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起——不像是暴君,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沉着而冷静。
揽月和云歌一起惊呼出声,骇得面面相觑。什么叫做悍夫如虎,今天可总算是长见识了。瞧不出来呀?这陆公子平时也就是性子狂荡了些,可人还是风雅的,礼还是肯守的,怎么竟然当真敢打老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揽月没多想,便要去阻止陆子周,却被云歌一把拉了回来。云歌开合着嘴唇无声地教训揽月:“你笨蛋阿!人家夫妻打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揽月连连点头。
就这样,赵瑟的两个贴身侍奴捧着他们的耿耿忠心,立场坚定地缩进车脚,化身为低头跪伏的两尊人肉盆景。至于耳边传来脆响,因为完全能够证实他们的主人的尊贵的豚部正受到侵犯,所以他们就只好告诉自己五音皆为幻了。
至于赵瑟本人,在陆子周的巴掌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傻掉了。不但忘记了呼唤叫骂,甚至连挣扎的身躯、挥舞的手臂、蹬踢的腿脚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住了。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将赵瑟从外而内地震慑住了。她没有办法立即应对,甚至想不到要去应对。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便是严厉如父亲也绝不会给她这些。
然而,不知为什么,赵瑟能很清析地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模样——被陆子周强行按伏在几案上,被陆子周漫不经心地扯开裙子,被陆子周一板一眼地打在豚部的突起上。这一切,和她责打自己侍儿时的情景是何等的类似啊!
赵瑟的心一阵发颤。
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清楚她的心情呢?这毫无疑问是个大难题。
是的,完全暴露在陆子周眼前的豚部令她浑身战栗;能清楚体会到凉意的下 体令她汗毛倒竖;身后传来的清脆而整齐地拍打声令她满面通红……事实上,如果给赵瑟充足的时间,她完全可以数清楚自己的背上泛起的颗粒。
冰与火的缠绵悱恻原来就是这样!恐惧与期待的水 |乳 交 融竟然可以真实地呈现。
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可以确定,单纯的疼痛或者羞耻绝不会是这一奇妙的所谓原因。疼痛非常轻微,赵瑟只能捕捉到它的一鳞半爪。而正常情况下,与耻辱宛若孪生共长的愤怒要在稍后才能引起赵瑟的注意。
那么,稍后,赵瑟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开始尽情表达她的愤怒。而且由于方才表现出来的迟钝与怯懦令她感到愈加的耻辱与悔恨,她的愤怒也就愈加猛烈起来,如火上爆发一般喷涌出来。
“陆子周!你竟敢打我!”
“你凭什么打我?你住手!我可是你细君!”
“你还是男人吗!住手!”
“我罚你跪搓板!”
“我不给你吃饭了!”
“我把你吊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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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鞭子抽还回来!”
“脱光了抽!”
……
“你还写休书呢!”
陆子周就是这样来回应赵瑟缺乏想象力的威胁的。以前完全不理会的做法这次被他彻底摒弃了。赵瑟每喊一句,他就其准无比地拍下去一掌,并且左右对称,毫无疏漏。直到最后,他的最后一掌当真用上了几分力气。赵瑟立即放声大叫:“痛死了!”陆子周也就收了手,放开赵瑟。
很明显,陆子周的提醒远比赵瑟的恐吓要有威慑力的多。赵瑟还真的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再一次诠释了一个真理——心虚它就是打不了硬架啊!
于是,赵瑟就这么扑到在几案上,捶着案子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数落陆子周:“你是坏蛋!你是大灰狼!你欺负我!”
陆子周抚着赵瑟的背说:“好啦,不哭了,我又不曾打疼你。”
赵瑟那肯领情,登时哭得更响:“你凭什么打我屁 股?人家不就是纳了个男子吗?又不是不要你了!你都说了你不生气了你还这么打我!大灰狼!大灰狼!”
陆子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拉了赵瑟起来说道:“你就大声叫吧,反正我不怕旁人听见。”
赵瑟脸红了红,果真便不哭了,坐在几案上望着陆子周发呆,半天又不甘心地低声骂了句:“坏蛋!”
陆子周一时心软,便抱了赵瑟坐到自己怀里,替她擦了眼泪。安慰他说:“你要是有本领把我按在地上,我就让你打还回来。”
赵瑟横了陆子周一眼,运气说道:“你等着,我把碧玉和青玉他们都叫来帮忙!对了,你不许找迷糊帮忙!”
陆子周大笑道:“那我便不奉陪了,你找别人玩吧”
“小气!”赵瑟抱怨一声,终于破涕为笑,蹭着陆子周说:“这下你不生气了吧!”
陆子周摇头而笑,视线越过赵瑟的头顶飘到车外,说:“我还生你的气做什么”感到赵瑟拉他的衣衫玩,便又低下头去笑道:“再生你的气,你那打不就白挨了,你能愿意呀?”
赵瑟也真得就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典范,一听陆子周这么说,立即欢呼道:“太好了,只打我两下你便不生气了。那我以后再纳新人你便再打我几下好了,只要你不和我生气。”
陆子周愣了一下,说道:“你到是大方。”
赵瑟得意洋洋地昂首自夸道:“那是自然,你看我被你管成这样我都没说过旁的呢!”
陆子周心道:你莫要再找一群和你一般的男孩子也叫我来管我就知足了。口中却说道:“你再忍忍吧,待你成了婚便是想让我管,我也管不到了。”
一听“成婚”二字,赵瑟立即头大如斗,扁着嘴抱怨:“我才不要成婚呢……”想想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便不敢去看陆子周,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没意思,咱们玩一会儿吧!”说着便去扯陆子周的衣带。
陆子周忙擒住了赵瑟的双手,另一只手却探进裙子扣住赵瑟脐下三分之所在。接着,他便很不赞同地摇头道:“你这小家伙,又在说谎了吧?”
赵瑟大为窘迫,连脖子都仿佛红了,挣扎着双手说:“你好讨厌。”
陆子周便放开了赵瑟。
赵瑟转了几步,面上实在挂不住,自己给自己找补说:“也不是这样的,你总乱想!”又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哪里还用说假话?”接着挥手吩咐车角跪着的揽月和云歌:“你们两个,衣服都脱了过来。”
陆子周微微皱眉,说道:“算了,你还是留些精神吧,一会儿也该去看看新人了,莫让人家觉得你薄情。”
赵瑟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就在这半句话的功夫里,揽月和云歌已然卸下了衣服跪过来。一边一个分别要去给赵瑟和陆子周解衣。陆子周却拿手臂一格,拍落了云歌探上自己衣带的手,又向外挥动衣袖。揽月和云歌便都被他挥得跪立不稳,向后跌坐下去。这两个人也不知该当如何相处,只得呆坐着唤过了小姐唤公子。
赵瑟便说:“真的不要我和你一起吗?到山阳还好要好长一段时光呢!你自己多没意思。”
陆子周微微摇头,说道:“我正好要查书呢,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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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眨着眼睛想了想,说:“也好,我不吵你了,你好生歇息歇息,明天咱们好一起去山阳市上瞧热闹。”
看着陆子周露出笑容来,埋下头去翻捡书册,赵瑟才满意地去了。出了车门,她还不忘回头嘱咐揽月和云歌:“你们留下,仔细服侍公子,可不准叫他有一点儿不高兴!”
揽月和云歌忙抛开正要穿上身的衣衫,齐齐跪拜称是。
陆子周却突然抬头说:“阿瑟,你回来。”
“啊?”赵瑟疑惑地望了陆子周一眼,重新又回到车里,问,“怎么啦?”
陆子周说:“你还是带了揽月和云歌去吧。”
赵瑟愕然问道:“为什么?”她是着实摸不着头脑,平日里也要留侍奴服侍陆子周的呀?今天怎么他却不愿意了呢?
陆子周却又不说话了,半天才反问赵瑟:“霍西楼年纪还小吧?多大岁数?”
“他说他十九岁”
“那你小心些吧。”陆子周很自然地说,“莫叫他伤了你,他还实在太小。”
赵瑟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心想:陆子周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这般光明正大?总叫人又难为情又甜蜜的。她费了老大的力气,终于压住心中的羞赧,努力学着陆子周那种正大光明的语气笑道:“不用特意带人过去,我派了灵犀在他身边伺候呢!”说完也等不及陆子周回应便溜之大吉,生怕陆子周瞧出她原来是故作大方来。
……
流氓
赵家在山阳的别院并不大,混杂在四周富豪商贾之家的宅院里毫无惹眼之处。由于这别院平日里除了赵瑟的九叔秦合清往来于南北之间时时常住上几日外,便只有家里的管事信使们出入,于是便只有正房与其中一两个跨院修得还算精致可住。
因此,当赵瑟那名扬天下的二哥——赵箫赵二公子在山阳别院的大门口与她狭路相逢时,赵瑟无论如何也惊喜不起来。她最先想到的不是她二哥为什么恰好此刻也会在山阳,而是“真倒霉,和我抢地方的人来了”!尤其实在赵瑟看到她二哥身后的那三车粉妆玉琢的小男孩的时候,她更坚定了这一看法。
赵箫那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和他妹妹客气?这边打量着霍西楼对赵瑟说:“阿瑟你这什么妹妹?遇见了这等貌美的男子怎么就只想着给你自己纳侍却不知道想想你二哥呢?”那边却又趁着赵瑟气得发晕的时节指挥自己的一帮侍儿管事们抬着他的箱笼,赶着他那一堆小男孩先把最宽敞最精致的听潮院给占了。
赵瑟并不是小气得非要和自己二哥争房子,她只是气不过自己那败类二哥连她新纳的侍宠也要一并调戏。就算赵箫是她亲哥哥,那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了,和流氓玩命那是相当不理智的行为,尤其是赵箫这种级别的流氓。赵瑟便是再想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能干这种昏头的事啊!于是,赵瑟退而求其次地给她二哥添堵,力求出一口恶气。
她说:“二哥,你怎么会来山阳?我记得月前父亲便派你往岭南办事去了,难道你这是办好了要回家?这一来一回的一个月时间仿佛不大够吧?莫不是你根本就没去?”
“咦?”赵箫带着刮目相看的神气望向赵瑟,赞叹说,“我妹妹变聪明了嘛?都能猜到你二哥我的心思了!看来被你家子周指点了几日确实大有进益哪!”说完便冲着陆子周笑。由于笑容太过荡漾,几乎令赵瑟怀疑她那混账二哥是不是打算连她的陆子周也要一并勾引。
陆子周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拿得准主意的,这一点比赵瑟强得多。他只是微微失笑一声便道:“箫兄还是莫要再去逗阿瑟了。”
赵箫便拍着陆子周的肩膀大笑起来,直道:“子周你呀……帮那笨丫头做什么呢?只看她丢丑便是!”
赵瑟顿足恨道:“赵箫!你还笑?你把父亲交代给你的事抛在脑后,就知道流连在外面厮混乱搞!你就等着父亲把你揪回去抽筋扒皮吧!你来山阳来干嘛?必是等着明天开市时好风流快活吧!哼,九叔这就到了,你就等着自投罗网吧你就!”
赵箫仍是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赵箫怎么能为了个把小事儿就连山阳开市都给耽误了?真真本末倒置,枉为淮南第一恶少!”
接着,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转身走了。
赵瑟在他身后赶着喊:“二哥,我真的没吓你,九叔现在就在楚州,这两天真的真的就要到了。”
陆子周却一把拉了赵瑟回来说:“行了,你二哥根本就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先看看西楼吧。”
果然,赵箫背对着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呵呵笑着说:“阿瑟!春宵苦短,你少操些闲心,赶紧与你的新美人洞房花烛吧!明天我寻你一起去赶市啊!”
赵瑟冲着赵箫的背影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然而说起霍西楼来,赵瑟到底脸皮薄,垂下头去既不敢去看霍西楼,也不敢去看陆子周。半天,她自己都觉得实在拖不过去了,才偷眼去窥陆子周。陆子周却转着她的脸让她去看霍西楼。原来霍西楼正望着赵箫消失的方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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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唤道:“西楼,你怎么啦,我二哥就这样,你别理他。”
霍西楼回过神来,眼睛亮闪闪地说:“你二哥他好生……快意哪!”
赵瑟便以为霍西楼是在委屈自己受了她二哥的戏弄,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便恨道:“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是混蛋!你生他的气不上算!”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为什么他们总能从不同的方向去诠释一个人、一件事,最后得出完全南辕北辙的结论呢?
按照赵瑟的想法,霍西楼该为赵箫的取笑戏弄而郁郁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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