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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神秘,叶大掌柜无奈一笑,知道自己就算不听,对方也是一定要讲的。果不其然,范闲微笑说道:“我如今是太掌寺协律郎。”
见他无头无尾说了这句话,叶大掌柜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恭恭敬敬道了声喜,知道面前这位公子马上要尚宫中哪位贵人了。不料范闲紧接着说道:“我的未婚妻是林家的小姐。”他知道,堂堂叶大掌柜,虽然枯坐京都十五载,但在许多年前,一定有许多渠道可以知道某些秘辛。
果不其然,叶大掌柜面色剧变,死死地盯着范闲的双眼,冷冷说道:“范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范闲淡淡应道:“最迟两年之内,我便有可能掌握内库的管理权……但我知道,我的能力不足,而且父亲的户部那面终究是国之财,而我要理的是宫之财,所以无法给我太多帮助,而我……”他反望着叶大掌柜没有什么情绪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需要帮助,需要……你的帮助。”
第三卷苍山雪第六章点卯太常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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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二人都没有说话,叶大掌柜心头无比震惊,内库?那里有他当年亲手打理的……一切一切,那是小姐留下的东西,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接近过了?但是,朝廷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这人,再重新接近那些产业。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范闲微笑说道:“召你们入京的旨意我调来看过,只是不准你们入股经商,但谁也没有说过,不允许你们再重新接手叶家。”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对于庆余掌的这些掌柜们来说,替各王府达官们打理府中产业,远程遥控各地铜矿盐场,根本不足以发挥他们的真实水准。而且内库……在庆余堂掌柜们的心中,那本来就应该是自己打理的产业!就看那个长公主这些年,就将小姐留下的家产折腾成什么样了!每当想到此处,这些专业的“职业经理人”便是恨得牙齿痒痒的。
范公子发出这个邀请,这就代表了范府的意见,而范府是与陛下有特殊关系的一处府第,莫非……陛下终于想通了?
范闲站起身来,微笑说道:“这只是一个建议,时间还有很久,大掌柜可以慢慢考虑。”
话已说完,再无多事,等范若若毫无滋味地逛了一圈回来之后,范府一行人便告辞了。叶大掌柜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外,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这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范闲忽然从马车上探出头来,漂亮的脸上阳光灿烂,高声喊道:“大掌柜,若你真的想通了,记得喊人来府上说一声,我带二弟提腊肉来拜先生。”
叶大掌柜听他发喊,以为范大公子要在众人面都说起打理那个烫手产业的事情,唬了一大跳,待听着是那件事情后。才安下心来。知道对方是提醒自己,如果愿意接受对方条件的话。就得顺带着去当范二公子的老师。只是叶大掌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拜师要提腊肉,微一皱眉,又觉着似乎很多年都好像是九叶还是二十三叶曾经提过腊肉的……当时九弟、二十三弟提腊肉是做什么来着?他拍着额头回了庆余堂,有些悲哀于自己的记忆力确实变差了。
回府的马车上范闲也有些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阴谋的人,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范家,为了许多许多的人,他必须做些什么事情。在他的计划之中,原来叶家的产业将来总得慢慢让老二接过去。毕竟自己在经商方面的天份,似乎不如那小子。至于其它的……再慢慢看吧。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费介老师在澹州时和自己说的话。
“你家的事情,要比你所想像的远远复杂许多。这里面涉及到的,不仅仅是你一人之存亡,更可能牵涉到更多的人命,所以你一定要谨慎。在你长大之前的这些年里,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样将来才更有保护别人的实力。”
“将来……要保护谁呢?”范闲有些疑惑。
费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比如说像我这种和你已经脱离不了关系的人。”
所以范闲必须做些什么,才能保护……比如像若若、婉儿、范家这些已经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的人,同时也想让庆余堂的这些老妈旧属,能过得开心一些。当然,此时的他,依然不认为费介老师或者陈萍萍那种老怪物,也有需要自己的保护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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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公子到访庆余堂,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至少对于庆余堂这一大堆姓叶的人来说。经商终究是末道,虽然这些掌柜们为王府官家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子,但依然还是上不了台面,所以极少有有身份的人会亲自拜会庆余堂,而在后园密室的会议上,当叶大掌柜说出范公子今日来意后,坐在圆桌子旁边的几个人更是大惊失色,有的人开始回想当年荣光,有的人却是面色惨白想着宫里的狠辣。
“不用多想,范公子既然敢提出这条建议,那他将来一定会想办法将宫里说动。”叶大掌柜看着其余的几个理事,皱眉说道:“就看大家的想法,我们一共五个理事,按老规矩,人手一票,我两票,只不过老六如今在和范府做生意,所以请他过来提供一些意见。”
其余的几位掌柜将目光投向澹泊书局的七叶掌柜,他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范大公子与二公子感情比我们想像的要好许多,而且范公子此人看似淡泊,但实际上心气极高,大家也知道他如今在京中名声大震,我看他日常行事,竟似是没有将司南伯的家产放进眼中一般,而且日常交往人物也都是靖王世子这种厉害角色。”
叶大掌柜点点头:“事情还早,但是我们要早做准备。”
有理事提出反对意见:“何必冒险?大家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这些年过的也算顺心。”
“也不算冒险吧,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想来宫里应该对我们放心了才对,再说我们又不出京,身家性命都被朝廷捏着。”另一人摇头说道:“我们只是些商人,又不可能造反,哪有这么多害怕的。唉,我还真想重新接手那些事儿,想着就兴奋,好多年没有吹过玻璃壶了……当年我可是你们当中吹的最好的一个。”
这句话似乎牵动了大家的美好回忆,齐声哈哈笑了起来,有人笑骂道:“小姐当年就说你是个大吹吹儿。”
那人窘道:“我又不是你,当年就喜欢泡在肥皂厂里面吹泡泡。”
叶大微微一笑,举手制止了这些老不修的喧哗,说道:“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理事停住了笑声,冷静说道:“首先要确认是宫里允许了,这事儿我们才能做,虽然都想重新回到咱们当年起家的地方,但安全依然是第一要素,小姐当年说过,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
叶大皱眉道:“范府当年与我们叶家关系极好。这些年来,监察院和司南伯一向对我们还挺照顾。想来司南伯应该不会诳我们。”
那理事寒声说道:“不要忘了,当年李家与我们叶家的关系不也是极好,最后我们不依然是被他们诳了。”
李乃国姓,李家自然就是皇家,一说到这个,庆余堂后园的密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圆桌旁的几个人脸上都现出了很不安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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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叶家旧人,本来就是件极冒险的事情,所以范闲也只是打个前站罢了,而且用给范思辙请老师来当幌子。想来也没有太多人会注意到这件事情。毕竟当他真正接手内库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在接手之前,他必须先证明自己有这种能力。在证明能力之前。辄要先符合陛下的定义。
陛下对于接受内库人员的定义很简单,谁娶了林婉儿,谁就得内库。虽然不知道皇帝舅舅为什么这么疼爱自己的未婚妻,便范闲既然选择接受这门婚事,自然也就选择了接受这个挑战。
在大婚之前,他首先要面临的是另一种挑战。
太常寺协律郎向来是个虚职,类似于某世的名誉称号,用来给那些将来的驸马们一个比较文雅些的官职。只是个八品小官,却足够清贵,最初庆国的规矩是封同文馆六品词臣,但后来发现很多驸马们连首诗都背不下来,只好作罢,把规矩改成了封协律郎。协律郎在前朝名为协律校尉,掌管宗庙音律,皇家总以为驸马们不会做诗,哼几个曲子也算就景,所以就这样定了下来。
虽是虚职,但依然还是要去太常寺报道的。所以这天大清早,范闲就愁苦着脸,坐着家里的马车赶往了太常寺,在寺门口,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已经来迎着了,这个排场让范闲受宠若惊,赶紧下去亲热问好,和太常寺同仁们寒喧一番,才进了衙门,坐在小间房里,听着少卿大人讲解释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这位少卿大人乃是宰相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物,所以对范闲如此热情,也就很好解释。只是少卿大人,以及朝中许多官员,直到今日还是没有想明白——宰相的私生女嫁与范家的私生子,为什么一应规矩却都是按宫里规矩在办。
陛下也许是太过宠信林家和范家,但在根多臣子眼中,陛下实在是太胡闹了,而知道林家小姐真正身份的人,却是打死都不肯说什么的。
范闲本以为自己是音痴,不免要出些洋相,哪里知道只是枯坐了一个上午,灌了一肚子温茶,发现同事们也大都如此,只是手上捧着宫里出的一两一份的报纸在看。茶喝多了肚子有些胀,他叹息一声,学着别人也拿了一份报纸,然后进了茅厕。
报纸上依然是花边新闻,只是陈萍萍已经回京,宫中编撰们再也不敢胡诌什么院长的初恋故事。提着裤子从茅厕出来,下意识里将报纸塞进内衣深处后,他才醒过神来一阵失笑,这还是年前在澹州养成的窃报习惯,自己存的那些银子,全靠这种手段搜刮而来。
正要回去继续喝茶,忽听得房内爆出一阵狂喜惊呼:“胜了!胜了!天佑大庆!”
范闲心中一凛、知道朝廷与北齐间的角力,终究还是以朝廷的胜利而告终,在这场傀儡诸候国之间的小型战争之后,只怕北边又会有些土地被划入庆国的势力范围。
第三卷苍山雪第七章风起于萍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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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官员们正聚在一起看着邸报,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发生在北方的所有事情,不论是从及时性还是信息丰富程度上来说,都比皇宫出的报纸要吸引人多了,更何况上面记载的还是庆国胜利的消息。范闲苦笑着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报纸,在心里对文书阁大书法家潘龄老先生说了声抱歉,便重新坐回自己的桌前开始饮茶。
旁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讲着战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安静。反而是少卿大人着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出来一趟。范闲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出门外,来到一处僻静所在。这里已经是院子深处,搁着一张石桌,两张石椅。少卿大人示意他坐下,然后微笑问道:“众人皆欢愉,君却独坐默然,不知为何?”
这位少卿大人姓任名少安,当年也是风流人物,后来娶了位郡主,便一直安安稳稳地在太常寺里向上爬升。与范闲今日所面临的情况倒有些相同。范闲不确认任大人是不是心伤某事,所以要来拉自己唏嘘,所以不好怎么回话,只得淡淡一笑说道:“朝廷胜这一仗乃自然之事,所以并不如何惊喜。”
“为何是自然之事?”任少卿好奇问道。
范闲对于军国大事确实没有什么独到见地,只得推诿接道:“陛下英明,将士用命,北齐心虚,自然一战而胜。”
任少卿微笑望着他说道:“我这才想起来,今次两国再斗,倒是与范大人遇刺一事脱不了干系。”
范闲一怔,也才想起来,此次庆国出兵抗齐援赵,其中一个借口就是北齐刺客潜入庆国京都,意图谋杀大臣之子。想到北疆之上的那些河畔枯骨,各州郡闺中空等良人之妇,范闲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堵。叹息道:“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他知道庆国虽然承平十数年,但骨子里的尚武精神并没有消褪,所以平日里很注意掩饰什么,但当着任少卿的面,想着只是闲聊。所以随口说了句。
任少卿似乎很欣赏他的这句话,点了点头:“虽是如此,此次获地不少,庆国又有数年安宁。倒也值得。”
范闲不是一个酸腐的和平主义者。微笑承认了这个事实。任少卿又道:“虽然战功尽归将士陛下,但是朝中为此事暗中筹划两月,也算得上是殚精竭虑。”
范闲马上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别的味道,知道少卿大人是在说,朝中的文官系统也为战事出了不少力。范闲毕竟有过两世经验,知道打仗终究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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