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
有人骂着他。
他依然微笑。
叶轻眉绝对不是信中表现出来的那个小女生模样,这一点范闲很坚信,自己的老娘拥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这样才能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借着陌生的阳光,拥有如此灿烂的一生。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庆国,你们对不起那个叫叶轻眉的女子。
雨水有力地击打在范闲的脸上,他像个怪物一般,与漆黑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或许这只箱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根本性的帮助,但是一种并不孤单的感觉,让他行走在这个世界,这个雨夜中,会变得越来越自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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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独自在风雨中行走,却笑了起来,既然是要抡圆了活,就得活的潇洒一些,就像当初对妹妹说的那样,当俺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别老觉着自己的脸上写着憋屈二字。
秋风秋雨愁煞人,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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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皇宫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直没有正式登上舞台的京都守备叶重大人,在领了皇命之后。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他的官职虽为京都守备,但近些年一直领旨在西面的定州遥护京都,赶回京都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三天。
宫里的明眼人自然清楚,陛下为什么会选择他,一是因为叶家世受皇恩,忠心不二。被陛下信任的程度,仅在陈萍萍之下。而陈萍萍大人,自然不可能拖着残缺的身体来调查这件在他看来很芝麻大的事情。二是因为皇宫禁卫体系里最顶尖的三个人物,似乎都处于被怀疑的目光之中。
叶重也知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是许多年前被长公主发掘,一身武艺向称宫中第一,副统领宫典却是自己的师弟,而那位向来不显山不显水的洪公公……免了。就连叶重也不想去招惹。
而且叶重也根本不会去怀疑这三个人,他只是好奇,潜入皇宫的第二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为什么会在广信宫外杀死长公主的贴身宫女。
调查是在暗中进行的,监察院由于北齐密谍头目泄露一事,惹得皇帝陛下震怒,配合起来也有些恹恹无力,所以根本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某一天,叶重在小心谨慎地查过几个宫殿之后,来到了含光殿。然后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异香,立即想到了当年北伐之时,跟随在陛下中军帐中的那个老毒物。再联想起侍卫所说,当夜刺客来把时,那位北齐大家庄墨韩也在广信宫中,深明宫廷斗争残酷的叶重,将事猜想偏了,偏到异常。
所以他马上入宫向皇帝陛下请罪请辞,伏于地面,满脸惭愧。
“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敢查了?”陛下的脸上始终是那种似乎洞察一切的微笑,真正的近臣们偶尔会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御下的手段,但叶重清楚,自己效忠的陛下拥有怎样的智慧,所以他很老实地回答道:“臣查不出来,臣也不敢查,皇家之事,外臣实在不方便着手。”
“叶卿家,难道不怕朕斥你侍主不忠,公私不分,没有惜命之义?”
叶重惶恐不敢起,应道:“臣不敢猜忖陛下心意,只是愚钝不知从何查起。
“这事不用查了,联自有分寸。”陛下的笑容里有些阴冷,叶重跪着却没有看清楚。
……
且说另一边,真正的嫌疑人范闲这些天还躲在府里,主要是他诗名大震之后,在太常寺去点卯喝茶,或者是去鸿胪寺冷眼旁观,都成了很奢侈的想像。
淡判己毕,北齐使团已经离开了京都,东夷城却还耽搁一段时间。
等到风声真正淡了之后,东夷城使团在留下许多银子之后,也有些颇不是滋味地离开了京都。他们并不知道,庆国在夜探皇宫事情发生后,没有把他们全部囚禁起来,已经是皇帝陛下大发宽宏之心的结果。
如今的范闲,真可谓是名动京华,再没有人只将目光投注到他背后的势力,而是集中在他的本人身上。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将一代大家庄墨韩当场激到吐血的,只有他这独一份,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
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太子与二皇子同时加大了对他的拉拢力度,李弘成时常带着柔嘉来府里喝茶,辛少卿也借口多日不见,前来探望。
但范闲此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暂时将两边都推了。在夜宴计划之中,他只完成了两个部分,一是成功地找到银匙,二是近乎成功地陷害到东夷城云之澜,使得朝廷加大监视的力度,让这位九品高手焦头烂额之下,直到离开京都,都根本无法生起找自己决斗的念头,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发现长公主与北齐勾结这个料,他却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时机撒进锅里。
等东夷城使团离开京都两天之后,范闲知道时机到了。
长公主与北齐年青皇帝之间的隐密协议,范闲没有方法利用起来打人,因为这种事情又无书证又无人证。范闲也不敢去面见圣上,虽然以他如今在京中的名气,想要面圣并不是件难事。但是他的心里对于那个皇帝有一种很复杂的推断,而且他不能保证皇帝为了维护皇室颜面,会不会在知道长公主的丑闻之后,将自己杀死灭口。
如果是一般的庆国子民,碰见这种情况后,就只有将这个秘密永远地藏在心里,一生都不敢和别人说,憋到吐血而亡。
但范闲不会,他是有两世记忆,两世知识的人,他知道舆论宣传的重要性,杀伤力,也知道自己对付一个疯子般的长公主,应该用更疯狂的手段。
夜宴之后,垄断了京都纸张的西山纸坊和内库的相关产业,仍然在不时触动澹泊书局的生意,只是长公主那边没有办法指使监察院八处,所以只是些小敲小打。而范闲很明白,这只是风雨前夕的宁静。
而他决定在风雨到来之前,抢先出手。
当天夜里,五竹站在角落里听他说话,自从打开箱子之后,五竹来范府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似乎是更加担心范闲的安危。范闲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如果想不留下痕迹,那就什么都用抢的。”
五竹侧了侧身子,表示理解他的意思。
范闲继续说道:“这些天打压澹泊书局生意的,是内库的西山纸坊和万松堂,所以我们就要抢内库的纸,再用万松堂的墨。只是……叔,写的字,这个世界上有人看过吗?”
五竹冷冷说:“放心。”
范闲知道自己这个看似无用荒唐的计划一定能奏效,笑眯眯地说道:“传单这种东西,不用太大。”他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关键是份数要多,到处都要贴,去洒,尤其是像太学,还有改回文渊阁的教学院那里,得多贴几份,学生们年青热血,最容易被人挑动,而文渊阁里的那些学士们,也喜欢玩个风骨,估计看见传单后,会气得直拔胡子。”
五竹冷冷说道:“内容。”
范闲桃了挑眉毛,叹息道:“自己真像地下党员啊。”
他开始细细复述传单应该怎样才有煽动性,一定要讲些似真似假的细节,比如长公主是怎样与庄墨韩对话的,言冰云在北齐潜伏是怎样的舍辛茹苦,又是怎样被宫中贵人无情地抛弃,长公主伤害朝廷的利益,谋求自己的利益,获取了怎样的好处,在宫里养了多少假太监,外面有多少老情人……
五竹冷静地分折道:“没有人会相信长公主会牺牲如此大的利益,只是谋求一些金钱上的好处。”
范闲又挑挑眉毛,说道:“世上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并不多,只要百姓们相信就好了。至于皇帝那里,我们算是给他提个醒。”
五竹冷冷道:“皇帝不需要你提醒他。”
第三卷苍山雪第三十九章传单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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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岁微微一笑,如果住在宫中的长公主与北齐联络,而手下拥有无数密谍的皇帝根本毫不知情,这绝对说不过去,叹口气道:“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让长公主住在宫中,而不是去封地。”
“长公主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是他的妹妹,而且他不需要害怕什么。”
“你预估皇帝在这件事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范闲很信任五竹的分析能力。
“马上出动监察院,消除你一手造成的影响,大加赏赐长公主,以证明皇室的团结,等事情安静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长公主回到自己的封地信阳。”五竹冷漠说道:“赏赐长公主的时候,应该会顺便赏赐晨郡主,同时升你的官。”
范闲苦笑,知道他是在阐述可能的事实,但听着总有些像冷笑话。
“为什么皇帝想不到用我这种简单手法,逼长公主出宫,如果按照你说的,他早就知道长公主与北齐勾结的事情。”
“第一,你这个方法很变态。第二,他不需要逼自己的妹妹出宫,他喜欢等那些潜在水面下的人浮起来,然后一网打尽,他做这种事情很习惯。”
范闲听得出来,五竹对于那位皇帝的能力十分相信,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虽然帝王家统统是无情的混蛋,但两相比较,那个见过两次面的皇帝,明显要比长公主对自己更温柔些,所以范闲下意识里开始操心起那椿有可能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谋反。
“那我们搞这一出,等于是缓解了宫中的局势?长公主在宫里应该还有伙伴才对。”
“我去查。”五竹很淡漠地说着。
范闲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了照计划进行,苦笑道:“我必须想办法让长公主远离宫廷一段时间。不然皇帝陛下还没有来得及将对方一网打尽,我自己就要先成为对方手下的亡魂。皇帝陛下有胆量等,有实力等对方先发动,我们可没有。”
一个敢于与外国勾结的势力,如果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之中来对付范闲,范闲只有跟在五竹屁股后面逃跑的份,虽然周游世界是范闲所愿,但目前这种代价是他不愿意付出的。
“我去了。”
“去吧。”范闲一挥右臂,觉得自己确实很有年青学生领袖的气派。
他前世看过许多抗日战争的影片,觉得此时黑夜之中的庆国。像极了被日军占领下的北平,自己与五竹就是那些勇于反抗侵略者的学生们,正小心翼翼地在夜色中散发着传单,号召庆国的子民们。起来反抗那些无耻的统治者。
他微笑着躺回床上,床下的箱子就这么搁着,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五竹这方面的记忆都丧失后。这个世界上会开箱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熟睡之后,他做了一个香甜无比的梦,初秋的京都下了一场大雪,长公主怯生生地上了马车哀怨无比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然后离开自己生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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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秋的京都,真的下了一场大雪,漫天的白色传单像雪花一样,飘洒在京都里的每一处,尤其是太学与文渊阁附近,更是拾之不尽。其时天色熹微,晨起的学子与百姓们拣起这种陌生的纸片,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这是庆国这片土地上。第一次出现传单战。
但范闲依然高估了庆国子民的热血,低估了监察院和六部衙门的操控能力。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内,整座京都地传单都已经被收拢到了天河路流水畔的那个方正衙门里面。
没有一个人敢扣留传单,虽然百姓们极少与监察院打交道,但是慑于这个院子的凶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太学正的反应也很神速,当天就请了旨意,提前开始了秋学的考试。
诸般措施在半日之内,连续下发,终于成功地控制住了局势。但流言这种东西不需要翅膀也会飞,不需要空气也能呼吸,早已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人们出门时常常会互望一眼,那眼中不再是表达着:“您吃了吗?”的意思,而是说……“您看了吗?”
长公主的声誉在庆国京都一向不怎么好,毕竟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相当怪异。
所以传单上那些对于长公主里通外国的指控,虽然百姓们不见得完会相信,但也依然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那些街坊婆姨们的逻辑更加简单:这么老了还不嫁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
庆国皇室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不免有些紧张,虽然监察院措施得力,但皇宫之中依然惶惶不失,宫女太监们走路的声音都刻意放小了一些,听说陛下在御书房里大发了一顿脾气,而太后老人家去了一趟广信宫,几个耳光声过后,长公主哭了好久。
……
监察院的房间内,一片安静和尴尬的沉默。八大处的头目都看着上前方,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用手拔拉着领下没几根的胡须,看着那张传单,呵呵怪笑着。
陈大人可以笑,下面的头目们却不敢笑,谁都知道那张传单上写的什么东西。
“你们说说,这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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