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为什么他们总能从不同的方向去诠释一个人、一件事,最后得出完全南辕北辙的结论呢?
按照赵瑟的想法,霍西楼该为赵箫的取笑戏弄而郁郁于心。那么,当今天夜间,在赵瑟心中被打上了天下第一混蛋的赵箫赵二公子再次破坏了她与霍西楼的合欢之夜的时候,霍西楼岂不是更应该愤恨得要自此以后与赵箫不死不休?
事实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隔壁听潮院里如雷的声响搞得赵瑟忍无可忍,实在是啥也没心情做,胡乱穿上衣服就要找他二哥算账的时候,初尝云雨滋味不久,道理上更应该愿意期待红床暖被的霍西楼明显对与赵瑟一起去看热闹也很感兴趣。他兴致勃勃地拉了赵瑟的手说:“我与你同去!”
难道说,赵瑟作为女人的魅力完全等同于赵箫这等流氓给人的新鲜感?或者说,还要有所不及?
值得庆幸的是,赵瑟目前完全还联想不到这么多,也联想不了这么阴暗。当霍西楼牵上她的手说“我与你同去”的时候,她只来得及感受得到一种同仇敌忾的情怀在她胸中萦绕。所以,她高兴地回握霍西楼。
虽然说是过去听潮院找赵箫算账,赵瑟和霍西楼心里多少还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念头。
赵箫住的地方果然是热闹啊!
不服那是不行的!
当赵瑟和霍西楼手牵着手闯进听涛院时,他们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院子正中不知什么时候被挖了个一米来深、周一丈左右的大坑。坑中二十来个半大的男孩全身□地扭打在一起。那是真正的混打,根本分不清谁和谁是一边。刚刚才有两个男孩儿合力捶得另一个男孩儿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其中一个男孩儿却立即一脚将他刚才的同伴踹倒在地。然而待到他还要扑上去再打时,他自己却又被三四个男孩合力拖走,围到正中央打了起来。坑外面,赵箫带来的那伙小厮护院,摆好了各色家伙把式,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拉弦子的拉弦子,还有一帮专门叫好的。直闹得比唱戏还热闹。
不用想,这等神仙也未必能想出来的混账玩法,必是赵箫赵二公子闹出来的。饶是赵瑟认识她二哥十四五年,也算见多识广,乍一看到也是不由得呆了一呆。
更可气的是,搞出这么大动静来的始作俑者,赵二公子本人竟然没在院子里看热闹!
不知道赵箫躲在屋里做些什么,指望得见别院的管事赵和愁眉外加哭脸的立在门口,哀求着说:“二少爷,改日再玩吧!这快要出人命哪!”
赵瑟便叫碧玉去唤了赵和过来问话。赵和一见赵瑟,仿佛见到活菩萨一般地奔了过来,急急忙忙地跪下说:“小姐您快管管吧!咱府上也不能一次就出十几条人命啊!”
赵瑟便问:“我二哥这是又要干什么!”
赵和苦着脸说:“二少爷说前一阵买小童买多了,如今养不起了,就只想留一个在身边,其余的明天开市都统统卖到倡倌去。又说长夜无聊,要玩点新鲜的。便吩咐在院里挖个大坑,把他带来的那些男孩子们全剥光了赶到坑里去打架。说是谁第一从坑里爬出来,就留下谁。可……”
正说着的时候,旁边的霍西楼突然叫道:“糟糕”!便越过去跳进坑里,不知怎得分开打成一团的男孩们,伸手拎了其中一个男孩儿上来。一旁敲打拉叫得正欢得一众小厮护院见竟然有男人敢搅他们家二爷的局,忙要围上去阻止。坑里那些男孩子也去拉霍西楼的腿。
赵瑟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厉声喝道:“全都给我住手!”
赵箫那一众狗腿子这才看见原来是小姐来了。小姐的话他们自是不敢不听的,忙都灰溜溜地抛了家伙儿什,缩到一旁不敢作声。霍西楼这才得以抱着那个孩子回到赵瑟身边。
他歉然地对赵瑟说:“我见有人要挖这孩子的眼睛,一时情急便冲出去带了他过来,没来得及和你讲……”
赵瑟未及搭话,却见赵箫推开了房门出来,望着赵瑟问:“阿瑟!你不去点你的红烛,抱你的美人,却跑到哥哥我这里来捣什么乱!”
“二哥,”赵瑟没好气得说,“你折腾得全山阳的人都该起来了!你这是做什么,这些男孩儿若是不想要了卖了就是,何必要搞这样?到底人命关天,就算你不怕,传出去好光彩吗?”
赵箫大笑道:“我的好妹妹呀,你二哥我啥时候没出息到还要光彩的地步。你要说我这儿响动大,吵得你没心思洞房花烛,我自是换个安静的玩法,绝不敢耽误你的大事。可你要是给我说光彩,那可不行……来呀,咱们接着来,把小姐身边那小孩也给我扔回去!”
院里这些小厮护院平日里都是跟着赵箫的,自然是要听他的。何况比比这兄妹二人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不听谁的以后要更倒霉些。于是,众人便都不约而同地操练起来,竟然还有两个小厮过来要从霍西楼手里抢那孩子。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拉着霍西楼的衣角不肯放。霍西楼似乎很喜欢这男孩儿,向赵瑟求助说:“小姐,能不能……”
赵瑟正心头火起,立时点头吩咐身后跟着的侍奴将那两个小厮捉去痛打。又对赵箫说:“二哥,你愿意怎么折腾我也管不着,出了事自有父母叔父与你算账!只是这个孩子,我看着喜欢,想要了去来服侍我家霍郎,你答应不答应?”
这要求实在太过普通,赵箫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然而,没想到赵箫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这回答让赵瑟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缓了好大一口气才问:“为什么?你也看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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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箫人家根本就不屑解释,就比赵瑟多了个“不”字,回答曰:“不为什么?”接着竟然要亲自过来抓人。
赵瑟的火便再也压不住了,叫道:“二哥你给我住手!”又冲赵和大声吩咐:“你给我把这儿的护院都唤过来,今天我就管这闲事了,我就不信了!”
赵箫晒然道:“你知道什么!”
赵和哭丧着脸站在赵箫和赵瑟中间,作难无比,完美得诠释着风箱里的耗子是何等模样。
霍西楼忙松开男孩子的手说:“我不要了,咱们回去吧。”
赵瑟却说:“不行!你别管!”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赵箫忽然笑了,赵瑟正怀疑中便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肩。回头一看,果然正是陆子周。赵瑟没有多想,张口便说:“子周你来的正好,快帮我评评理……”
陆子周却摇头打断她说:“你别管你二哥的事,你重新从你这里给西楼挑几个更合意的去服侍就是了。”
赵瑟料想不到陆子周竟会不帮自己,诧异非常。但见陆子周神色似乎大有隐情,便只好噘着嘴被陆子周拉走了。赵箫放声大笑,忙着吩咐快些敲打起来。陆子周却将赵瑟交到霍西楼手上,自己回过身去说:“箫兄还是换个法子玩吧,这些男孩子若是打伤了明天可就卖不上价钱了!”
难得赵箫也愣了一下,居然肯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来人哪,公子我要换个安静的法子慢慢玩。把这些都给我洗涮干净了送房里去!”
赵瑟听着一阵厌恶,快走几步出了院子。心想:二哥手上的人果然都是要不得的,不知道子周是不是为着这个缘故才来阻拦自己。但这话也不好说出口,她便含糊着不去找陆子周问。而陆子周自此以后也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下面自然是该看书的看书,该洞房花烛的洞房花烛,该慢慢玩的慢慢玩。
慢慢玩的自然是赵二公子,他是否慢慢玩了一夜不得而知,反正他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精神矍铄地来寻赵瑟一起去赶市。赵瑟招呼霍西楼同去,霍西楼不去,说自己傢过人的男子不能赶市。再找陆子周同去,陆子周也不去,说自己去过了没意思,要在家里看书。赵瑟便只好和自己那混账二哥言归于好,同去赶市了。
然而,到了门口,到底还是让秦越拦下了。当然,他只拦赵瑟不拦赵箫,话还是路上那一套。这黑脸的管事不怕骂不怕打,赵瑟拿他真没办法。好在赵箫肯讲义气,嬉笑在秦越耳边威胁道:“秦越啊,是九爷让你护送小姐的吧,你都护送得她纳侍了还来管这些,有功夫还是想想怎么过这一关的好!怎么样?想不出来吧?你让开了,回来我给你出个主意,保管你有惊无险。”
赵瑟看着秦越黑着脸慢慢点点头,竟然让开大门放她去了,疑惑地问赵箫:“你说的什么这么有用。”
赵箫发扬他一贯的作风糊弄他妹妹道:“我说我给他买个女人回来做老婆!”
赵瑟半信半疑,但料想不会是什么好话,便也就懒得去问了。
于是,赵箫和赵瑟两兄妹,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成群的仆从,压着赵箫那三车小男孩,浩浩荡荡的赶市去也。
奇怪得是,出得门来路上熙熙攘攘,大都是往城中央去的,却又有一群一伙的人逆流而行,挤着往赵瑟他们来的方向去。这些人中不乏样貌极为英俊,颜色比之西楼仍要胜上三分的年轻男子。
赵箫见赵瑟看得入神,便取笑道:“阿瑟,你这是又看上了哪个男子,趁着今天日子好,一并纳了吧。反正一个是纳,一双是纳,一群也是纳,到现在也没什么分别了。”
赵瑟便不愿意了,拿鞭梗敲着哥哥的头说:“我又不是你!”
赵箫夺了鞭子笑道:“那你盯着人家看什么?”
赵瑟辩解道:“我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反着走?”
“这个呀!”赵箫不屑的说,“河东大富商王悠如王大小姐你知道吧。她有个别院在山阳,就在咱们家别院的隔壁。每年山阳开市的时候,她家各地的管事便会选一大批美男给王富婆作侧侍,礼钱十分丰厚。有十来年了,有意的人家开市时就会自己送上门去,你看的这些就是赶着让他家挑的,”
赵瑟咋舌道:“十来年,这得纳多少?”
赵箫白了妹妹一眼说:“王富婆侍郎三千,堪比皇帝公主,你当是胡吹大气吗?”接着又冷笑道:“不过这日子也快到头了,至少今年的这些男子都要失望而归了。”
赵瑟自然而然地接口问道:“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她成婚了,”赵箫语带嘲讽得说,“号称一生不婚的王富婆上个月十三成婚了。新婚夫君便是咱们姑婆清飏郡主的公子,筝侯六水。你自己想吧,清飏郡主是当今天子长兄的的女儿,若非皇帝已经生出了公主,她便是当仁不让的储君。你说那王富婆与她的儿子婚配后,可还有胆量再去纳侍?姑且就算这女人有我赵箫的英雄豪气,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新婚才几天便纳新欢吧?”
赵瑟摇摇头说:“那又何必呢。咱们那个小表叔也算皇家公子,仿佛很讲规矩的,肯定是看不惯商贾之家的作派。王大小姐逍遥半生,必是不愿意受这正经礼仪的约束。本来就并非佳偶,又何必非要配成一对?”
赵箫摇头笑道:“怎么就并非佳偶呢?钱权相通,富贵相合,正是佳偶天成哪!”
赵瑟便不说话了,数着马蹄声去想自己以后不知怎样要去和什么人佳偶天成呢?
开市
谁要是摊上赵箫这么个要命的哥哥,谁还是趁早就自认倒霉的好。因为他总有办法叫你想不认也不行。
比如说今日赶市吧,本来说好了由赵箫陪着赵瑟先去逛北市,逛完了北市再由赵瑟陪着赵箫逛南市。如此勉强也算作一场兄妹二人不计前嫌、精诚合作、互通有无的佳话。不想赵箫满口答应,到了北市门口却骗了赵瑟的印鉴到手里,寻机带着他的仆从和那三车男孩子溜之大吉,将赵瑟丢给北市提调官——一个唤作吴提调的中年小吏来招呼。
赵瑟气得连砸了几个茶碗,知道她那混账二哥必定是早就算计好了要骗自己的印鉴去男市风流快活!以赵二公子的品行哪里会白搭半天的晨光陪赵瑟去看女人的新鲜?
真是大意了!赵瑟心中暗恨。
然而也就只能这样了,山阳市上熙熙攘攘几万人,赵箫既然溜掉了,便是将这北市提调署里的杯杯盏盏都砸尽了,也是寻他不回来的。
吴提调见赵瑟的小姐脾气发得差不多了,便近前笑着说:“赵小姐您放心,吴某腆为山阳北市的提调,干的就是提调山阳女市的活儿。这什么地方有趣?什么地方热闹?那是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二公子既然把您交代在我这了,我吴某必定让你尽兴而归,您看怎么样!”
赵瑟也不愿和这等风尘小吏多作计较,便只轻轻点了点头。
“这便得了!”吴提调说,“二公子这儿留了套男装,您先换上……赵小姐您看啊,这开市是阴阳调和的大事儿,须得依礼行事,不能像平日里那样乱进。咱这北市是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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