大人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他淡淡说道:“长公主关心臣之家事,臣不胜感激。”
听见他这番拒人于干里之外的话,长公主的声音马上变得凄柔起来:“这主臣之别……在你我二人间怎能提起?为何你今日说话如此生份。”
宰相大人的轿中传出一声冷笑:“公主殿下,若甫无能,却不想成为公主殿下手中随意揉捏的面团。”
另一辆轿中沉默了下来,似乎想不到对方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半晌之后才凄楚应道:“若甫你这是何意?拱儿虽不是我的孩子,但逢年过节,我总是让人送礼物至府上,我也如你一般疼爱……我,我我,堂堂公主之尊,莫非却是你的出气筒?罢了罢了……今日你心情不好,还是先别说了。”
林若甫忽然冷哼一声说道:“今日与长公主相见,便是要讲与公主听,十月份晨儿的婚事,我已经允了。”
……
宫墙外一片黑暗,只有搁在长公主轿旁的那个灯笼散着些许光芒,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证实轿中那位看似柔弱的女子,此时心中是如何的震惊,听到这话后又是怎样的愤怒,许久之后,长公主清冽如三九寒风般的声音才透出轿帘之外:“那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嫁给范家那个小杂种。”长公主不论在宫中官外,一直给人一种柔弱不堪的形亲,谁知道此时说话竟如此厉杀。
“您……能拗得过陛下吗?”林若甫的声音里无来由多出一丝自责自怨自嗟,“何况……陛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晨儿是我的女儿,这就注定了她也只能是个不怎么光彩的角色。”
长公主的声音已经马上反复成了万分凄美:“你真的忍心……”
林若甫现在听见对方这种声音便觉得十分恶心,厌恶说道:“公主若是担心内库的事情,这如今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中。”
长公主颤声说道:“你不考虑,谁去考虑?我一个妇道人家,独处宫中。这些年难道容易吗?”
轿中林若甫面上憎恶之色大作:“我有一女,却终年不得相见,只在宫庭大宴上偶尔能远远瞥上一眼,做父亲做成我这种模样,难道我容易!”
()免费TXT小说下载
长公主凄楚辨解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当年我珠胎暗结,又不忍心误了你的前途,这才独自一人将她养大,这些年来,我在宫中为你打理,从内库里暗调银两让你使用,难道你就不念我的一丝好?”
宰相的轿中声音寒意大作,林若甫低声咆哮说道:“我的前途?从当年至今,我何时主动要过这等前途?当年穷酸读书郎,如今却成了一代宰相,似乎风光,但有女不得见。生了个儿子……却……”他在轿中颤着声音说道:“……却惨死在前,这哪里是我的前途,我所想要的东西。这只是你想要的权力,你不甘心嫁给一个永世不能出头的驸马,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罢了,莫非我还因为这些事情谢你?”
长公主听着这些话语,心头大怒,尖声哭骂道:“林若甫。事已至此。你却来说这些混帐话。若你真的不甘心,当年调你入都察院任给事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让你进翰林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难过?为你求来吏部待郎实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自责?步步高升的时候,你不记着我的好,如今稍有不顺,便将所有怒气发泄到我身上!”
“很好,睿儿。”听着长公主的声音越来越高,林若甫的声音反而安静了下来,说的话却无比怨看:“我宁肯你是这样的一个泼妇,也不希望你永远是那种哀哀戚戚的模样,你知道不知道,那样很恶心的。”
长公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关于晨儿的婚事,我决定了,我观察过范闲,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是一个不容易死的人。”林若甫冷冷说道:“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变成一个寡妇。”
长公主痛斥道:“你今日是不是昏了头了,珙儿才被谋害,你就急着拉拢范家,难道你真信陈萍萍那条老狗说的,四顾剑何等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来京都杀人!说不定范建就是幕后的主使。”
林若甫冷冷道:“死的是我的儿子,你以为我没有去看他最后一面?那些伤痕是掩饰不了的,四顾剑的剑意凌厉却随性,就算我认错了,我府上那位却不会认错。”
见说服不了对方,长公主语气放软,哀求道:“你再等我查查,就算你不怜惜我,但也不要让晨儿嫁入范家。”
一阵沉默之后,林若甫终于开口说道:“吴伯安向我提议刺杀范闲的计划,我没有同意,没有想到他却说动了愚蠢的珙儿。”
长公主沉默了下来,知道已经很难让对方相信自己与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
“吴伯安是你的人。”林若甫的声音寒冷得似乎要将在夜风中摇摆的轿帘都冰冻住,“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你的人,他是你用来监视我的人,但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会因为你死去,所以,到此为止吧。”
夜风渐起绕皇城,青轿一抬缓缓遁入黑暗之中,一只灯笼颓然无力地倒在另一个孤独的轿子旁边,轿中隐隐传来女子的饮泣之声。
太监心惊胆颤地上前,宫女在旁打着灯笼,一行人缓缓沿着皇城的角门入宫而行。
轿子走了许久才到了长公主暂居的广信宫,轿帘一掀,满脸泪痕的长公主从轿上走了下来,几个太监和宫女赶紧低头,不敢抬头去看。长公主柔弱无力地走上石阶,终于擦拭净了脸上的泪水,忽而嫣然一笑,像露后杨柳一般展现青青之姿,怯怯生生说道:“都杀了吧。”
数道青光乍现!几名太监来不及求饶,便被长公主贴身的宫女用袖中短刀割喉而死,夜殿之内,尸首倒地,发出轻微的几声。
——————
宰相府并不是京都最大的一处宅子,但却是最富贵的一座宅子,不论是靖王,还是累世富贵的田陵候家,都及不上相府。相府的正门以及装饰,看上去并不如何富贵,但真正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瞧出来府内的摆设,都已经是些敛去风华,只余内在的高级玩意儿,随便几张椅子,估计就能置换成靖王家那一大片苗圃。
当然,我们这里所做的比较,自然是将皇帝陛下家的宅子剔除了出去,他老人家的宅子叫皇宫,那家伙儿谁敢比去。
林若甫其人能在短短的二十余年间,敛取如此多的财富,世人皆知其贪其奸,奈何陛下却总是睁着眼当作没有若见,这真是件让人很糊涂的事情。
走过前厅,与那些前来慰问的文官们打了个招呼,林若甫面色有些颓然地走进内宅,官员们知道宰相大人心情低落,不便打扰,所以纷纷告辞,只有几个有紧急公务的官员手足无措地等着。林若甫似乎想起了他们,走了回来,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强打着精神处理完手头这些事情,才无力地挥挥手让他们走了。这些官员离开相府的时候,又是自责又是感佩莫名,宰相遇此惨祸,竟然还能以公事为先,实在是不世出的国之砥柱。
来到内宅,进入书房后,林若甫坐在桌上,长久不发一语。
“大人,此时与东宫翻脸,似乎不大合适。”宰相最亲近的朋友,也是最私密的谋士,袁宏道给他端了一杯茶,袁宏道今天穿着一件素服,他看着林若甫强打着精神,不由心头一黯,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大人先去歇息吧。”
林若甫摇了摇头,皱纹里满是浓浓的忧愁,轻声说道:“事已至此,为了这满府子侄,还有林氏族人,我总要筹划个路数。”
第二卷在京都第六十五章夏至
------------------------
袁宏道皱皱眉头,又听着宰相柔声说道:“我在朝中太久,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膝下二子一女,原本指望着拱儿能够成器,不料却遭此横祸,如今便只有大宝和晨儿……总得为他们安排一下才妥当。”
袁宏道再次皱眉:“只是如此转变,似乎来的剧烈了一些。”
林若甫的眼光忽然温柔了起来:“身为人父,不需要太过惜身。若说夺嫡之事,陛下正当壮年,只怕到时候你我早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