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且,床的另半边睡着他的妻子。
陆子周觉得挺有意思,说不上讽刺,但是也决算不上美德。
他顺手拎上了书桌上的残酒,旁边便是本来应该收去残酒的侍奴,他趴在地上睡熟了。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五六个侍奴,都晕倒在地。据陆子周所知,这些就是所有晚间在此当值的的人。由此可见,偷情绝不是什么人都干的了的,而与世家小姐海誓山盟更需要双重的智慧与勇气。
那么路子周怀着不同以往的复杂心情打开门的时候,正巧碰上米饼的后背。米饼托着腮坐在门槛的正中央,百无聊赖,看起来仿佛与平时守夜的侍仆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子周靠在门槛上,喝了一口酒,低沉着声音对米饼道:“你去睡吧,你和我一起在这儿似乎很奇怪,让我单独呆以会儿……”
米饼瞥了陆子周一眼,皱眉反诘道:“我走了你看着啊?”
陆子周怔了一怔,摇头苦笑道:“这个我真的没兴趣,我另找地方好了,这里,我不和你抢……”他说完随意掩了掩身上的袍子,举目四顾,然而不等迈步,米饼便一把拉住了他。
“你去干嘛?”米饼问,语气很有些咄咄逼人。
陆子周有点摸不着头脑——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吗?然而在三步之内,武力决定一切。米饼和叶十一不一样。对于他,陆子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米饼是不用考虑赵瑟的,也就完全没了投鼠忌器的理由。
万一他给自己来个伏尸当场,岂不是太可笑了吗?陆子周想。于是陆子周安抚米饼道:“我不过是去后面看看月亮……”
“哦……”米饼转过头去,仿佛是释然了,然而抓着陆子周的手却没有松开。这样,陆子周想不和他抢地方也不行了。没奈何,陆子周只好与米饼并排坐在一处。他的酒坛被勾在手指上,在两膝间静悄悄地晃动。每过一会儿,陆子周便会对着月亮喝几口酒。而米饼却很奇怪,他把头扭到另一边,不说话也不动。他的嘴巴微微翘着,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生闷气。这些。陆子周便不关心了。
一阵微风吹来几缕乌云,弦月便像抓破的美人的脸一样留下三两条黯淡的痕迹。陆子周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米饼怏怏地回首道:“你还真在看月亮?”
“也可以看星星……”陆子周静静地答道:“试一下和星月交谈,感觉很不错……深夜的时候,比大河还要浩浩汤汤。唯有此时,才能感受到畏惧和渺小……人是需要恐惧的,无所畏惧比恐惧更可怕……”
“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突然之间,米饼的怒气勃然而发。他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来带她走的,她和他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私奔。你很快就要变成个人家不要的弃夫了!你竟然还有心思看星星月亮?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
陆子周诧异地望向米饼,他承认,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米饼。米饼在陆子周的注视下,渐渐颓然而失去底气。他松开了陆子周的手,垂头说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是越看越伤心。”
陆子周轻轻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月光正好洒在他的面颊。他说:“万事莫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明白吗?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的,对她,还是对他都一样……“
“万事莫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米饼咀嚼着这句诗,异乎寻常地安静下来。很长时间之后,他说:“诗是好诗,只是未免太也无可奈何……我本来一直以为,你这样多谋善断,人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物应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想不到,你骨子里竟是如此的感春伤秋,意气消沉。”
陆子周摇头道:“不是伤感或者消沉,只是寂寞而已。许多功业,都是一个人的道路。许多时候,人都需要独自一个人品尝孤独……比如我现在,他和她就需要繁华,而我则只需要孤独……”
米饼相当不耐烦地打断陆子周的话,有些急躁地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可是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就这样放手不管!”
陆子周不得不怀疑米饼的态度了,看起来他仿佛是在激起陆子周与叶十一争夺赵瑟的斗志一样。这完全没有道理,站在叶十一亲信手下的立场上,他完全没有必要找这个麻烦。可总也不能是为了探听陆子周的虚实吧?在陆子周以事实上相当明确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仿佛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如果这是出于叶十一的授意,那么,这个男人的存在恐怕就只是为了诠释何为金玉其外了。陆子周认为,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尽管陆子周疑惑,并且,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似乎是出于善意上的考量,陆子周还是回应了。他以和非常熟稔的老朋友交谈的语气对米饼说道:“无能为力,你懂吗,米饼?不光我,还有他和她都无能为力,所区别的只是早一些承认还是晚一些承认……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改变什么。他们需要的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
事实上,陆子周并不在乎米饼是否能听懂他的话。在这样夜里,即使是陆子周也克制不住倾诉的欲望。充满先知腔调的字句像从石头缝隙渗出的泉水一样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可惜米饼仿佛也渐渐陷入了自已的梦魇而不可自拔。
米饼恢复了托腮而坐的姿态,若有所思地言道:“如果我把孩子的事情告诉十一哥,你说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呢?十一哥这个人虽然死心眼,可是如果他知道她为了他做那样的事情,会不会感动且改变主意呢?或许他就不会这样坚持了呢?”
陆子周错愕不已,他不仅确知米饼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还终于察觉到了米饼不同寻常的感情走向。
米饼又问了一次,陆子周感到痛心。于是,他格外诚恳并郑重得回答了这个问题:“或许会,但更可能适得其反。叶十一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是很多时候,连我都忍不住要想——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要放弃?为什么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不能坚持到底,就这样放弃,意味着的是双重的背叛。没有什么再比这样半吊子的事让人无法忍受了!”
“那么该怎么办?”米饼茫然道:“我该怎么怎么才能阻止十一哥,阻止他带走她?”
陆子周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再比为了永远都不能的事伤心难过更让旁观者悲哀的事情了。他没有办法让米饼明白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赵瑟绝对不可能和你的十一哥走”这种话即便是直接说出来,米饼也绝不会相信。
“要尝尝吗?”陆子周只能这样说,并且在将酒坛递给米饼之前自己先喝了一口。
米饼瞪圆眼睛愣了一阵子,这才慢吞吞的接过酒坛。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一旦酒坛落到米饼手上,他立即就像积年的酒鬼一样迫不及待。他就那样双手抱住坛身,将酒坛完全翻转,酒水像瀑布一样倾倒进他大张的嘴。
陆子周不免要心疼酒就这样没了。米饼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伸臂去扑陆子周。陆子周一闪——真是给天下第一刺客集团丢人哪!米饼竟然扑空了,跌跌撞撞地用手撑了一下地才勉强逃过了摔个狗啃屎的命运。他发出一声不满的呻吟,再次去拉陆子周的手。却还是因为视线模糊而失手。他摇晃几下,终于忍不住扶着柱子大吐而特吐起来。
陆子周轻轻摇头,欲转身离去。米饼却在他身后断喝一声:“不准走!”同时拎住陆子周的领子将他提回来。这一次,他没睁眼,反而准头极佳,大有一雪前耻之意气风发。
路子周苦笑道:“原来你不会喝酒……”
米饼不理会陆子周的话,就势抱住他,断断续续地说起醉话来。他的话语充满了同病相怜的味道。尽管陆子周并不认为他和米饼此时的心情有什么共同之处,却也不得不听着。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这样期望你给十一哥捣乱……”米饼说,“你不知道啊,我喜欢赵瑟呵……如果是十一哥,我这辈子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了啊。你不知道啊,十一哥是多么的死心眼……”
米饼的脸上泛着一样的红晕,眼神迷离而雾气蒙蒙。醉酒的人总是格外敏锐的,陆子周眼眸中划过的一丝异样立即被米饼扑捉到。他恼怒得浑身都在颤抖,气道:“你觉得我不配喜欢她是吗?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多少大人物是死在我手上的?”
“不,不是的。”陆子周抚慰米饼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喜欢赵瑟那呆瓜!”
“哈哈……这个我可不知道……”米饼的手无意识地挥动着,说:“可能……可能是因为……我们总能睡在一张床上的缘故吧……我不知道……我知道……我不能喜欢别人了,除了她……”
……
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近距离地端详赵瑟睡熟的容颜,刚一开始的时候,十一甚至有一种近乎于感动的情怀在心中荡漾。
赵瑟那娇小的,被他轻请一提就能双脚离地的身体蜷成小小一团儿。明明床是那样宽大,她却要缩成这样睡觉,多么像躲在壳子里的蜗牛。她的头枕在手臂上,头发长长地顺在身后,只在背中央的位置系一条丝带,发梢便像流淌的瀑布一样平摊于床上。她红嫩的唇偶尔会有轻微的开合,仿佛呓语,而眉头就随着这开合收紧或者放松。她的脚绞在一起——让十一回想起他们最初的几次欢好。那时候就是因为他一弄痛她,她就会这样欲迎还拒——可爱的脚趾肚聚到一起,几乎令人难以抗拒。贝壳一般的指甲上涂着丹寇,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让它变成了精灵。
十一俯身吻向赵瑟,两个人的唇却仅仅相擦而过。最终。十一的唇落到赵瑟的脖颈上,肩胛骨稍微靠上的位置。赵瑟发出不满的呻吟,像被搔到了痒处的猫儿。十一略有些不知所措,赵瑟的双脚却像蔓藤一样缠住了十一的腰。
“瑟儿……”十一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息着,发出轻轻的微笑。然而,他的笑容还没等完全展开便凋谢了。十一分明发现,赵瑟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他没有办法不懊恼地想:她的每个晚上就是这样过的吗?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对每一个投怀送抱的男人来者不拒的?
事实上,十一这样的醋意毫无道理。虽然无法过于细致,但赵瑟每一天和哪个男人欢好这样程度的情报米饼怎么也要汇总了告诉他吧?十一明明知道自己对于赵瑟的指责不和实情,然而赵瑟这样用双脚勾住他的腰,他就没有办法不这么想。
同样的,赵瑟如果知道吻她的是十一,哪怕是无意识的动作,她也想补起来如此行事。尽管她还在睡梦中,她的确把十一当成陆子周。这里是陆子周的卧房,她睡的是陆子周的床。赵瑟和陆子周同床共寝却谁也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的日子已经过了十余天,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需要一些放荡和厚脸皮。
十一在懊恼中抓住赵瑟的脚心,赵瑟的身体在朦胧与迟钝中却把这当成了鼓励。赵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二皮脸和快手快手快教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之后她开始试图用脚趾夹住十一的裤子往下拉。因为屡试屡败,赵瑟的脚趾像蜻蜓点水一样落在十一的腰上,使得即使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刺客也不得不心神荡漾,腿脚发软。经过百折不回的屡败屡试之后,赵瑟终于成功地夹住裤腰两端,并将其与他所遮掩的至美之处分离开。
这是足可称道的奇迹。如果赵瑟睡醒了,这样属于技术活儿范畴的情趣她还不一定来的了呢。十一却没有什么余力去大加感慨,赵瑟的脚心还在他已经勃发而起的春笋四周逡巡,仿佛跨马巡视领地的大将军。尽管十一认为应该拍醒赵瑟好生指责她一番,而事实上,情况已经明显超过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十一抓住赵瑟的脚将她猛地向前推,在他欺身上去之前,赵瑟的身体在床铺上翻过半个圈。背着床铺,双腿却由于甩动蜷起来压倒膝盖上。她的大腿腿面几乎可以碰到胸|乳,膝盖则正好抵住下巴。这样一来,准备完美无缺,无可挑剔。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做耽搁……
“十一……”赵瑟猛然间睁开眼睛。
一旦十一进入赵瑟,赵瑟立即就认出了他并苏醒过来。这并不是因为赵瑟只有和十一在一起才格外琴瑟和谐,十一的进入可以带给赵瑟非同一般的愉悦。事实上,恰恰相反,十一是唯一一个会带给赵瑟疼痛的男人。
在赵瑟和陆子周那羞于出口的所谓“第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将疼痛强加给她,除去她的十一之外。不要说傅铁衣和那些专门为了侍寝而存在的侍奴玩物们,连霍西楼至少都可以在欢爱的时候保证自己不会乱动弄痛了赵瑟。
对于赵瑟而言,所有的男人都懂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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