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面。她想既然流寇抓到了自己,大约就会暂时收兵不会到处乱跑了吧。这样猗猗也就能安全到达邺城。反正她和流寇的渊源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一般二般的深,大约被擒到了也不会被咔嚓。当然,这个缘故现在赵瑟是不好意思给十一明说,好在现在碰到十一,以后也就康庄大道,一路平安。
正巧这时元元在黄河对岸整顿好了队伍,她隔着河喊过话来:“赵大人新任中原监军,可喜可贺!今日迎接不成,元元扫榻以待,只盼来日赵大人能来洛阳作客。”
赵瑟跳起来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翌日赵瑟定在东都摆酒,宴请故人!”
黄河对岸便没了声息。流寇次第退去。
说起来流寇军中,赵瑟的故人还真是多啊!从冲天大将军总瓢把子混天龙到元元自己,还有陆子周……元元有些烦恼地想。
而小成在一边的禀告则打断了她的思绪:“大姐,十当家的传来讯息,傅铁云绕道崤山,十当家的怕有埋伏,不敢再追。”
元元想了想,道:“传令叫十当家的撤退,傅铁衣定然会在此处埋伏大军,不要去自投罗网了。”
赵瑟换了马骑,一路兴高采烈与十一并辔而行,于次日晚间进了邺城。邺城中照例前任监军已准备好了接风酒宴。赵瑟换了衣服,梳洗一番,在心中着实默念了几句:“不怕!不怕!傅铁衣不是老虎!只要心黑皮厚就好!”这才和十一一道前去赴宴。
166/再见
事到临头,赵瑟还是不敢去看傅铁衣。因为不敢看傅铁衣,稍带着连十一她也不敢去看。只好将头扭将过来,一味的和前任陈监军谈笑风生。好在女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说不尽,倒是不虞尴尬冷场。
事实上,如果赵瑟敢于将目光扫过去的话,她会发现实际傅铁衣也不怎么特意去瞧她。这个山一样伟岸的男人始终专注于他和他身边的那个赌棍的赌局上。他的视线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落在手上的骨牌和青花瓷盖碗里的骰子上。只在每一局终了,他输了大笔的钱给那个赌棍的时候才会抬起头来扫一眼宴会的情况。
那么,随着这前后两位监军大人一番姐姐长妹妹短,越谈越是热闹,赵瑟紧张的心也渐渐松弛下来。她这一松弛,立即就出了纰漏。
事情是这样的——
前任监军风情万种地瞟了十一一眼,凑到赵瑟耳边说起了悄悄话:“赵大人真是艳福不浅,有叶将军那样美貌的情人,下官心中好生羡慕呢。赵大人这次来,正是公私两便,大公无私……哈……”于是,赵瑟便也笑得花枝乱颤,眼中尽是波光淋漓。
与此同时,傅铁衣和曹秋何一局赌完,傅铁衣签了一张五万两雪花白银的单据递给曹秋何,曹秋何嘴角歪着,挂着笑,熟稔地码起骨牌。在他洗牌的功夫,傅铁衣随意向四面瞧了瞧。
回眸间,完了,赵瑟的眸正撞上傅铁衣的眼。
真是该死的巧合!
大意了,大意了啊——此时此刻,无数染着血色的惨痛教训在这里闪闪发光。
他们两人的笑同时凝结在眼中,僵硬在脸上。于是,整个宴席的气氛都仿佛尴尬起来。虽然四处还是那样的喧嚣,然而那喧嚣在他们两人之间却是禁锢了。剩下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谁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此时心跳的响声是如此之重,以至于吵得她头脑嗡嗡作响。
十一皱了皱眉,站起来抓住赵瑟的手臂。
啊,公狮子都喜欢用自己的气味来宣示他们对这片领地的所有权。
男人总喜欢用肉体上的占有证明他们对这个女人的所有权。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他们——赵瑟和前任陈监军,傅铁衣和曹秋何,还有十一——这些目前处于邺城食物链顶端的人们坐得很近,十一更是坐在赵瑟的隔壁的席位上。当然,也许食物链顶端大型食肉动物挨得很近是违背自然法则的,但人类总有人类的特殊情况。
所以,十一只要横过一步就能抓住赵瑟。而曹秋何和傅铁衣也立即就发觉了这个事实。赵瑟只能顺势站起来。
赵瑟很为难。当然,十一抓她这没什么。他们毕竟是公开的恋人。如果换在其他任何宴会的场合,赵瑟 完全可以笑着回挽十一,亲亲密密地和他一起坐下。但是,现在,傅铁衣正看着她,还有曹秋何那赌棍一对儿恨不得让人剜出来的眼珠子也灼灼注视着她,让她如何笑得出来?又如何挽得回去?
“哈……”曹秋何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无聊,我说傅大帅您别让着我呀!这把把都是我赢,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傅铁衣便回过了头,瞅着曹秋何笑笑道:“技不如人,如之奈何?”
曹秋何便目光逡巡着绕到赵瑟身上,大喜道:“诶呀,小赵!要说还是咱俩棋逢对手啊!别人那都不带来的!来,来,来,推两把!上都一别,我可是想死你了!你上次,就上次,在那个……曼舞轻歌堂,对,曼在舞轻歌堂赢我那次我可是记你一辈子!“
“我才不要和你赌呢!”赵瑟装作郁闷的样子道:“你个出千的赌鬼,谁个你赌谁是傻瓜。”她就势将十一推倒自己身前,笑道:“和你赌,非十一这样目光如电的人才成!”
“和小叶赌哪儿还用作弊?”曹秋何哈哈大笑道:“我出千,你耍赖,你看咱俩多适合。来吧,小赵,这女人躲男人后面,您可真是人才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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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从十一身后探出头来,笑道:“赌是可以,不知有什么彩头?”
曹秋何大无畏地一挥手,道:“随你提!”
赵瑟便跳出来道:“要我和你赌,需得我这个监军走马上任之后,您这位大将军莫要给我捣蛋。”说罢回头去看前任监军,戏道:“是吧,陈姐姐?”
前任陈监军笑得前仰后合,连声道:“正是!正是!倘若曹将军不捣蛋,便是输得倾家荡产也值得!只可惜啊,当初曹将军怎得不找我赌?”
曹秋何是公认的厚脸皮,闻言自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道:“这算什么彩头?行啊!赌完这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杀鸡。不过,小赵,我也有个彩头。今日你若赢了便罢,倘若输了,我也没别的,只要你欠一还十,你看如何?”
赵瑟暗自琢磨,便是欠一还百大约也不至于把自己拿给曹秋何抵账,便慨然答应。
陈监军便张罗着叫人收拾出里间的花厅,摆开赌局。并对十一和傅铁衣两人道:“这个赌局可是不小,还是请傅帅和叶将军一起做个见证,”
两人点头。宴中众将听说也跟着挤进去看热闹。
越鹰澜皱眉道:“如此大事,岂可儿戏视之?”
一边儿庞玮闻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赌者之心,天大地大,惟此为大!何况……”他顿了一下,挑眉道:“曹阿大的欠一还十岂是好相与的?”
说话间,赵瑟已经硬着头皮上了 赌桌。说她硬着头皮一点儿都不夸张。这女人自打上了桌子那就没开过和。那是输完了房子又输地,转眼间赌桌上的输赢已经到了上千万贯的数目。欠一还十,就是要上亿。照这种形式下去,赵瑟虽然不至于给不起,但也觉得有些棘手了。本待耍赖,但后来她转念一想,必是曹秋何有求于己才会如此这般行事,索性便放开手脚,由那赌棍赢去。
赌到半夜,或许是曹大公子觉得赢够了,赵瑟的手气才渐渐好起来。见她要翻本,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便在这个时候,有军校过来禀告。那军校四面瞧了瞧,见赵瑟不得空,便挤到傅铁衣身边低声禀告起来。赵瑟赌了这许多时候,豪迈之气渐渐上来,倒忘了自己正怕傅铁衣这茬儿,抬眼问道:“什么事?”
傅铁衣沉吟不语,军校跪地禀告道:“傅小少爷到了,说是来看傅帅。”
赵瑟便知道这是傅铁云和自己女儿到了,手上不由一顿。军校这话说得极隐晦。只因她来监军,总不好当着众将的面敲锣打鼓地说自己带了家眷,便只好拐弯抹角地说是傅铁衣的弟弟来探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图穷匕见,赵瑟反倒不怕了。将手里筹码一扔,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曹秋何并无异议。陈监军便使人清点筹码,比着赌前欠一还十的约定,写了数目来给赵瑟看。赵瑟对纸上那个天文数字一笑置之,拿过笔痛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转身出厅去接自己的女儿。众人也一股脑地往前面大堂去。
十一与赵瑟同行几步,猛然间反应过来,傅铁衣的小弟可不就是赵瑟的侧夫吗?遂对赵瑟怒目相向。赵瑟抓住十一的手,大行哀兵之计,连声道:“好十一,放我过了眼前这一关,晚上随你责罚。”十一气不过,甩开赵瑟的手,当先行去。
曹秋何自后面慢悠悠地晃上来,手掌一拍赵瑟的肩头,咧着嘴笑道:“小赵,今日之事可该怎么谢我?”
赵瑟白了那赌棍一眼道:“借一还十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曹秋别有滋味地何拽了句文,斜着眼睛去看赵瑟。
“呸!”赵瑟以最简洁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曹秋何提议的看法。
“哈……”曹秋何大笑道,“别这么认真嘛,小赵,开个玩笑而已。您老人家风流多情之名震慑东都,我曹大可是敬谢不敏……欠一还十,哈,富富有余啊……”
赵瑟这儿正是迫在眉睫的时候,自然没心思和曹秋何歪缠,遂径直绕过他,往大厅去了。
傅铁云已然到了,裹着玄色披风,一团墨玉牡丹似的扑上前去,与傅铁衣抱在一处。披风上的貂裘衮边 如墨玉牡丹的金边一般在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哥……”
“小弟……”
他们互相抱着彼此的臂膀,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拥抱了片刻分开来,又拉住手。
“真想哥哥……”傅铁云说。
“身体还好吗?”傅铁衣将弟弟从头打量到脚,频频点头道,“精神确实是不错!可惜阿然留在范阳,见不着,不然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走,我们去营中,你几个哥哥都在。”
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保姆便抱着猗猗到了。进了门,保姆矮身将猗猗放下。猗猗自小总在宴会中玩耍,并不会害怕,便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往里走。保姆和侍奴只在后面跟着相护。
傅铁云和兄长重逢高兴,只顾得互叙别情,一时倒是忘了那小家伙。宴会中众将官员凑热闹,大都只顾得上围着傅氏兄弟,自是没人注意进来个小娃娃。而猗猗却是不乐意了。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被这么冷落过。想去扯傅铁云的披风又被好多人挡着够不着,她心里委屈极了,扁了扁嘴,大眼睛里就蒙上了雾气。猗猗抬头四望,猛然间发现自己那亲娘就立在边上,笑眯眯地向她伸出手。
“妈妈!”猗猗大叫着扑向赵瑟。
赵瑟蹲下来将猗猗抱在怀里,左边脸蛋右边脸蛋各亲一下,道:“乖女儿!妈妈抱。”
小女娃的声音脆亮,这般一叫整个大厅都听得分明。众人齐齐转头去看赵瑟和她怀中的小女娃。赵瑟也是好久没受到这般热烈的目光洗礼了,一时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她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这才抱着女儿站起身来。
傅铁衣和傅铁云都有些愣住了。傅铁衣目光落在赵瑟的胸口和猗猗鼻尖之间的位置,一瞬也不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瑟只觉得他的眼睛漆黑幽深,完全探不出心意。然而事到临头,万没有后退的道理。遂一横心,迎上傅铁衣的目光。
傅铁衣转开目光。似乎它落到什么地方都好,只要不落在那个叫做赵瑟的女人以及她怀里的……女儿就好。
傅铁然低下头说:“顺道带孩子给哥哥……瞧瞧……”
大堂里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虽然仿佛也没什么理由,但大家似乎都觉得还是不做声的好。只有猗猗是不管这些的,她在赵瑟怀里伸长身体冲着傅铁云甜甜叫了一声:“爹爹。”之后转着她那漆黑的眼珠四面逡巡着问:“爹爹不是说下了车就带我去见阿父吗?阿父呢?”
也许傅铁衣这个时候比赵瑟更想落荒而逃吧!
他狠狠地瞪了自己那亲亲弟弟一眼。傅铁云在别人面前是豺狼虎豹,在自己哥哥面前就是绵羊白兔,立即就被瞪得抬不起头来。
猗猗在爹那里 得不到答案,当然就要回过身找娘。她疑惑地歪过头,问赵瑟,“妈妈,阿父呢?”
赵瑟抱着猗猗向前几步,将女儿送到傅铁衣面前。她先看了一眼傅铁衣,然后低下头微笑着告诉自己的女儿:“这就是阿父。”
毫无疑问,赵瑟这绝对是超常发挥。如果是在平时,赵瑟或者会因为自己这一番作为在心里深深鄙视一下自己。但是,现在,当然,她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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