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受牺牲奉献的一方呢?他们不得不永远背上沉重的包袱。
元元罕有的泪水,不仅为她自己而流,更多的是为陆子周而流。
而这一切,陆子周都是懵懂的。对于赵瑟的感情,他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复杂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可能如元元一样犀利。作为接受好意的一方,他已经彻底失去世事洞明的资格了。
于是,陆子周低低地叹息一声。面对元元的泪水,他也是极伤感的。尽管他扑捉不到伤感的原因,但伤感毕竟就是伤感。他不知道怎样去让元元停止流泪,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她道:“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元元抹了一把脸,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潮湿,微微有些发怔。她呆了一阵,突然笑了,说:“我竟然哭了?”
可以想见,如果是赵瑟是这样脸上还残留着眼泪便流露出笑容的模样,应该还是非常可爱的。以前不就经常是这样吗?陆子周的神情有一阵恍惚——而元元,他再一次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在伤心中还微笑着的女人,是值得钦佩与心痛的。
元元随便抹干净了脸,将擦手的帕子抛到一边。她伸展脊背坐直了说:“啊,偶尔哭一下确实挺痛快的……我说子周,我可在这儿等你很长时间了!”说罢一副我要找你讨还回来的表情。若非她的眼周还残留着哭泣过的红肿,似乎所有的哀伤和难过都随着那帕子丢掉了呢!
“对不起。”陆子周如此回答。
元元点点头,推了身前一份书笺到陆子周面前。“这是赵瑟给你的信。”她说。
陆子周低头看了一眼,那上面写着“子周亲启”四个字。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继而抬头对元元说:“因为赵瑟送来了这个,所以你才会决定在这儿等我的?”
“是的,其实我也没想到我竟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元元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自己竟然和赵瑟在一个认知水平上的事有点儿尴尬。之后,她提醒陆子周:“你不看看吗?”
陆子周摇摇头,说:“没有必要!这封信,只是她给你的。她什么也不会写,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对我已经没必要再说什么。她对你,又有什么应该是说得出口的呢?”
“看来你对赵瑟真是很了解。也难怪,毕竟是你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孩儿……”元元眨着眼睛回应。
之后,她拆开了信。这个动作,并不是因为在质疑 陆子周。事实上,她完全相信陆子周的论断。但是,信总不能不拆开就丢掉。
“果然是给我的。”展开信笺中的空无一物的白纸,元元说,“那么,你不介意我处理掉吧?”这样说着,元元点燃了火石。
陆子周静静看着火苗吞噬掉信笺,不禁在内心深处叩问自己——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吗?所有的一切。
“赵瑟她的确是个好女人……”元元又一次开口,将陆子周从自己的思绪深处唤醒。这一次,她一开口就真心诚意的称赞:“她的确是个好女人,在这一点上,我比不过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那个女孩子”这样的称谓来指代赵瑟,而是直接用了女人。除此之外,她不吝惜地坦白了自己的阴谋——
“是的,我从一早就在觊觎你。当然,子周,你知道,我不是说十年前,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来上都,就是为了你。只是买点兵器,刺探些军情。这样的事大约还不必我亲自来办……元错,你还记得吧,子周?他是我的族弟。他把我们大当家的护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讲起了你。那一刻,你知道我的感觉吗,似乎当年在辽东沉睡过去的爱情种子猛然间被唤醒了,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开始觊觎你。一切都是阴谋。你在宣华二十四年秋夜长街听到的琴声;我之所以会在在欧阳怜光与赵瑟比试的宴会上出现;在那一年新年赵瑟与傅铁衣纠缠的时候以修道之人的身份与你结交;从赵氏的手里买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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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前天晚上的事情。那一天晚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心理话。我发誓我没有说谎。我是多么希望我说完之后你可以和我同行……为了这个,我拿我在上都的专司刺探机密的中枢和赵箫做了交换。因为他的安排,我才能进入赵氏后宅见到你。|”
元元看了一眼陆子周,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是的,之前我就知道你不一定肯和我走,为了你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因为这个,我和我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人合作了。在西扣中原还是东下山东之间,我们选择了东下山东。并且,我们帮他大哥干掉了平卢节度使。做为回报,傅铁云会想办法让赵瑟看见我们。按照事先的约定,如果赵瑟在事后迁怒于你,他会负责保护你,并把你送放到我身边来。”
“我并不担心傅铁云言而无信,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殷切地促使你站到和傅铁衣敌对的一方来。要知道,平卢节度使的人选已经拖了将近四个月了。仅凭着现在山东军,河北军和我们僵持不下的局面很难让皇帝下大决心。他希望靠你的力量推皇帝一把。我所没想到的,只是赵瑟……她竟然放手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把阴谋说得如此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大约只有元元这种人了。相应的,陆子周也没有任何被算计的恶心感。他摆手阻止了元元。
“可以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疑点了。”他说。
“那太好了,这样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她笑了笑,站起来。
元元侧身站在陆子周身边,探手从树上解开马缰牵过马来,直接踩着凉亭的木栏杆翻身上马。在马上坐正之后,她向陆子周伸出手,直率地说道:“对赵瑟,我的确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可以携手同行!”
赵瑟的放手,元元的坦诚,终于把陆子周推到了阴谋与爱情的抉择面前。牵不牵这只伸过来的手,成为了他必须要做的抉择。类似这样命运的抉择,即使是陆子周,一生之中也只有一次。
陆子周就这样看着元元,长时间地沉默着。元元就这样伸着手,目光坚毅。稍远一点儿,迷糊跳着将成把的狗尾巴草抛向天空。草落得他满身满脸,他叫着笑起来。
陆子周低头微笑了一下,仰起头之后,他拉住了元元的手。元元用力,陆子周飞身上马,从元元的身后带住马缰。他带转马头朝向东南,说:“我们从武关出关中,取道荆襄回山东——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函谷关下的话。”
“说起来,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门阀赵氏的私兵呢!”元元扭头笑着对陆子周说。而一旦对上陆子周的脸,她便收了笑容,认真说:“可是,来得及吗?”
“来得及!”陆子周这样回答着,带马前行。远远在河湾饮马的随从如风驰电掣一般赶上去,其中一骑经过迷糊时,俯身将他捞起,横搭在马鞍之前。
门阀赵氏的确派出私兵追杀陆子周了吗?答案是肯定的。
当然,这不是赵瑟决定的。同时,这也不是赵瑟能反对的。她所能期待的,只是元元能表现出与其流寇地位相配的实力来。而除此之外,最出赵瑟意料的,是第一个为私自放走陆子周这件事找她算账的,不是她的祖母,也不是她的祖父,而是素来以唯恐天下不乱为己任的二哥赵箫。
当时,赵瑟还为了陆子周离开是没回头的事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赵箫一脚踹开门,甩开侍奴的阻拦闯进来,一把揪住赵瑟的领子把她拎起来。
“为什么要放走了陆子周!这么大的事你和谁商量了!”赵箫恶狠狠地问。那眼珠子都红了,说是一句话不对把自己亲妹妹咬着吃了的心也不一定没有。
赵瑟一时也是被吓懵了,半天没敢喘气,眼泪自然也是不敢流了。发了会儿呆,赵瑟这才琢磨过味儿来,翻着白眼堵赵箫道:“你管得着吗?”
“我怎么管不着!”赵箫叮叮当当一阵乱扔,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边砸边骂道:“陆子周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们赵家有多少事关生死存亡的辛密大事他参与过你不知道?你怎么敢就这样放他走!你怎么敢!”
“子周他不会的!”赵瑟静静地说!
听到赵瑟这么说,一时之间,赵箫都被气乐了。他把赵瑟扔到椅子上,敲着他的头说:“妹妹啊妹妹,你还真是不懂!我说你怎么琢磨的?陆子周这样的人,就算你不想和他过了也不能休了他呀!就算你非要休了他,也不能放他活着离开不是?“
赵瑟被这一声声冷嘲热讽骂得厌烦了,挥手打开赵箫的手,冷哼一声道:“这不是二哥的心愿吗?不是吗?难道不是你安排元元和子周见面的?难道不是你安排我看见元元向他求爱?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让子周走?现在你竟然还有脸来骂我?”
难得赵箫被自己亲妹妹这一番话堵得张口结舌,可见做贼心虚。半天,他才怏怏说道:“不错,元元要见陆子周是我安排的!反正陆子周又不会和她跑,不干白不干!谁知道你这么傻,主动赶着陆子周走!咦,我可没安排你去看热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安排的……”赵瑟愕然,口中缓缓地沉吟。
赵箫也不耐烦和赵瑟歪缠,左顾右盼一番,冲着门口吼道:“老归呢!死哪去了!给我滚进来。”
老归正和一群侍奴凑在一起扒着门框看热闹呢!闻言忙钻进去,施礼道:“小人在!”
赵箫皱眉说:“多带人马,直奔函谷关,在那儿把陆子周给我追回来!他要是不回来嘛……”赵箫停了一下,口中已带了肃杀之气,慢慢地道:“那就,格杀勿论!”
老归领命欲行。
赵瑟跳起来道:“胡说!站住!不许去!”
赵箫怒道:“你以为只有我这么办吗?祖母回来了也是这句话!”随即,他放缓了声音,安慰赵瑟道:“放心吧,妹妹,我会把你的子周活蹦乱跳的带回来的,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赵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说:“子周是我的男人,不要他是我的权利!祖母来问,我也同样是这句话。”
赵箫被赵瑟噎得都没话说了,瞪了半天眼珠子才含怒而去。到了门口,他终于忍不住转身说了一句:“妹妹你是不是以为每一只放出去的风筝都可以收回来?傅铁衣那样的运气,你可不一定能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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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稍微回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上。赵箫这话就是明着往赵瑟的心口捅刀子。她扶着椅背,深呼了几口气才站稳。回过头想对赵箫辩解:“我没有!”赵 箫却已经拂袖而去了。于是,这一句“我没有”也就变得有气无力,聊胜于无罢了。
稍晚一些时候,苑国夫人刚下朝回府就得知了此事。这一次,她连看自己那宝贝孙女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吩咐去追,甚至她所使用的词语和语气都和赵箫完全一样。并且,她给自己的国公说:“你写封信给函谷关的武将军。”然后就没赵瑟什么事了。
对于既没有被禁足,也没有被罚贵家庙的结果,赵瑟多少还是有点儿惊喜的。这样,她就可以闲下来关心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安排她看见元元和陆子周的后花园相会。既然赵箫说了不是他,那么事情就不能放着不管了。就算子周走了,事情告以段落,究竟自己在谁的阴谋里承担了角色总要知道一二才是。
赵瑟以最大的耐性陪着西楼过完了嘉期,又确定了自家的追兵并没有在函谷关截到陆子周,之后在十一月十四这天,从中书省归来之后,径直进了惜时的房间。当时,惜时正陪着西楼看账册。见赵瑟进门,一起站了起来。
“衣服脱了!”赵瑟对惜时说。虽然这个时候她看见了西楼,但已经来不及改口了。
西楼落荒而逃,账册都来不及合上。
142、示好
惜时的衣服脱得很快,一点儿都没犹豫。只是因为她拿不准赵瑟是要找他欢爱,还是找他问罪,所以没有急于上床也没有急于下跪,只是直直地站到赵瑟面前
惜时身上残留的痕迹让赵瑟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脖子以下,脚腕以上的部分,也就是衣服所能遮蔽住的位置,他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藤萝花纹一般的淡紫色鞭痕。由于时间久了,鞭痕已经开始消退,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狰狞。它是规则的,柔和的,没心没肺点说,看起来还挺好看,有点品质极高的纹身的意思。
赵瑟在惜时腿上抚了一把,他就颤抖了一下。看来,还是再疼的。于是,赵瑟就有点儿意兴阑珊了。她拉了手边的袍子披到惜时身上,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小姐……”惜时在后面呼唤。
“啊,我只是想,傅铁云这个人,由他来做什么事果然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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