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折腾一番,削籍了事。
大郑的风流场所分妓馆和倡馆两类,女子为妓,男子为倡。妓馆一律官办,只接待男子,所有罪余籍没的女子和妓女的后代一律充入妓馆。倡馆则可由百姓自由开设,既可接待男客,也可接待女客,但朝廷官员、举人严禁狎倡,违者罢官削籍。
赵瑟赶到暖酥阁时,正是倡馆最热闹的时候。鸨子见贵客驾到忙亲自出来奉承。
赵瑟厌恶的挥手。
青玉甩了十贯钱到鸨子脸上,他才闭了嘴。
青玉拉过鸨子说要见陆公子,鸨子为难的看了赵瑟一眼说:“陆公子已经走了。”青玉急忙问:“可留信了吗?”
鸨子摇摇头,又迟疑一下才说:“倒是在墙上写了首词,奴儿怕惹事儿,正让人铲呢……”
赵瑟不等他说完便往里走,鸨子连忙带路,引着赵瑟进了三楼一间客房,又把里面两个正铲墙皮的龟奴轰了出去。
墙上果然有一首词,可惜已被铲去了五六行,现在只看得出来写得是:【2】
……
……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佳人
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
依约丹青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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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有意中人
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
风流事
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赵瑟呆呆地立着,低喃道:“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你倒是想得开”
陆子周啊陆子周,你为何总是让我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1】陆子周所做的词全部抄袭自柳永
我写的实在拿不出手
【2】出自柳永“鹤冲天”,前面几句不合用,我又写不来,只好处理一下
另外,“才子佳人”一句,原为“才子词人”。
冰斧
“你先在这等着”青衣交待过绿云,跟着翠玉进了赵瑟的内室。
赵瑟安静地坐在窗前想心事,青玉和碧玉两个侍儿一人一边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赵瑟见青衣进来,问道:“七叔有什么事?”
青衣施礼答道:“七爷派小的送个物件给小姐解闷。”
“什么物件?”赵瑟探问,神色间表现出一点兴趣来。
青衣笑着回禀:“便是中秋时唱曲儿的那个小倡儿,七爷看着不错就留下了,如今已经调教得差不多了,七爷特命小的领来见小姐。七爷说,小姐看着如果喜欢便留在房里,平时随便拿来解闷。”
“就是唱‘黄雀儿’的那个小倡儿?”赵瑟点头说,“那就留下吧……”说完,又命青玉代自己去樨香轩向七叔合元道谢。
青玉应了,起身与青衣退出去。两人一起出了冠云楼,因为是亲兄弟,便手牵手地走着。青衣让小厮在身后远远地跟着,悄声问弟弟:“前些日子拿给你的书可都看会了?”青玉红着脸答道:“看是看明白了……只是小姐从没找我们几个伺候过,不知道是不是真成?”
青衣不屑地数落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她还没行过暖床礼,哪知道这么多花样,你只管记着,过不了几天准能用上。”
青玉知道哥哥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青衣接着说:“还有件正经事要和你说,咱们府里的规矩,小姐及笄后房里要放六个一等侍儿和十八个二等侍儿。如今小姐房里是四个侍儿八个侍奴,这就要进十二个新人,再加上快进门的侧侍,小姐眼前至少要多出四十个鲜嫩的人来……”
青玉骇道:“哪会这么多!”
“怎么不会”青衣掐着指头算:“七爷说,小姐及笄后,不管订不订亲,都至少要先纳一个侧夫两个侧侍,按例,侧夫配两个侍儿八个侍奴,侧侍配一个侍儿四个侍奴,再加小姐的十二个,你算算是不是四十个”
“所以我说,你可得千万小心。”青衣死死的攥住弟弟的手说:“最好是能伺候小姐行了暖床礼,等到了岁数便是收不了房至少也能有个好去处,否则……”
青玉咬着嘴唇,默默地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青衣取出锦帕替他擦了脸,看着弟弟恢复了笑容才带他去见樨香轩见合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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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拜过合元回到冠云楼时,赵瑟正听新来的小倡儿绿云唱曲儿,唱得还是中秋那天的“黄雀儿”。青玉见赵瑟听得入神,不敢打扰,仍过去跪下给她捶腿。
赵瑟听绿云唱了几遍,打断他说:“识字吗。”
绿云垂头回答:“略识得几个。”
赵瑟便亲自取了张浣花笺递过去,吩咐道:“你唱这首词来听。”
青玉偷眼望去,见笺上写的正是那晚在陆子周题在暖酥阁的那首词。
绿云双手接过浣花笺,略想了想便开腔唱起来,“何须论得丧,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他的声音本来就婉转甜美,这时又打着曲意奉承的主义,竟把陆子周这首词唱得是娇媚无限。赵瑟听好好一首词被他唱的半分风骨也没有了,哪里还能忍受,斥道:“别唱了,果然小倡儿就是小倡儿。”
吓得绿云立即跪倒,连连叩首:“奴儿错了。”
赵瑟看他一副惶恐无助、娇弱不胜的样子,不由兴起作弄之心,说道:“不会唱曲也就算了,你起来,给我讲讲你们倡馆儿是怎么做生意的,我也长长见识。”
绿云颤声回答:“奴儿还没接过客……只是跟着教习学过规矩”
“没关系,说吧”
“奴儿先前所在的暖酥阁女客与男客是分开伺候的……女客平时不多……”绿云望向赵瑟,见她笑吟吟地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除了一般服侍外,只有品珠、探骊、尝蕊、莲华等名目……普通的男客很好伺侯,没什么花样……最难伺候的是名士公子们,他们有很多讲究和喜好,常常自出心裁,起了华丽的名目,搞些……羞人的花样来玩……每出一种名目,坊中争先效仿,教习公公便会逼着自己馆里的人练……”
赵瑟听他说起“名士公子”,顿时来了兴趣,见绿云不说了便催他详细讲讲。
绿云满面带羞,开始磨蹭着不肯讲,后来被赵瑟催不过,才红着脸说:“这有很多名目,仅这三两年新兴起来的就有观菊、插花、提铃、投壶、斗角……这十四五种花样……观菊便是……用画笔在身后绘满五彩纹饰,再撒上金粉……俯身……歌舞……插花便是沐浴熏香……用各种锦缎……密密裹住腰背和四肢……锁住手脚……再取了各色鲜花来插……提铃……提铃便是……”
赵瑟其实也没听懂多少,但见绿云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更是几乎微不可闻,脸也几乎红的滴出血来,便偏偏不肯放过他,笑着说:“这哪听得明白,你做来看看。”
她本来不过是想难为难为绿云,却不料绿云竟现出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利索地脱了衣服,将所说的各种花样名目一一摆给赵瑟看。
赵瑟目瞪口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等绿云换好翠玉拿来的衣衫,赵瑟强忍着心里对自己的厌恶,淡淡地问:“倒不知道陆子周陆公子住暖酥阁时,喜欢你说的哪种花样。”
绿云瞪大眼睛,讶然道:“陆公子只是喝醉了喜欢在衣袍上写词啊!”
“哈……”赵瑟失声而笑,却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别人。
赵瑟意料之中地发起了呆,直到绿玉过来禀告说:“侯爷请小姐过去呢。”
赵瑟回过神,瞧着绿云说:“你以后也不用唱曲了,就在我这儿做个侍奴吧”又吩咐翠玉:“你领他去吧,多看顾些,不准让人欺负了。”
绿云磕过头,跟着翠玉退下了。
赵瑟重新梳洗一番,换了心情,才往明瑟居见自己父亲去也。
*
见九叔和清也在父亲的书房,赵瑟微有些诧异,问道:“不知父亲找女儿何事?”
新川侯笑呵呵地等女儿坐定,房中侍儿奉上茶来,才说:“今日为父找瑟儿来正是商议你的终身大事,”见赵瑟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遂接着解释道:“本来这件事该是由你母亲来与你谈的,但她舍不得你,乱了心神,只好躲起来。”
“这……”赵瑟本以为父亲找自己来是要说明年上京科考之事,不想说的却是自己的婚事,一时措手不及,竟说不出话来。
虽然《大郑律》规定,女子二十一岁之前必须成婚生子,违者籍没,是以大郑女子多早婚,但贵族和进了学的女子却不在此列。她们不仅可以不受二十一岁成婚生子的限制,甚至一生不婚不孕也是可以的。赵瑟侯门贵女,又新近中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想过这样早成婚,弄个夫君来干涉自己。
新川侯看女儿满脸的不情愿,温言劝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但女子十五而及笄,及笄而议婚,这是几千年的礼法。咱们若不依礼而行,会让人笑话的……”
“也并不是要你现在就成婚,”合清接过新川侯的话说,“只是先看看,如果有中意的再订下来,至于以后什么时候成礼,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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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知道父亲和九叔说得都在理上,实在无从反驳,她心里虽然还是不大乐意,却也只好不作声,算作是默认了。
新川侯见女儿答应下来很是高兴,命侍儿五寸抱出一大堆帖子画卷文稿之类的出来,说道:“你九叔前些日子去上京办事,替你收了些‘冰帖’回来,你看看可有中意的。”【1】
合清先拿过一张画展开,“这是秀侯,卢陵王第三子,号称上都第一美人。”赵瑟见画上的男子比自己漂亮了十倍都不止,连忙摇头。合清便将画放在一旁,重新拿过一张……赵瑟心里存着偏见,这些男子虽然各有不凡之处,她却总能挑出不是来,总之是没有一个能合眼缘。
合清自然能看出赵瑟有意敷衍,索性直接拿了最后一份“冰帖”出来:“这位是平寇将军、河北道观察使傅铁衣,今年三十五岁。他是宣化五年的探花郎,六年前因军功封武成侯,如今食邑已经益封到一万三千户。无论年纪品貌,才能地位都没有什么挑剔的地方,你看怎么样?”
赵瑟瞪大眼睛琢磨了好一会儿,还真是挑不出毛病来。虽说这位傅铁衣是很了不起,奈何她就是没感觉。见父亲和九叔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说得过去的借口,只好胡搅蛮缠道:“这人既然如此厉害,怎么三十五了还没人要,肯定有问题,我也不要……”
“你……”合清被他气的张口结舌,一屁股坐在椅上。
新川侯安抚地望了合清一眼,宽厚地摆摆手说:“不喜欢就算了,本来也不能只看‘冰帖’就选出夫婿来,总要让你见过真人再说……傅侯还在河北,可以以后再说,现在不妨先见见其他人……”
赵瑟松了口气,答道:“女儿听父亲吩咐”
新川侯点头说:“你去吧”
合清等赵瑟走远,埋怨哥哥:“这事你怎么能由着她的意思?”
新川叹了口气说:“那怎么办,总不能强迫她吧……”
“怎么就不能”合清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激动:“只要瑟儿和傅铁衣成了夫妻,咱们就能改从水路出货,这有多大好处难道你不知道?怎么就不能逼一逼她。”
合清越想越生气,私下家里可是做军器走私生意的,虽说这些年借着新川侯兼任淮南司铁使、手控大郑三分之一铁业的便利做成不少大买卖,但把军器从淮南运到北面卖给乌虚人,却也是要费无数的周折,冒天大的风险。如果能与傅铁衣连成一气,便可以从海上走私军器,通过河北道的瀛州港直接把货运进乌虚,这样能省去所有中间环节,里面的好处就是把赵瑟捆上送给傅铁衣都是划算的。
新川摇头说:“能逼我早就逼了,燕凝根本就不同意我们把女儿拿去和傅铁衣作交易,早有言在先,除非瑟儿自己喜欢傅铁衣,否则一切免谈……燕凝的脾气你也知道,等她为这事儿闹起来,别说做生意,日子都能过不下去了……”
合清听了苦笑道:“真真妇人之见……这事本该瞒着燕凝。”
“这怎么可能,你当咱们夫人是傻瓜吗?”
“那瑟儿现在就不能急着定亲了”合清用手指敲着扶手,“怎么也要等等行情……”
“这是自然”新川侯果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合清起身说:“既是如此,我今晚陪陪燕凝,明天一早就回上都,铮儿来信说朝中几个御史抓着咱们收租打死人命的事不放,天天上奏弹劾,我去料理料理。”
新川侯晒然道:“不过打死了个把人,这在哪家没有?竟还算是个事儿?不过是又饿了,你多带些钱去喂喂。”
“我知道”合清答应一声便走了。
新川侯大声将五寸唤进来,吩咐道:“把这些‘冰帖’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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